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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凌波转瞬收起她那两个随身利器,笑盈盈地拍着手看向他:“怎么样万大人,关键时刻你那满腹经纶都不管用吧?还得靠我!”
他的瞳孔急速一缩:“小心!”
然而还是迟了,顾凌波笑盈盈的表情僵在脸上,万寒旌看着她倒下来,一点办法都没有,她身后立刻涌上来一大波黑衣人,他心头一紧,目光渐渐凌厉起来,脚尖在地上散落的刀柄上轻轻一挑,刀就到了手上,他握住刀柄的手一紧,咬牙切齿地道:“你们找死!”
……
施人仰万万没想到,早上还活蹦乱跳的顾凌波,晚上回来的时候就趴在了万寒旌的背上,伤口明显被粗略包扎过了,但衣衫上的血渍依然触目惊心,万寒旌脸色却十分平静,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施人仰有些发懵:“大人……小白这是怎么了?”
他依然十分平静地回答:“没怎么,就是被人砍了一刀而已。”
被人砍了一刀……而已?
万伯见他神色不大对劲,赶紧上来想先把顾凌波接过去,不料却被他用手拂开:“我自己来。”
施人仰站在原地待了一会儿,眼看着万寒旌将顾凌波带回房,忽然反应过来,对万伯道:“立即去提刑司,请邱奎子过来一趟。”
邱奎子到提刑司来做仵作之前,本是个大夫。这一点万伯一时间没想到,施人仰却很快反应过来,说完也不再逗留,自己也出门去了。
待到邱奎子提着药箱来替顾凌波诊脉时,众人才发现万寒旌竟然昏倒在了他房里,堪堪还有一只手搭在床沿上,床榻上的顾凌波正皱着眉斜躺着,一只手刚刚好搭在他的手背上,两个人皱眉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顾凌波背上的伤已经做了简单处理,万寒旌大概是考虑到她衣衫不整,才坚持自己将她背回房,然而他自己背上却也有一道更长更深的伤口,且伤口边缘已经开始发乌了。
为了尽量避免和她受伤的背部接触,他选择了背她回来,然而他自己背上的伤却在摩擦中更发严重,邱奎子只扫了一眼,便去拆顾凌波简单包扎过的破布,然后一一将伤口洗净,重新上药包扎好,万伯给他帮忙打下手,一再着急地问:“我们家大人怎么样?比小白伤势轻?”
怎么可能?
“伤口既深且长,刀上还被淬了毒,小白身上这一刀来人并未下杀手,大人身上这一刀却是被下了狠手,”邱奎子处理完顾凌波的伤口,才皱着眉去看被他趴着扔在榻上的万寒旌,“毒性不明,伤口虽深,我却有法子,只是这毒有些麻烦。”
万伯很着急:“如此,那能否先给大人治刀伤?”
“不行,”邱奎子也觉得棘手,“若是贸然用药,刺激了毒性,可能毒发时间会更快,到时候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
那怎么办?
邱奎子这时忽然开口问道:“施人仰呢?”
万伯傻眼了,半天才回道:“人仰……刚刚还在这儿的,一会儿就没见人了。”其实万伯说不出口的那句话是:你不是和他一向不对付吗?一副“有他没我、有我没他”的架势都叫板好几年了啊,这会儿你来了,他还不得走吗……
但他这样一回答,邱奎子竟然微笑起来,然后就坐下来了,甚至还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品着,万伯再次看傻眼:“不……不治了?”
“不让他多疼一会儿怎么成全你家大人一颗蠢蠢欲动怜香惜玉的心啊,”他睥睨着床榻上那个看上去狼狈又仿佛下一秒就会送命的人,“张大人临走还特意嘱咐他好好看着衙门,这下倒好,他自己都倒下了。”
“那……”能不这么多废话吗?这还有个重伤还身中剧毒的病人呢!
“小白身体素质还真不错,这么一刀砍下来还能撑到现在,不过你们家大人身体素质就更不错了,自己背上也被砍了这么一刀,还能背着她跑这么远,照我推断来看,他在背着小白跑那么远之前,一定还有一场恶战,从伤口上来看,他受伤在小白之后,伤口比较新鲜。”
……话更多了。
万伯没忍住,询问道:“那我们大人这伤该怎么治?”
“该怎么治怎么治。”
……你这不是废话吗!
邱奎子好似自己也被自己的话逗乐,还轻笑了一声。
万伯:大人你这都是交的什么朋友啊!
于是气呼呼地独自上前去试图将他昏睡的大人搬起来,还没来得及搬动,邱奎子便道:“若是想加速你家大人毒发的时间,尽管接着搬。”
可若是不搬,他就这么毒发身亡了算谁的?
邱奎子淡定得很:“他既然会这么做,一定已经想好了对策,他知道施人仰一定会在府中等着,也知道他一定会让人去叫我过来,还知道他一定有法子找到解药,所以我们能做的只有等。”
万伯要崩溃了:等什么呢?等死吗?
自然不会是等死。
那么等什么?
施人仰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很狼狈,衣袖都被割破,头发也乱糟糟的,脸上还有些小擦伤,但神情十分兴奋,见他进来,邱奎子也起了身,两个人并没有一句对话,甚至都没有太多眼神交流,万伯惊奇地发现邱奎子嘴边竟然带了笑意!
好惊悚!
第72章 ·身世之谜(3)
这两个人不是一直都不对付的吗?今天怎么还有眼神交流了呢?从来都冷冰冰板着脸对活人不感兴趣的邱奎子居然笑了!
施人仰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朝邱奎子的方向扔过去,然而邱奎子并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
长得好像解药的样子!万伯好着急,下意识就伸手去想接!
