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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居士,你要学会放下。”
“郑居士,你只要放下手,就能立即成佛啊。”
然而,郑玉郎一声也不吭,一动也不动。
陈唐唐一脸无语地看着死死握住自己脚腕的那只手。
合着郑居士你临死也要拉一个贫僧做垫背的?
陈唐唐弄也弄不醒他,拖也拖不动他,便只能在原地坐下,念经打坐,等他自己清醒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郑玉郎的意识还陷在混沌中,却隐隐听到浪涛声,闻到莲花香。
许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他下意识想要抻一下腰,却猛地发现自己全身都痛的厉害,像是被人糟蹋了一万遍似的,手脚都抬不起来了。
“唔——”
这是怎么一回事?
恍惚片刻,他才忆起自己被雷劈过。
那该不会是警告吧?
郑玉郎好不容易睁开眼,却看到眼前漆黑一片。
天黑了?
那星星呢?月亮呢?
等他的知觉全都恢复,他突然感觉脸上一阵刺痛,也觉察到自己身上正蒙着一块布。
“唔——”
他的手指动了动,揪住布角,用力扯下。
“啊!诈尸了!”突然一声尖叫差点没把他耳朵给喊聋了。
郑玉郎只觉得无数火光在眼前闪成一个个光点,等视觉恢复,眼前却是镇里的居民狂奔远离的背影。
地上到处是被挤掉的鞋、绣帕和香囊。
“这是怎么了?大家都跑什么?”他声音沙哑地询问。
然而,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一个回答。
他移动视线,却看到了月光下一个散发着温暖金光的后背。
银色月光从她锦斓袈~裟上滑下,如水一般缠绕着他,如蛇一般依偎着他。
郑玉郎喉结一动,觉得自己的嗓子更沙哑,也更灼热了。
“阿弥陀佛,居……”陈唐唐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她唤他“郑居士”时,他狂躁的反应。
也是,这三位郑玉郎原本就不是同一个人,非要让贫僧认作同一个人,贫僧也很为难啊。
陈唐唐顺从心意换了一个称呼:“三郎醒了?”
郑三郎猛地一颤:“你唤我什么?”
这是劈傻了?
陈唐唐又唤道:“三郎。”
郑三郎的嗓子像是被一团又甜又软又糯的东西粘住了,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明明他们都是不一样的,可天地间所有神仙都认为他们是一体,郑玉郎给自己起了个郑玉郎的名字,他们就全得要叫这个名字。
凭什么!凭什么啊?
就因为自己是有缺陷的一部分吗?
郑三郎怔怔地瞪着陈唐唐,一字一顿道:“这可是你招我的,好,我以后就叫三郎了,你若是忘了这个名字,我一定会吃……”
“轰隆——”雷声炸响。
郑三郎一头拱进白布中,大喊:“啊,不敢了不敢了,我再也不敢欺负她了,饶了我吧,佛祖饶了我吧!”
他躲在白布中瑟瑟发抖,像是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唔唔——”
过了好久,郑三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却还用白布围着自己的头。
他怯声问她:“走了吗?”
陈唐唐不明所以:“谁?”
郑三郎气得鼓了一下脸颊,却“嘶”了一声。
“我这脸……”郑三郎伸手摸了一下脸颊,却感觉指尖湿湿的。
“别……”陈唐唐话音未落,他就已经看到了自己指尖的鲜血。
“啊,我的脸,我的脸!”
郑三郎惊恐万状,手足无措。
陈唐唐:“你不是有神通的吗?”
“哦,对对对。”郑三郎经过她这番提醒才想起来。
他手腕一翻,结果什么反应也没有。
陈唐唐看着他披了一块白布,像是雕像一样僵住了。
“你……没事吧?”
郑三郎抖了抖,像是在往下“簌簌”掉白灰。
“怎么办?我的法力,我的神通……”他的桃花眼中汪着热泪,哭唧唧地汪道:“不见了,都不见了嘤……”
作者有话要说: 哭唧唧的郑三郎: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刚出场就既毁容,又失法力……
陈唐唐:这难道不是你自己作的?
郑三郎:嘤嘤嘤……
☆、第18章
陈唐唐看了一眼他的脸,立刻移开了视线:“无妨无妨,贫僧没有法力,多年来也一直活的很好。”
嗯,金光不算法力。
郑三郎罩着一块白布,抱着自己的膝盖蹲在地上,哭唧唧道:“你懂什么啊……我现在要脸没脸,要法术没法术,本就比他们差了,眼下更是没脸见人了!”
“他们?”
郑三郎一怔,立刻捂住了嘴。
他红着眼圈、湿着眼睛,像是下雨天还被人踹了一脚的小狗般,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陈唐唐伸出手,在他的脑袋上拍了拍:“不怕,都会好起来的。”
她的手掌又软又暖,拍在他脑袋上的时候一股暖流也蹿了进来,让他的身体也没有那么痛了。
郑三郎无意识地蹭了蹭她的掌心。
陈唐唐暗暗点头。
她最喜欢主动让她摸脑袋的动物了。
没错,现在在她的心里,凡是叫郑玉郎这个名字的人都被她降级为动物了。
郑三郎被她顺了一会儿毛,精神才稍稍好了一些。
他扒拉了一下身上的白布,嘀咕道:“为什么我身上盖着这个?”
这个……
陈唐唐尴尬地收回了手。
郑三郎转头朝周边一瞧,只见自己周边摆放着一圈香烛、贡品,这样子就像是给谁上坟似的。
呵,谁的坟会立在路当中啊。
不,等等!
