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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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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笑道:“再有几日朕要去巡查京畿,我已将你暂时从老祖宗那里要了过来,这一次你就好好地待在朕的身边; 哪都不许去。”
  “跟着万岁爷一起出行吗?是否打从今儿起就不许奴才离开了?”雪梅诺诺询问。
  皇帝挑一挑眉,“可不是,你心里喜不喜欢?”
  她心里十分不愿意太过亲近皇帝,可无奈身如浮萍,万般无奈下心里有些着急,“这可不行。。。。。。”
  她顿了顿,觉得自己的态度太明确委实难安,深陷宫中处处透着危机,身后只有皇帝才是靠山,怎能任由冲撞?想以至此,她舒了口气,欣然笑道:“那个,奴才还得回去收拾收拾,也还没给姑姑请示过呢,姑姑一向精勤,对奴才亦是上心,饶是如我这般疏懒岂不白费了姑姑对我以往的那些教导?”
  “你进宫不过数月,在朕面前还拿起了规矩。”皇帝眉眼间透着柔情,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嗤一声,“还不快去?”她心下一紧,往后缩了半步,蹲蹲福退出去了。
  走出乾清宫,她沿着两道红墙,走过条条永巷,穿过重重宫门,她脑中只余下冬郎立在渌水亭畔向她浅笑而蔚的身姿,她抬头看向天际,痴站在绵绵的宫墙角下,甬巷之中,恰巧看到医官秦翀羽,被两个小太监从后宫里带了出来,她脑中灵光一闪,死死攥着袍角,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她现在只想打探出冬郎的消息,哪怕只有寥寥几个字也是好的,目下她已失去理智,心里好似浪里行舟,一次次漂高沉落,跌宕起伏地无处彼岸,她屏声静气一步一顿,像吊着根偶线,既小心又坚定地跟了上去。
  在靠近近光门的地方,突然有只手拽着她,直拉她进了廊庑和宫墙的夹角内。雪梅跟着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抬眼看过去,原来是曹寅,她瞬即沉默了下来。
  曹寅死死地攥着她的手,压低着声线,“你疯了!前头那两个传事太监可不是吃素的,你冒然跟过去,一旦被掌事太监发现了‘左腿发,右腿杀’这是犯了宫廷禁令的事,到时候任你怎样解释,都是百口莫辩!舒穆禄雪梅,你究竟要让纳兰为你牵肠挂肚到几时?”
  他攥得她的腕子生疼,雪梅眉头一蹙,“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现下可以放手了么?”
  曹寅也觉得自己唐突了,立时放了手,习惯性的捏了捏自己的耳垂,煞是尴尬地看向未知名的地方,“你明白就好。”
  她脸上袭了一丝苦笑,默低了头用脚下的花盆底子,磕托磕托着地上突出来得花岗石,“难道还有什么奢望吗?”
  没来由的一句话,让曹寅听得云里雾里,低着头靠近了问她:“你说什么?”
  她依旧低睫,“现如今冬郎于我而言,只要他平安我便足矣,我跟着秦翀羽也不过是想打探些消息。”
  曹寅嗤笑道:“都说女人发起情来痴傻得要命,如今我是见着了,往日纳兰同我说起你时,在他口中多是赞你秀外慧中,端重淑慎的,现今又怎会如此冲动,你竟怎么了?若要今生再见不着纳兰,你还不活了么?”
  她冲他仰起下巴,眼眸里瞬间蒙上了点点雾气,“我是痴傻了,痴傻到平日里有太多顾虑,时至今日才活得如此不堪,自己爱着的人咫尺天涯,自个儿的命运竟被人随意蹂(揉)躏(lìn),竟连反抗的权利都没有,为什么我想要的却不能如愿?我不想要的却要强加于我?有时候突然觉着自己着实渺小,微如沙尘,看不见摸不到的,却是如哽在喉。”
  她说完便一甩头朝慈宁宫方向走去,曹寅见她撩袍要走,心下一急牵住了她腾在半空的手。雪梅身子一僵,回眸看着他,曹寅如触电般撂开了手,他面色讪讪地欲言又止,他将一把玉屏箫递到了雪梅的手上,“我想,这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它的来历。如今只是时间问题,而纳兰一直在等你的消息,也许你回给他一些信物,他也便能安心。”随手指了指玉屏箫,“这里面藏着他给你的小笺,兹事体大,看过必要烧毁!”
