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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位旧人类的教导下,黑发少女一直乖巧地将自己的能力克制在一个令人安心的范围内,如他所愿收敛欲望,向往道德(必须承认,这对蜜萝与这个时代的磨合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在这之外,她与所有诞生于末世的年轻一辈那样,很早就清醒地意识到长辈所传授的许多规则与自己真实所见分明不同。
于是,那些束缚她的条条框框终于在距离末世好几个世纪的“从前”裂开一道缝隙,一颗名为“自由”的种子在艺术家朋友们的一再引诱下蠢蠢欲动,而克莉丝汀继承自音乐天使的言论是点燃那绿意的第一束光。
蜜萝承认,新人类追逐力量的本性令她不甘画地为牢;而所谓禁止,只要破例过一次,完全的解放不过是时间问题。之所以到现在才再次动用能力,不过是西德尼的消失令她无法将那位长辈的话视作完全的谎言。
事实上,若不是她被束缚得够久,若不是这个时代对她而言的确够不上危险,若不是……她不知不觉对西德尼寄托了过多的期待,或许到现在也不会有人听到少女奇异的歌声。
但这位先生的反应不在蜜萝预料。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向他传递的是亲近、放松的情绪,作为给这位潜在顾客的一点善意。如果是她从前驯养过的哺乳动物,性格亲近人的那些就该趴到她膝头求抚摸了。而这位先生,即便身为人类防备心重些,给个笑容总是应该的吧(虽然蜜萝很怀疑自己能不能从那张重重伪装的脸上辨认出“微笑”这种表情)。可就她所见,这位先生不仅身体线条愈加紧绷,那双奇异的金色眼瞳甚至骤然爆发出百倍炽烈于先前的光彩,令她不禁联想起末日最壮丽的灾变中那些占满整个天幕,熊熊燃烧的星辰。
好在他至少愿意转过脸来了。蜜萝乐观地安慰自己,将男人含混不清的发音默认为肯定。她又多看了两眼那双奇异的金瞳,转身示意客人跟自己进店。但是一股巨力(相对于这时代的旧人类而言)随即攥住了她的手腕。
“能再对我说一句话吗,小姐。”那位难讨好的客人颤抖着开口,奇异的金色眼瞳中涌动着美梦成真与幻灭交界的光彩,“无论如何请再对我说一句话吧,小姐,就像刚才那样。”蜜萝尽量克制住自己反击的本能,但还是不自觉地挑眉,回眸一瞥间,漆黑的眼瞳比埃里克任何一次所见都要肃杀,犹如阿凯隆特河中幽冷的波涛。
但那波涛并未吞噬星辰,反而任由那星辰为自己镀上一层鲜艳的焰衣。少女的神色很快变得比先前还要柔和,她看向男人依旧死死攥着自己手腕的手掌,并未提醒他这种力道不适合一位淑女。
真是这个时代少有的敏锐——敏锐,且强大。蜜萝纵容地看着男人,眼里混合了亲近与一丝丝埋怨,同一种黑色竟显出与此前截然不同的暖意,“西德尼,你的眼睛真好看。”
“你的声音真美,小姐,比我所作的一切乐章都更动人……”但男人下一刻就闭上眼睛,试图留住那一瞬的馈赠——如他所愿,蜜萝再次开口时依旧用上了一点新人类的特殊能力;比前次更大胆的运用使他连日谱曲后近乎枯竭的灵感之泉再度鲜活起来。
不,那根本不是泉眼涌出的涓涓细流,而是奔腾不息的江河,是铺天盖地的海潮!埃里克感到那汹涌的灵感之潮在自己脑海里冲撞不休,眨眼就淹没了他全部的思绪——周遭的一切,包括地上刺目的阳光与黑发少女蜜糖般的笑容都从他脑海里消失不见,所剩唯有自然连缀的大段音符与节拍……
