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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绍祖知道自己就算是呆在这里,也不会让迎春对他多说一个字,只好讪讪地回他自己的前院去了。回想一日里的行程,孙绍祖不得不承认,自己按着迎春所说行事,还真是收获不小。
两位文官出身的侍郎大人,平日里看都不会看自己一眼,今日却对着自己客气有加。期间就是那位孙大人拍了两下桌子,那也不是对着自己。后日,两家的夫人还会来自己府上,想他孙绍祖,不,是孙家,什么时候接待过这样的人物?
这些都是托了自己媳妇的福!
第一次,孙绍祖对自己娶的这个媳妇满意起来,多花点聘礼算什么,能帮衬着自己升官呀!既然她不爱听,那以后自己不说五千两银子就是了,反正那五千两银子也是为了补官,这下子不就有了?
显然孙绍祖已经忘记,现在他的补官还是水月镜花。可是谁又会提醒他呢?
这边得了房契的迎春,已经一边给姐妹们写帖子,一边让司棋把她婶子叫过来了。秦显家的还以为迎春要吃什么,一进屋就笑道:“太太有什么想吃的,只让司棋告诉奴婢就好。”
迎春摇头道:“刚用了饭,哪里就又饿了。不过是想着你从来了之后,一直在院子里住着,也该回家去看看。”
秦显家的笑道:“家里孩子都大了,就是奴婢家的那口子,每日里跑东跑西的,也不得闲。”
迎春听她说话比在荣国府里知道进退,觉得这一家子还算是让人放心。也含笑对她道:“就算是这样,你也该回家里瞧上一眼,就是他们父子的穿戴,看过了心里也有数不是。”
秦显家的就嘴里念起佛来,又是感谢迎春把她们一家子都拉拔到了孙家,又是感叹来了之后自己一家子都有了事做。迎春忙止住她道:“这也是你赶上了好时候,恰是我身边缺了会做饭的人。还有若不是有司棋,说实话我们也想不到你。”
秦显家的就有些尴尬地笑了,司棋被从园子里撵回家的时候,他们一家跟着失了差事,也不是没去埋怨过司棋。现在太太当着司棋的面说这个,可见是要给司棋做脸。她也是个机灵的,不觉得自己一个做婶子的谢侄女有什么不好意思,又说起司棋的好话来。
司棋已经知道迎春的用意,对她婶子的谢只当是风吹过,笑道:“婶子有谢我的,不如与叔叔一起好好给太太办事。咱们即是跟了太太,自然是太太好了,咱们才能更好。”
“那是自然。咱们这些人,一身一命都是太太的。太太让咱们做什么,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替太太办成。”
迎春好笑道:“哪就用得上你们上刀山下火海了,不过是让你那口子勤谨些,多跑两个地方。”说着对秦显家的细细地吩咐起来。
第211章
迎春嘱咐秦显家的回家; 告诉她让她男人从明日开始,把孙家的几个铺子都看一遍,重点看看都在什么地方; 铺子都是做什么的,还有是不是都是租出去的。对孙绍祖的说法; 迎春还真有些信不过。
最重要的是,她即收了铺子的房契; 又怎么会让铺子的收益再到孙绍祖的手里。不打听清楚了; 她可怎么张嘴要银子。
第二日孙绍祖还是早早地来了迎春这里; 可是这一次他怀里再掏不出房契; 迎春自是不会给他饭吃; 只递上帖子就让他走人。
不料刚用罢饭; 还没等消食呢,门上又来报,说是舅奶奶又来看太太了。
迎春有些纳闷。若说是孙绍祖送帖子之事王熙凤已经知道,也该是明日里陪着姐妹们一起过来; 毕竟姐妹们都未出阁,出门的话总得有太太奶奶们带着才行。
王夫人自持身份,是不会到孙家来的。就是邢夫人,也看不上自己这个庶女,哪儿会来孙家这个连官儿都没补上的人家。
可是今日就上门,还来得这么早; 却是有些出乎迎春的意料了。司棋也觉得二奶奶来是有些频繁了; 不过她可是王善保家的外孙女; 无事时常听着自己外祖母唠叨这位琏二奶奶的。
眼睛一转,她想到了一种可能:“太太想想,二奶奶莫不是为了前儿绣笼去荣国府之事来的?”