郑三郎看看手里的白布,又看看烧了一半的纸钱,再看向自己刚刚趟过的地方。
“喂!你给我解释清楚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我怎么就……”
“阿弥陀佛,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呸!我富贵着呢。”郑三郎下意识反驳,过了会儿才意识到这句话的重点:“不对,我还没死呢。”
“啊,”陈唐唐一脸坦诚,满眼纯真,淡淡道:“可能是大家误会了。”
“你这和尚……”郑三郎眯起眼睛,“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陈唐唐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郑三郎心里那个气啊,只想朝着漫天神佛大喊:“你们可睁开眼睛看看清楚吧,你们可都被骗了!他哪里是什么小糖包子,简直就是芝麻馅的!心黑手辣还满脸无辜问你怎么了的那种!”
然而,不会有人信他的。
郑三郎委屈地吸了一下鼻子。
刚才还为了她劈了自己一个雷,他好委屈。
真讨厌,谁愿意护送她啊,当初就为了避开她,他才跑到最东面来的,谁知道仍旧是没有躲开。
“哎?不对,你等等!”
郑三郎猛地扯住了陈唐唐的袖子:“你不是去西天取经的吗?”
“是。”
郑三郎看看周围——月光下泛着银光的海面,比月光还要美上三分的和尚。
他吃惊道:“那你怎么在这里?难道佛祖搬家了?”
“阿弥陀佛,此事一言难尽。”陈唐唐平静道。
“有什么一言难尽的?”郑三郎的眼珠子转来转去,试探着问:“你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陈唐唐:“……”
“哦豁!”郑三郎既想笑又无奈,“这就是大师所谓的一言难尽?两个字就能概括的一眼难尽?”
阿弥陀佛,施主,贫僧要和你拆伙。
郑三郎摸了摸自己受伤的脸,嘀咕道:“你可真狠心,那么好看你也舍得它往地上摔。”
“哎。”他的胳膊肘搭在陈唐唐的肩膀上,笑道:“商量个事儿吧。”
陈唐唐眨了一下眼睛。
郑三郎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我认路,没有法力。”
他又伸出手去摸陈唐唐的脸。
天空“轰隆”一声。
郑三郎手一僵。
好嘛,好嘛,头上有人了不起,不摸就不摸。
郑三郎悻悻然收回了手。
“咳咳,你不认识路,但是你运道极好。”
运道?
陈唐唐下意识往天上看了一眼,只见一块云彩悠悠飘来遮住了大半个月亮,月亮像是害羞一般。
“阿弥陀佛。”
郑三郎笑眯眯道:“咱们两个互帮互助,等我恢复,我把你交给弟子,咱们就拆伙。”
“弟子?”
郑居士又在说贫僧听不懂的话了。
郑三郎对自己总是说漏嘴的事情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他胡乱地挥了挥手:“啊,别担心,别担心,你拿到那三个箍儿了吧?那就是给你徒弟用的。”
箍儿?
陈唐唐捂住胳膊,不知怎么的,又响起了“让男人离不开”的一番论调,顿时汗毛倒竖。
“贫僧有三郎便可。”
谁知道那都些什么人啊!
郑三郎一愣,不好意思挠了挠鼻子,轻声道:“原来你这么喜欢我……”
他臊的厉害,忍不住背过身子“嘿嘿嘿”偷笑起来。
陈唐唐:“……”
居士怕不是又疯了。
两人协商好后,就决定往前赶路。
“你的脸……”
“无妨,反正自己也会好的。”
反正用的又不是自己的脸。
郑三郎偷瞄了西边的天空一眼。
两人出了镇子便一头钻进树林里,拐来拐去,几天都没有出来。
一天清晨,陈唐唐喝着叶子上的露水道:“你不是认路的吗?”
“我……”郑三郎急的挠头,突然一指天上,“我记得天上的路啊。”
陈唐唐盯着他。
郑三郎一个激灵,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喂,你做什么?”郑三郎故意扯开衣物,妩媚地朝她抛了个媚眼,大喊大叫:“你要对我做什么,啊——”
他叫得又骚又浪。
陈唐唐手一抖,将水全撒到流光溢彩的袈~裟上了。
“……”
居士你要点脸成不?
郑三郎递给她一个眼色,叫得越发猖狂了,活像他被怎么样了似的。
然而,不过片刻,树林里传来了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响。
陈唐唐一转头,只见一辆马车突然从树木间驶了出来,赶车的两人穿着灰不溜秋的衣服,脑袋上扣着幕笠。
郑三郎一下子跳了过去,笑嘻嘻道:“好兄弟,载我们一程吧。”
那二人指了指车厢。
郑三郎立刻欢天喜地地跳了上去,还冲她招手:“快来。”
陈唐唐:“……”
合着这招还真有用?
且不说这马车从哪里蹦出来的,这里都是树木,这马车要怎么行驶啊?
陈唐唐缓慢地移动了上去。
郑三郎拉着她走进车厢,然后整个人歪倒在软软的靠枕上:“这次我是托了你的福。”
“啊?”
郑三郎朝她眨了一下眼睛,笑嘻嘻道:“不过,若是没有我,你也不可能将他们逼下来,所以,功劳还是我的是不是?”
“……你随意。”
马车行驶起来,并未像陈唐唐想的那般撞上树木,反而走的很是平稳。
陈唐唐想要看看外面的景致,却发现车厢里居然没有窗。
奇哉!怪也!
郑三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故意大声道:“哎?你怎么了?大师你捂着肚子做什么?”
陈唐唐:“……”
郑三郎捏着自己的喉咙,突然变作了陈唐唐的声音:“啊,好疼,肚子好疼,啊哈——”
陈唐唐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贫僧才没有这么娇喘好嘛!不要污蔑贫僧啊喂!
郑三郎又变成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