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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看准了这一点,从那间小草屋离开之后,就为了得到民心,开始她漫长的漂泊之旅。
这么多年下来,走过的路多了,见过的人也多了,她开始变得坚定而柔软。
曾经最初的目的早已模糊,如今她真切地希望,时越能一统江山,守护一方百姓可以安居乐业,不必受到战火的纷扰。
朗朗乾坤之下,海晏河清,这同样也是她的心愿。
云游多年,她长大了,心变开阔了,也成熟了。
在众人一次次虔诚的跪拜中,心被扩大,她的心中有了百姓。
苏棠走在官道路上,抹了石灰的脸看上去黯淡无光。顶着烈日,这一路跋山涉水,她终于走到了渭城。
城门高耸巍峨,抬头望去门前站着一排严守城门的士兵,风中隐约夹杂着一丝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苏棠深吸口气,闻到了浓郁得令人作呕的死气。
自从有了慧根之后,苏棠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容貌渐渐张开了,身上常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莲香味,那张脸,越发地出尘绝艳。
这么多年下来,她对人的生死老病死,有了格外敏锐的感知力。
就好比,现在她能感受到凝结在渭城上方,经久不散的浓厚死气——那是冤魂怨鬼死后不愿离去凝成的厄运之气。
这种死气对于活人百害而无一利。
更何况,这座城上面的死气已经厚重至此,哪怕是午时最烈的阳火,都无法穿透这层死气。
城内的人,若是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就算没生病,也会阳寿亏损,身体每况日下,住在这里的人都将短寿,死于非命。
苏棠深深吸了口气,她没想到情况已经那么严重了。
一般来说,出现这种死气凝结的情况,其一是战场上大军对持相杀后,大量士兵同时死去,死气凝结不散;亦或者是人备受煎熬而死,死后也会有饱含怨气滞留人间。
无论是出现哪种情况,滞留人间的死气会危害一方水土,祸害一方百姓。
苏棠望着天空中旁人看不到的黑浓死气,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愁绪。
她听闻,早在半年前,渭城出现了第一例病人之后,接二连三地出现了奇怪的病症。
更让人胆颤的是,自从第一例病人出现之后,他的家人和街坊领居陆陆续续地先后出现了同样的病症。
一直等越来越多的人得了怪病时,人们这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传染病。
传染源不明,传播方式也不清楚,目前的医书上也没有类似的先例。
这种瘟疫以一种可怕的速度传播,将近小半城的人都纷纷病倒了。
有人上书朝廷,期盼能得到来自天家的救赎,派遣医术高明的医师来解救这一城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的老百姓。
可是,他们等来了的不是希望的曙光,而是更加惨无人道的炼狱。
朝廷派遣了重兵,层层把守住渭城的各个城门,曾经是在北行路上一方大镇的渭城,如今变成了只进不能出的死城。
无数人在这高耸的城墙内坐空等死。
寒光凌冽的铁甲兵守在城门,无论是谁想通过这道城门都不行。
企图出城者,格杀勿论。
在皇城的那些达官贵人,生怕这种闻所未闻的怪病传入齐国腹地,皇帝索性下令从源头制止了传播,在长安城内歌舞升平的贵族们终是松了口气。
在这座城内,每天都有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染上这种怪病,然后痛苦着挣扎死去,死前双眼望天,似乎看穿这个世道为何如此的不公。
没人知道他们的痛苦,更没有人在乎。
死气凝结,毁坏一方水土,吞噬国之气运。
苏棠站在渭城城门口,凝视着虚空中翻腾的死气,久久不言。
这么些年,她走过祖国大好河山,深刻了解到,真正击垮摧毁一个人的往往不是天灾,而是来自人祸。
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大齐,国运在这样死气的吞噬下,国危矣!
苏棠叹了口气,将手里的书塞进怀里,大步朝着城门走去。
刚走到城门口,守在城门口的士兵立刻亮出了锋利的刀面。
“此城已经被封,若要借宿去换别处。”
苏棠双手合十,“谢施主告知,小僧便是为了此而来。”
士兵一愣,“此城只进不出,是不归之处,你可想好?”
“不归之处啊——”
这渭城,已成了人间炼狱——
生者不归处,亡者无处归。
生者无归。
亡者,归不归?
……
第5章 张瑜其人
苏棠最终还是入了城。
士兵只守城内人不出,却并不是不许外人进入。
苏棠入城之后,发现整个城内比她想象中还要荒凉。
夏风微热,卷起地上萧条的落叶。
原本应该是最热闹的主城街道,零散的几家店铺开了门,客栈前门可罗雀,行人眉宇间夹杂着绝望。
原本是北行路上的一座大城,谁能想到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
苏棠走在街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恰好身旁经过一人,衣衫相较旁人稍显整洁,苏棠上前问道,“大爷,请问这城里的人呢?”
老大爷脸上的折子像是失去水分的橘皮,疯狂抽动了许久,望天半响才道:“人?人都死喽!”
苏棠闻言一顿,双手合十念了声佛语。
老人似回神了,上下打量着她,意外道:“小和尚,你不是渭城人?”
“我今天刚刚入城。”
“你来这干嘛,你来这送死啊!”
“我来这,是想找办法救人。”
“救人?”老爷子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连皇帝老子都不救我们了,这一群待死之人,你来救什么?”
“我救人,不仅仅是救活着的人,”苏棠抬头望天,“还要救死去的人。”
“死去的人?”
