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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跑远了，颜昭才睁开眼睛，她思考片刻，还是决定冒险跟上去看一看，如果被发现了，她就说半夜醒来发现他不在，太过害怕所以才找过来的。
想罢，她立刻起身，向他离开的方向释放出精神力，很快就追踪到了他的位置，她打开防御罩，隔绝自己的信息素气息，这才拔腿跟了上去。
此时，她不再隐藏实力，崎岖的山路，如履平地一般快速的穿行，很快就追到离他不足五十米的地方，由于担心太过接近会被发现，加之这个距离通过夜视加精神力，已经能够看得很清楚了，所以她便保持着这个距离，不远不近的坠在他的身后。
跑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停了下来，颜昭也随即找到一处隐蔽的草丛躲了起来，这时，她注意到泰山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平坦的空地，周围几乎没有多少树木，视野较为开阔。
这时，他对面的灌木丛哗啦啦猛的一阵晃动，不大会儿，几只长着红色复眼的高大虫兽便从中走了出来，它们锐利的尖勾上拖着什么东西，摩擦得地面沙沙作响，很快，它们拖着的东西便显露出来，是几具满是血腥、残缺不全的人体残肢，有的是手臂，有的是大腿，有的则是面目全非的躯干，看得颜昭几乎要当场吐出来。
她强行忍住生理上的恶心，发现那些残肢上的布片明显是飞鹰和华光的军装，所以，这是之前那些战死的、来不及收殓的士兵的尸体！
虽然知道虫族会蚕食掉人类，但是因为它们的数量太过庞大，所以遇难的人类几乎很快就会被无数虫族啃咬得尸骨无存，很难见到它们这样拖着“食物”的模样，如今它们把“食物”送过来，是在给上司“进贡”吗？
一时之间，颜昭只觉得人生观都要被颠覆了。
泰山站在空地上，望着那些“食物”，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这时，他张开嘴巴，喉咙里发出一阵十分古怪的“唧唧吱吱”的声音，似乎是虫族的语言，果然，那些虫兽听完之后便恭敬的放下了“食物”，转身离开了。
泰山的眼珠一片猩红，尖利的爪牙在月光下湛湛发光，脸上的肌肉因为兴奋变得扭曲，看起来极其恐怖。
他抓起一块残肢，根本不顾上面的污迹和鲜血，利齿用力撕扯下来一块肉，大口咀嚼，此时，他脸上那种满足又陶醉的表情，霎时让颜昭不寒而栗。
她捂住自己的嘴巴，低下头不忍再看，身子更加低矮得躲在草丛里，一动都不敢动。
时间变得分外难捱，耳边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不断传来，她不知道他的“进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但因为动物在进食时警觉性都是非常高的，所以她此时也不敢轻易移动。
过了不知多久，那声音终于停止了，此时的天色已经隐隐发白，即将天亮了。
可是，又等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没有其他声音传来，颜昭迟疑的抬起头，向那边望去。
只见泰山跪坐在地上，面前是一堆鲜血淋漓的骨头，他脸上的神情呆呆的，眼睛已经恢复成了正常的浅棕色，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他突然仰天发出一声无比凄厉的嘶吼——
“啊——啊啊啊啊——”
那声音似哭非哭，仿佛野兽的哀鸣，响彻云霄，那双恢复了神志的眼眸，充满了悲愤的痛楚。
颜昭突然觉得心头大恸，仿佛能够深切的感受到他的痛苦、无助和绝望。
她站起身，不再掩饰自己，一步步走过去，双腿经过草丛，发出窸窣的声音，可泰山却似乎恍然未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惶然的慢慢转过头，看着走到近前的颜昭，眼中缓缓的流下一行晶莹的泪光。
“你……你是…来…杀我…的…吗？”他因为太久没有说人话，喉咙发出的声音嘶哑粗粝，仿佛东西摩擦在砂纸上，那声音一点儿都不好听，可是，却让人心疼得想哭。
这时候，颜昭一点儿都不想骗他，她压抑住心头的酸涩，沉声道：“……是。”
泰山的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苦笑，但眼中却又流露出一抹释然。
两人相对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泰山才开口道：“我的人类意识…已经…越来越少了，被虫族本能…支配的我，所有的…欲望都会…放大无数倍，就好像刚才那样，被汹涌的食欲…所支配，理智全无，现在的我…根本吃不了…人类的食物，这样的我又怎么能够…称之为人呢？又怎么有资格…重新回归…人类社会呢？”
“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呢？”颜昭轻声问道。
泰山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赵妍，不要对别人说…我变成了脑虫，至少…让我的亲人…以为我是…光荣战死的……好吗？”
“好……”颜昭哽咽的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一道无形的精神力划过，泰山的头颅滚落到了地上，他毫不反抗的接受了死亡的结局。
或许他也曾期盼过奇迹的出现，或许他只是不想死，或许他有过种种的设想，但都如同美丽的泡沫消失在天地间，只留下一声无言的哀叹。
在他死去的时候，到底都传来虫兽震天的哀鸣声，好似为他所唱的一曲离别的悲歌。
颜昭望着泰山的尸体，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第72章