“好吧,你也是,先生。”埃里克梦呓般的话语落进蜜萝耳里,黑发少女哭笑不得地确认自己这位艺术家朋友恐怕根本没听见方才的问候。她叹了口气,把到了嘴边的质问咽回肚里,一面随口念起埃里克从前推荐的诗歌,一面反手拽着他往店里走去(事实上,她注意到来往的行人们已经有几位好奇地看向这片角落)——埃里克果然乖乖跟上了。
“啊—”短促的惊呼来自露西。她很快捂住了嘴巴,并把目光挪回菲利普身上;菲利普倒是沉着些,但脸色也不好看。蜜萝于是意识到,她这位艺术家朋友的相貌虽然已经尽量修饰过,但还是相当挑战这个时代普通人的接受能力。
“这是我的朋友西德尼,比较痴迷音乐创作;所以有时候,比如现在看上去有点奇怪。”蜜萝迎着大爵爷疑惑的目光解释了一句,又转头看向自己的女雇员,“露西,你还没把这位先生的花束拿给他吗?”——虽然并不讨厌这位英俊有礼的贵族,但蜜萝直觉埃里克这个样子不太适合跟其余人共处一室。
露西愣了愣,手忙脚乱地替菲利普伯爵取来花束,香石竹浅黄色的花朵和马蹄莲鲜嫩的粉花簇拥在浅紫色的包装纸里显得素雅可爱。大爵爷挑挑眉,正打算说点什么,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掌,一把扯掉了花束中央包扎用的白色宽束带——是埃里克。
“先生,我以为……”菲利普迅速缓过神来,正打算讨个说法,却见那个无礼的家伙把束带铺在一只空闲的小圆凳上,然后狠狠咬向自己右手的食指,还未出口的讽刺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露西,把我之前调过色的芳香油拿来!”蜜萝可算见着从前她用来遮篮子的白布上那些零零碎碎的鲜血曲谱是怎么来的了。好在她在末世的时候也算见多了老一辈各种各样奇怪的坏毛病,一点没耽搁地抓住了埃里克的手掌,然后不出意料瞧见从食指到无名指都有层层叠叠的咬痕。露西从角落的架子上抱来一堆只装了一半的玻璃瓶子,稍稍偏斜目光,尽量镇定地把它们放到埃里克面前。
“用这个写!”蜜萝哀叹一声,随手从离得最近的架子上掐了一根无刺的鲜花,一脸肉疼地掐掉茎上的花朵,把青翠的花茎塞进拼命挣扎的男人手里,这才松了手,没好气地说,“别告诉这些还不够你用!”埃里克毫无意见,用花茎蘸着色泽瑰丽的芳香油继续涂涂写写——他只想快点把那些稍纵即逝的灵感记录下来。
“真抱歉,弄坏了你的花,我替你再包扎一次好吗?免费赠送新款缎带,或者你更喜欢金钱赔偿?”蜜萝说着,果断废物利用,拆下花束的浅紫色包装纸放在埃里克手边,避免他用完了束带开始糟蹋自己店里的墙壁或者地板。
“再包扎一次吧”菲利普漫不经心地说,蔚蓝的眼眸望向那些价值不菲的调色芳香油,“戴耶小姐可真慷慨。”
“没办法,艺术家总是难讨好的。”蜜萝黑眼睛里含着淡淡的笑意,不太诚恳地叹息,“但愿他脱离音乐的魔力后不会为自己的钱袋心痛。”而埃里克应景地把“笔”从造型优雅的“墨水瓶”里粗暴地往外拔去。
单纯地包扎花束比重新挑选鲜花要快得多。到菲利普抱着蜜萝新扎好的花束向她告别时,埃里克还在埋头创作。黑发少女礼貌地把这位大爵爷送出门外,转头走到埃里克身后,细细扫了几眼那些零碎的记号,口中轻轻哼起无词的旋律……
目前看来,蜜萝觉得自己如果如西德尼所言倾情歌唱,就算大多数听众都没有她的艺术家朋友那样敏锐,也会是场灾难;但这不妨碍她给朋友的创作提供些许灵感——与艺术家朋友们相交良久,蜜萝期盼解开束缚,除却新人类与生俱来追逐力量的本能以外,未必不是因为从她的艺术家朋友们那里体会到了倾注情感的魅力。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桶子放出来了,本蠢兴奋得无法自抑!虽然他仿佛出来就掉马……