苏棠望天,浓郁墨黑的死气在翻腾,无数冤魂在不甘地咆哮,来自绝望深渊的凝视看着这片土地。
他们因为死时太过痛苦,或是心头不甘,始终无□□回。
苏棠收回目光,缓缓点头,“没错,就是死去的人。”
老人紧紧盯着苏棠手里破烂的书卷,似乎想到了什么,浑浊的眼里迸发出一道精光。
他赶紧理了理衣衫,沉声开口道:“冒昧问大师法号?”
“贫僧法号,了凡。”
“哇——”老人闻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师,了凡大师,我终于等到你了!”
连哭带跪的,老人趴在苏棠腿边,年过半百的老人哭得像个孩子:“求求大师,求求您救、救救我们啊!”
传入耳的哭声中,饱含了太多的艰难与辛酸。
苏棠闭目,低声念着清心咒。
在低沉的念经声中,老人的情绪渐渐平缓。
他起身,手背抹去脸上的泪痕,抚平衣衫上的褶皱,郑重地朝着苏棠跪下——
“渭城城主姜禧,恳请大师救救我们!”
苏棠一愣,赶紧将人扶起,“您快请起。”
“大师,您若不答应,我便长跪于此!”
“大师救救我们!”
“大师救救我们吧!”
“大师救救我们啊——”
不知何时,街道两旁的人聚集到此处,他们跪在苏棠身前,看着这个传说中的在世活佛,希望能够得到救赎。
声声泣骨,绝寰于天际。
苏棠看着街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伸出手扶起老人,
“我此行,就是为这豫郡百姓而来。”
“大家都先起来,”苏棠扶起跪在自己身前的老城主,“我来此地,就是为了和大家一起出去!”
短短一句话,掷地有声。
在场的人听了,无不潸然泪下,在无尽等死的绝望里,忽然有了一丝希望。
好比黑暗中的一缕光亮,耀眼又让人拼了命地想牢牢抓住。
老城主闻言,泪不禁盈眶,这么多天,终于等来了一丝曙光。
他背过身抹干了眼角的泪,对身后的大家说,“大伙们先起来,我们听大师的。”
苏棠道:“叫我了凡就行。”
“不敢不敢,大师风尘仆仆而来,要不去城主府稍加整顿一番?”
苏棠摇头,“我现在去隔离区看看,尽快找出救治方法,免去无辜者丧命。”
“好——好!”
老城主重重点头,一连说了好几声好,“老夫陪大师一同前往!”
苏棠还没说话,身后已经有人出声制止道:“城主,你不能去啊!”
“你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谁来管这一城百姓?”
“城主,让我去吧!”
“还是我去吧!”
苏棠双手合十,对众人一拜,“感谢各位施主的好意,贫僧不需要人陪同。”
“这可不行!”老城主一口否决。
苏棠缓缓摇头,“我来此,无意给大家添麻烦。”
老城主还想再说,却见苏棠不欲再开口,只能作罢,道:“染病的人都在城南边上,大师您现在去看吗?”
“现在去。”
苏棠开口,自然无人敢反驳,她是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
老城主派了个短打装扮的小伙子,带着苏棠绕过大半个豫郡,来到了隔离区。
隔离区在豫郡的最南面,染病的人都被移到此处,周围附近的巷口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在这就连风吹过砂石的摩挲声都一清二楚。
荒凉得让人胆寒。
苏棠忍不住问,“原本住在这里的人呢?”
“走的走,搬的搬,其他的都死了。”
小伙偷偷打量着身旁这位传说中的活佛大师,在豫郡还没流行怪病前,他听说过不少有关传闻。
谁能想到,有一天他会给大师带路?
一身发灰的僧衣,风尘仆仆,脸上灰黑看不清长相,唯独对上那双眼时,心中不由一软,如春风拂面般的温柔。
她以慈悲待人。
“好了,就送到这吧。”
苏棠朝他合掌道谢,小伙一愣,“我送您进去吧?”
“不用了,接下来的路我已知晓。”
“可是您……”
“我需麻烦你一件事。”
“您说您说!”
“若我找到应对之法,就在此处最高的酒楼振臂高呼,你每日卯时来这看一眼,到时也方便传信。”
小伙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道:“若您没找着呢?”
“……”
苏棠仰头望天,若没找着办法,那也只能说是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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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告别了小伙,继续往里走。
街上空无一人,这长街上,只有瑟瑟的秋风与她作伴。
等走到南市的小城门口时,门把上上了锁,苏棠刚伸手去碰,结果身后就传来了一道男声。
“你是谁?”
苏棠回头,身后站着个高八尺有余的男人,正一脸凶相的看着她。有余
苏棠做佛礼,说明了来意。
男人脸上的表情有些松动,面露诧异,“你说你是了凡大师?”
苏棠颔首,定定看着眼前的人。
男人张着一张刚毅的脸,身材高大,面相虽凶狠眉宇间却自有一股端正之气。
两人在一问一答间,知道了彼此的身份。
张瑜是此处的守门人,守着门外的人不进来,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在这里隔离区最近的地方,也有着让人钦佩的勇气。
张瑜上下打量着眼前偏瘦弱的僧人,他也听过不少活佛了凡的故事,可是一向来对此嗤之以鼻。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大江南北传的,都是人添油加醋,他觉得,此人要不是个沽名钓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