  雪梅将玉屏箫横在手中,向曹寅蹲了蹲福,不待她说个“谢”字,他早已转身离开。
  至晚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雪,半弯的毛月亮挂在天上,过水似的清涟了一层湖烟,月朗星稀的同时也演漾了整个夜幕。
  雪梅打从慈宁宫出来,就被安排在二人间的榻榻里,可对面铺上没人,虽行动上便宜些,无奈宫内夜晚烛火管制,她从榻上摸着黑起身,将窗子一点点推开,此刻的雪倒是止了、风也停了,只那夜深沉,墨黑的天袅袅漾开,月亮从云层里透出来,因她就只穿了件薄衫,身体倚在墙下已被冻得瑟瑟打颤,借着那一点微弱的月光,她将小笺打开,依旧是她最熟悉的沈水香,罔若见字如晤,嘴角不觉颤抖,“冬郎。。。。。。”
  表妹如唔:
  ‘自妹入宫,二地相悬,分袂多日,顿如十载。比来怀想甚切,夜来微雨西风,人生几何,堪此离别。朝来坐渌水亭,花(花)径(jìng)横烟,暮波凝碧,思绪缠绵皆是汝之音容,夜半无眠常忆当初,寻思起从头翻悔,十里长亭黯然惜别,心逐去帆,情缘与江流俱转,执手又有何期?如今卿不在,无奈徒心悲恸,清夜凭栏,残星凉月,备极其凄。
  忆昔与汝琴箫和鸣,此事过往皆目难忘,窗外疏梅筛影月,依稀掩映。每每穿廊过汝门,以沫之情,种种心绪非言可尽,然此种愁肠,正不知有百千几结,想彼此同知之矣,痛弊惕然。
  前者因妹入宫匆忙,未得详尽,只因吾妹锦心绣肠,步步不可行差踏错,需万千谨慎。系汝于心,愿日日盼归,书短意长,痴心一片,愿为汝痴数春星,至此不渝,望淑安。’
  这一刻,压抑在她心内的酸楚及思念势如瀚海倾泻而出,她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攥着小笺,呜咽不止。时值丙夜,受罚宫女的提铃①声,咣呤呤。。。咣呤呤。。。由远至近徐徐而来,唱令之人抬头挺胸行正着步,恰巧在她门前唱了一声“天下太平”,她看着窗棂外透出的人影子,门处一动,她浑然打个激灵,含着泪急急地把攥在手里的小笺硬生生地塞进嘴里。
  只见门里站出个宫女子,她也唬了一跳,捂着胸口直喊,“阿弥陀佛!”试探性地提着八角灯向她照来,“你。。。。。。你是人是鬼?”
  雪梅鼓着腮帮子,畏畏缩缩地站在墙角里,来不及言语。那宫女子打眼细瞧,见月光下映出她的影子来,才舒了口气冷言道:“原来是人,你做什么妖!站在那里不吭声活活把人吓死!”
  雪梅奋力地把纸屑咽下去,喉咙里撕拉拉地一阵疼痛,吞吞口水方道:“姑姑,我不是故意的,方才你进来也把我唬着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呛了口痰滞在喉咙里,险些没背过气去呢。”
  这宫女子显然很不在意,走到紫檀八仙桌前,猛灌了几盏冷茶,转身嘱咐她,“我是渴极了,没法才进来的,你可别告诉掌事的。”
  雪梅嗯了声,连连点头,看着那宫女子推了门便出去了。瞬即铃铛清脆悠远而绵长,窗外透着的身影昂首高唱:“天下太平。。。。。。”
  夜合花几落几愁,按捺不住的悲恸终是随着无声的泪呜咽不止,由爱生忧患、由离生苦涩,宫中之内处处透着险迹,压抑之中神心又生出许多怖覆,夜深风飐寂,纤月无声照花庭,这一夜怕是又无眠了。
  自雪梅入宫后,对容若来说每个夜晚都是煎熬,他无法安寝,一闭眼就是她的音容笑貌,他依旧披了件单衣,在如豆的烛火下,一字一句,抒发着内心里的涓涓思念,‘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消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纳兰仰面凝望墨灰的天,昏白如状月,映下满地的惆怅,他想她的宛若春风,眼中荧荧闪闪,丝有若无地看到了她在曲廊拂过的衣诀,还有林沁西苑内依稀响起的琴声,他执起长箫随韵附和,天阔苍穹迴丝迁荡……是花落了吗?清新亦如昨,他想尘缘未尽,即便隔了一道宫墙,又奈若何?