☆、转变之始
蜜萝安置好埃里克就打算回家去了——她知道养母不会放心她例外的晚归;而她对自己的艺术家朋友,在今天过后无疑好感大增,但也还远未到能让她丢下责任特意作陪的地步;尤其是,在此前的相处中,她更多的是习惯被迁就的那个。
但露西委婉地向老板表示:相比与这位面貌可怖的怪客独处一室,照顾瓦勒里乌斯太太对她来说要容易得多,并保证一定向她的养母说明情况。于是这天傍晚,黑发少女愉快地决定在店里多待一段时间。
于是埃里克在脑海中的乐谱骨架大致成型时被一只白皙的小手没收了“纸笔”,并代以作为老顾客赠品的饼干和小蛋糕。埃里克下意识地怒目而视,结果桌上又被警告性地重重放下一杯极具东方风情的花果茶——明显的下午茶配置,还是量产的那种。
“好了,西德尼,我很期待你的大作,但现在是晚饭时间。”蜜萝说着,忽视了艺术家的怒视,淡然地把那卷涂满记号的包装纸毫不温柔地扔到了顶层的架子上。
被主人过度压榨的大脑迟滞了两秒,埃里克忽然意识到什么,眼里显出近乎惊恐的神色。阳光下那些不友善的私语与视线慢了好几拍,终于传达到他脑海里,但这同少女笃定的称呼比起来,又算不得什么了。他下意识摸了摸纸板面具上的假胡须,祈祷自己随意修饰的面容不会太不堪入目。
“现在你知道我的歌声为什么没有灵魂了。”蜜萝很喜欢欣赏那双金色的眼睛,因此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眼里的惧意。黑法少女并没有露出任何异常的神色,语气却冷淡下来,甚至隐约显出埃里克许久未见,神灵般的傲慢。
“不,蜜萝,没有任何一种歌声比得上你的吟唱,也没有任何歌者的灵魂比你更迷人!”这让埃里克心头发慌,他有心向蜜萝解释些什么,例如他无限延迟的归期,口中却下意识地反驳。男人的赞美总有种诗意的优雅,而她看到那双奇异的金瞳里甚至荡漾着激动的水光。
蜜萝觉得自己的艺术家朋友才是真正的好嗓音——此刻尤其迷人。她清了清嗓子,眼里又开始浮现笑意:“所以你依旧渴望它吗?”埃里克于是想起那次无法自抑的告白,进而想起令自己近段时间销声匿迹的“罪魁祸首”——少女超凡脱俗的歌声。
“永远,蜜萝。”他听到自己颤栗的誓言,“只要您的灵魂不再躲藏,我就永远是你手中的提线木偶;你命令我清醒我就清醒,你允许我沉醉我就沉醉——您的歌声将是我言行的唯一牵引……只要您的灵魂不再躲藏……”
蜜萝几乎为埃里克如此郑重的态度感到惭愧——尽管埃里克并不知晓,可实际上她一时兴起,通过歌声对他施加的影响已经隐隐超过了她为自己设定的安全线。一种陌生的情绪迅速填满她胸腔——连同多年前被那位旧人类长辈的鲜血蚀空的部分。黑发少女毫不客气地越过由小圆凳临时担任的“餐桌”,给了埃里克一个亲昵的拥抱,语气轻柔到不可思议:“好吧,那么从现在起,我允许你暂时借用。”埃里克看到那双幽邃的眼眸陡然生出一种明丽的光彩;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自己听到了枷锁断裂的声音。
少女锁骨处大片柔滑的肌肤与男人的身躯有相贴,埃里克再度陷入怔忡;但他还没来得及仔细回味少女靠近时的淡淡体香就又听见一个快活的声音:“那么,回到最开始的问题:要买花吗,先生?”——那双幽邃的黑眼睛里暖意未褪,但已经不再为上一件事挂怀了,正是蜜萝平常的作风。
“当然,数量要多些,我要用它们装饰我的宫殿。””埃里克心不在焉地回答。尽管他之所以在店外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