失去首领的虫族一时间陷入到混乱之中，这样大规模的骚动立刻引起了肖恩等人的注意，他们意识到颜昭成功了，马上出动去接应她。
不多时，只见一架火红色的机甲穿越层层叠叠的虫族而来，这才让他们的心落到了实处。
等到众人回归基地，刑天降落到地面上，他把一口棺材小心的放在地上，这时，颜昭从驾驶舱里跳了出来。
她面对迎上来的肖恩、慕凌尘等人，情绪有些低落的指了指那口棺材，说：“脑虫的尸体，我带回来了，他希望自己是作为人战死的，我答应了他，希望你们调查清楚他的身份之后，不要把消息泄露出去。”
“没问题，”慕凌尘点了点头，说：“你看起来很累，先回去休息吧，这段时间辛苦了。”
“嗯……”颜昭也不推辞，她现在的心情很乱，的确需要好好休整一下。
于是，她转身就走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他们，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肖恩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面色凝重，那双幽蓝色的眼眸，复杂而深沉。
颜昭回到房间里。
这里的一切摆设照旧，房间的中央放置着一张大大的床铺，占据了一整面墙的书柜，靠近书柜的一隅里，多了张双人沙发和茶几，可以两个人一起坐在那里读书，明明是那么熟悉的场景，却让她莫名的想要流泪。
颜昭顾不得身上多日野外生活的风尘，直接靠着墙壁坐在地上，脸埋进曲起的双膝里。
她觉得很难过，不是那种痛彻心扉的难过，那难过就像一根又细又软的针，藏在她的衣服里，不时扎在她的身上，提醒着它的存在。
“叮——”的一声，房间的舱门打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颜昭刚想抬起头，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牢牢的抱进了怀里，那怀抱温暖又熟悉，让她忍不住依靠在里面不愿醒来。
她抬头看他，只见肖恩的脸仿佛透着寒气，那双幽蓝色的眼睛，正近在咫尺的盯着她。
“对不起。”他沉声开口，“我不该让不是军人的你上战场，这不是你该承受的。”
颜昭的心头一痛，垂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肖恩把她扣在胸膛里，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无声的安慰着她。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哽咽的开口，“……为什么会这样呢？”
房间里的光线黯淡，如夜色般映在他冷峻的脸颊上，他的嘴唇抿得紧紧的，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开口道：“颜昭，你觉得军人是什么？”
颜昭闻言微怔：“英勇无畏的战士？胸怀家国的英雄？”
肖恩摇了摇头，低喃道：“不是，都不是，隐忍、克制、牺牲，才是军人做的最多的事。”
“每一次的冲锋陷阵之前，都蕴含着无数次的战术推演和预判，有的时候，哪怕你的战友就死在你的面前，为了整个战局，你也只能选择见死不救，你体会过那种悲痛吗？”
“你觉得所谓的敌人都是大奸大恶之徒吗？如果面对的是虫族，人们或许不需要任何犹豫，可是，如果你面对的是同样的人类，你又当如何？就好像之前的天穹军团，他们曾经也是我们的战友，只是因为上层的一个命令，他们就都站到了我们的敌对面，可是，他们其中的每一个人，不也是一个家庭的父母、爱人和子女吗？”
肖恩的目光投向远方，好似落到了远处的战场上，看到许多过去在战场上牺牲的将士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哀思和沉痛。
“可是，身为主帅，我要为所有属下的生命负责，既然站到了不同的立场上，我就不会对敌人心存同情，因为稍有差池，牺牲的就是我们自己人的性命。”
他的声音低缓平稳，可是，颜昭却仿佛感受到了一种静默的心疼。
因为了解到泰山的身不由己，她就如此难过，可对于小小年纪就在军队摸爬滚打的肖恩而言，他岂不是经历过更多更多的辛酸和痛苦？
此时此刻，言语无法表达，她只能伸出手回抱住他。
原本以为他是一位位高权重的将军，手下猛将无数，霸气英武，威风凛凛，却没想到背后他要付出多少汗水和鲜血，要经受多少生与死的考验、理智与情感的煎熬。
生而强大，其责更甚，他承担着军团所有士兵生命的重担，又怎么能轻率行事？很多时候，也只能在两种苦难、两种虚无和两种绝望之间进行选择罢了。
这时，她的身子一轻，人已经被他拦腰打横抱了起来，大步走向房间中央的床铺。
“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又是崭新的一天。”肖恩把她放到床上，细心的给她盖上被子，在她额头上落下轻柔的一吻：“你解决了脑虫，剩下的虫族群龙无首，根本不足为惧，你救了所有人的命，我为你骄傲。”
一行泪珠缓缓滑落下来，但她的嘴角终于翘起了一个清浅的弧度。
是的，所有的牺牲，至少是有价值的，这就足够了。
—— —— —— —— —— —— ——
肖恩迈步走进指挥室里，足以容纳一百人的大厅里，安静无声。
一进门就看到慕凌尘坐在那里，正在浏览战报。
这么晚还留在这里工作，倒是稀奇。
肖恩走过去，正好慕凌尘抬头望过来，两人四目相对。
“她怎么样？”他没有说“她”是谁，但显然这不需要解释。
“伤心，难过，矛盾，”肖恩没有隐瞒，直言不讳的说：“她需要休息，或许她不该留在这里，是我勉强她了……”
慕凌尘漫不经心地翻着手上的战报，冷声道：“这是必经的过程，她没有那么脆弱。”
肖恩轻叹一声：“你倒是舍得。”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不是吗？”慕凌尘抬眸看过来，“如果连这一关都过不了，那她可以趁早回去生孩子了，免得待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