然而那瓶子跟长了眼生了腿似的径直稳稳落在了邱奎子面前的桌子上,然后施人仰浑身的劲儿就一松,脚下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这边邱奎子则终于起身,拿着那小瓶子往里屋去了醢。
万伯犹豫着去把施人仰扶起来,他喘着粗气安慰道:“不妨事。”
知道你不妨事……万伯小心翼翼地问:“刚才那瓶是解大人伤口上毒的解药?”
“是,”施人仰有些疲惫,“万伯您能给我倒杯水吗?缇”
说不能你还有力气自己倒吗?
万伯还是给他倒了杯水,想起来便问了一句:“对了,你怎么知道大人身上所中为何毒的?”
施人仰浑身一僵:“我……”
“你该不会另有身份,一直潜伏在大人身边,伺机谋害他吧?”万伯吓得倒退了一步,“是你……害的大人?”
……施人仰彻底放松下来:“万伯,我饿了,去煮碗面吧。”
您也只能干这个了。
万伯是连滚带爬跑走的,出门的时候还在门槛上绊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神惊恐中带了嫌恶,施人仰被他弄得都没解释的心情了,索性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邱奎子在万寒旌房中待到半夜才出来,照万伯素日里的作息,这会儿早扯呼去了,然而事关万寒旌性命,他还是坚持坐在房门前的台阶上,靠着廊柱打瞌睡,邱奎子出来时没有发出多大响动,也就没将他吵醒。
施人仰一直靠在另一侧的廊柱上,见他出来便将手中的酒葫芦递过去,邱奎子也没同他客气,接过来就灌了一口,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外走了一段距离,施人仰才停下来问他道:“大人的毒虽解,但是否会有其他问题?”
“我尽了全力,”邱奎子又猛地灌了一大口酒进肚,像是呛着了似的,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最后才接着道,“大人素来稳重,此番前去遭到暗算总有缘由,可是因为顾凌波?”
他从不会妄自猜测,既然这么说,一定有原因,施人仰也从前些日子顾凌波同万寒旌的争执声中听到过一些琐碎信息,左不过是她寻到过一枚玉扳指交给了邱奎子,最后那枚玉扳指却到了万寒旌手中。
于是施人仰问道:“可是同那枚玉扳指有关?”
“虽是在牟楷政藏尸处附近找到的,却同傅晓清案并无干系,”他这次回答得挺痛快,“你可知道大人从顾凌波第一次出现时就惦记上她的一样东西?”
“你是说那只玉枕?”
邱奎子半眯起眼,摸着酒葫芦时的表情就像在抚摸阿黄的头,“那只玉枕玉质通透、触手生温,绝不是普通人家能有之物,且玉枕内壁所刻龙纹雕工精细,乃是宫中之物。”
这时候提起那只玉枕总不会没道理,施人仰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那枚玉扳指同玉枕有关?”
“我查验过,就是出自同一块玉料,且内壁所刻龙纹也是出自同一工匠之手,”邱奎子笑了笑,“所以此番大人遇刺,招招被下狠手并不是冲他这个人来的,而是冲那两样东西来的。”
施人仰也跟着笑了笑,反问道:“有区别吗?”
邱奎子愣了愣,然后才继续笑起来,又猛地灌了一口酒进去,咳得半晌都没缓过来,嘴里还在喃喃道:“是啊……有什么区别吗?”
解毒之后万寒旌还昏睡了整整三日,顾凌波情况比他好太多,自己醒来之后还非得在他病榻前照料,万伯怎么拦都拦不住,最后还十分感慨地来了一句:“到底是有婚约的人了啊,我们小白现在还挺会心疼大人的。”
顾凌波:“……我只是想报答一下救命之恩啊万伯!”
万伯点头表示理解:“以身相许嘛,我懂的。”
一旁正在给万寒旌把脉的邱奎子:“听说嫁妆聘礼什么的都交换过了?”
顾凌波:“你还敢说!要不是你把我东西随便给他了,我至于这么被动吗!”
“什么东西?”邱奎子难得有心情逗她,“你是说你给大人的嫁妆?”
顾凌波还待还嘴的,就听到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来:“这一身伤也算是嫁妆之一?我可不敢再要了啊……”
“你醒了?”
“你终于醒了!”
“大人啊你终于醒了啊,如果你再不醒老奴可不知道要怎么跟张大人交代了啊……”
万伯这嗓子一出,所有人都尴尬地沉默下来,最后还是顾凌波率先打破僵局:“为什么要跟张大人交代?果然他是张大人的私生子吗?”
万寒旌:“……水。”
于是邱奎子让位,万伯推开顾凌波,亲自端着杯子给他家大人喂水:“大人你慢点儿喝啊,小心别呛着了……”
话音未落万寒旌就呛着了:“万伯您能正常点吗?我才昏睡了几日,你就被小白带跑偏了吗?智障也传染?”
但这次顾凌波难得地没有和他抬杠:“用命来救我,骂我两句就不跟你吵了,对了你知道吗,你背我回来那场景被邻里看见了,好多人托六姑娘给你做媒呢,不过我都让万伯顶回去了。”
万寒旌还有些虚弱,但也被她话里巨大的信息含量惊住了:“六姑娘?她那面摊子不做了?改行当媒婆了?”
顾凌波翻了老大一个白眼:“那还不是看你和她走得比较亲近吗!”
万伯适时补充提问:“所以小白你是吃味了吗?”
“吃味”这个概念顾凌波不是很懂,但看他脸上的表情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了,“您还是好好照顾你们家大人吧,别让他再饿死了。”
然后万伯才终于想起来,灶房里还有正熬着的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