作者有话要说:  ①提铃:宫女稍有违规者,将被处以“提铃”受罚,宫女每夜自乾清宫门到日精门、月华门,然后回到乾清宫前,徐行走步,风雨无阻,高唱天下太平,声缓而长,与铃声相应。

  第31章 晓色云开

  题记:晓色云开,春色淑人意; 雪雨才过飞花弄。正销凝低香近; 东风吹过碱草,锋芒还上枝头。侧侧倒寒翦翦风,算来绵绵痴心守。
  惊蛰刚过; 晨阳微熹透过薄薄的云端; 晓色而溢彩; 淡淡照降下来落入了觉罗夫人的宅院; 此番春随人意,彦如玉推开紫檀雕花喜鹊登梅梳妆匣,拿起里面的篦子便开始为觉罗夫人梳头,每日晨起这是觉罗夫人最舒称的时候了,她闲适地闭上眼,“你篦头发的手法总是能恰到好处,本府里能伺候的丫头哪个都不如你。”她顿了顿又道:“我正琢磨着你也快到婚配的年纪,想着把你配给谁才好呢?如玉; 你心里可有属意的?”
  彦如玉眼睛里透着含羞的和乐; 不温不燥,“奴才是夫人的丫头; 全凭夫人成全。”
  觉罗夫人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佯装询问只想看她如何应对,这丫头既驯顺又温和,是给冬郎做妾室的上佳人选,她听着称心如意; 欣然一笑,“好个全凭夫人成全,你就知道我要把你配给冬郎?”
  彦如玉早已跪在地上,郑重的磕了头:“谢夫人成全!对于奴才而言这可是天大的恩情,还是夫人疼我。”
  觉罗夫人有些震惊,“你这丫头倒是机敏,我只是问你的意思,没想到你竟急不可耐了?”对着镜子缕缕鬓发,“也罢,难为你这样对冬郎上心,他身边就差你这么个精细人,好在雪梅那孩子已经入宫,只是目下他并无正室,冬郎又还惦记着她,情窦初开的傻孩子被迷得七荤八素的,着实让我焦心,你以后可得上点心,给我把他转过来才好!”
  渌水亭畔两侧堆砌假山翠色一片,枝叶敷华桃花吐妍,由近至远看过去散花绯桃烟霞如云,春望引着曹寅来到南面一座抱夏。曲径通幽处,他见容若正立在垂丝海棠树下,他消瘦得几近孱弱,周边的一树一石、一台一亭,就像走进画里似的,柔蔓垂英,如火如荼丝丝成阵,自别后清波十里,花絮脉脉答肠断,春风吹落白衣裳,叫人不知不觉沉湎其中。 
  春望欲上前通报,曹寅冲他摇头示意不要去打扰,只见远处有两个未留头的孩珠子坐在堆山下嬉闹,时间倏忽静止,如出弦的箭矢停滞了片刻:
  那日正是艳阳高照,广夏幽庭,雪梅歇在竹藤椅上晒太阳,她怕刺眼睛,反手拿着纳纱式芙蓉蝶恋花罗扇隔在脸上,身旁楠木案上的桥梁耳瓷香炉内袅袅氤氲燃着沉水香,伴着园中的花香,竹丛深处暖风轻拂,蜂儿绕花红粉回肠,一只雪猫卧踏而眠,她穿了件薄纱短衫,素罗海棠细褶裙,纤纤柔荑点点荧光,手里正拿着书凭虚荡在外头。
  容若正打着布裤,回头见她正睡得酣甜,放轻了步子便上去挪开了她的罗扇,夏日里烈日当空,细细碎碎地照在她的眼上,她眯着眼用手直挡着阳光,惹得她着了恼,“哥子晾了我半日,自个儿游戏不说,来了兴致惯会捉弄我。”说着便要起身离去,容若张着手拦她,“妹妹去哪?”
  雪梅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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