这还真有可能。不管那事儿与王熙凤有没有关系,绣笼当着贾母的面儿说出来,就算是打了王熙凤的脸!以自己这位嫂子不肯吃亏的性子,能忍一天才找自己算帐,已经算是极限了吧。
迎春向着来人道:“请舅奶奶去正堂。”自己现在可是孙家的女主人,不是那个躲在缀锦楼内室哭都不敢高声的二木头!
王熙凤被人礼让到了迎春所居孙府正堂,就见迎门也挂了一张锦鸡报晓,两边是一幅对子,看起来颇是堂皇大气。一水的紫檀家俱,衬着高房大屋,也倒气派。几盆开得正盛的花草,让一派肃穆的屋内,现出了几分生机。
再想想自己所居那个转身都嫌窄的小夹院,里头摆放的家俱还都是自己陪嫁的,王熙凤心口就是一闷。
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只凭着屋里的摆设,她就比迎春落了下成——迎春的嫁妆都是她预备的,家俱也不过是库房里老样式重新打磨上漆。就算是看上去料子不差,却不如现在摆出来的精致新样。
这些定是孙家预备下的。
再想想自己的来意,王熙凤心口的气更闷了三分,按说迎春现在正房住着,听说也当了家,等于是把孙家捏在手里了,怎么还在乎那点小钱?
又见迎春此时还未出现,王熙凤自己坐定了,一边端起茶来,一边嘴角挂着冷笑出声:“你们奶奶身子越发贵重了。”
在这里服侍她的正是绣橘,也是她刚才把王熙凤迎进来的。听到王熙凤来意不善的话,只做不懂,笑向她道:“正是舅奶奶说的,我们太太自有了身子,就有些懒怠。刚才传了饭,老爷又吩咐任何事都不能扰了太太用饭。舅奶奶请用茶。”
这口气又顶上来了三分,死丫头,原本还一口一个琏二奶奶,现在就叫自己是舅奶奶了,这是要告诉自己此地是孙府,自己只是上门做客的亲戚不成!
气急反笑,王熙凤嘴里的话却如刀子一般:“你这丫头跟着你们姑娘也历练出来了。小模样也越长越好,自是得你们姑爷的心意。时时、事事将你们姑爷的话放在心里。”
绣橘眉头先是上收,马上又松散开:“看舅奶奶说的,我们是从小跟着太太的,自不是那等眼皮子浅、认不清自己主子、才跟了太太没两天只想着望高的玩意。谁让我们太太命苦,摊上了那样的东西,也难怪舅奶奶您担心。”
自己主子是怎么摊上那样的东西,您心里还没一点数?
让一个从前看了自己都战战兢兢的丫头如此数落到头上,王熙凤心下又是一阵气苦。可是绣笼那丫头的确是她给迎春挑的陪嫁。王熙凤只好自己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平平心中郁气。
就听有人轻声说:“太太走慢些。”又有人说着:“去给太太端杏仁茶来。”还有人答应着去了。这边绣橘已经去打起了帘子,笑道:“太太来了,我正与舅奶奶说着太太正用饭,老爷说了不许打扰。舅奶奶还夸老爷现在知道疼人了呢。”
你哪个耳朵听到我这样夸人了?王熙凤心下再是不甘,可是面上还是笑得如春风拂面:“这丫头真真是个巧嘴,在府里的时候怎么竟没发现。妹妹这两天可好?”人也已经站了起来。
迎春忙道:“嫂子快坐着。没接嫂子已经不恭敬了,哪儿有让嫂子侯着我的理儿。”司棋已经扶着她坐到了主位。
王熙凤自坐了客位,笑向迎春道:“今日我过来,一来是老太太不放心妹妹,又想着你们府里不好请太医,让我下了帖子请了王太医过来给妹妹诊诊脉。二来也是向妹妹赔个不是。”
听到请太医之事,迎春已经笑了,又听王熙凤轻描淡写地说与自己赔不是,却连为何赔不是都不肯说,她笑得更加欢畅:“嫂子辛苦了。不过是我这两天身子好些,生怕老太太惦记着,才打发人去给老太太请安。怎么还敢劳老太太给请太医。”
这个情,迎春只认贾母,王熙凤也不好再表自己的功。想想心下到底不平,道:“妹妹如今当家做了主母,行事越发地有了章法。”
迎春对她的话照单全收:“唉,有什么办法。我是没有依靠的人,就是再立不起来,为了自己的小命也得立起来了。就这样,也不过是面上看着尊重罢了。想要吃点什么、用点什么,都得自己拿了钱出来才成。”
王熙凤可是不知道迎春一个月光小厨房就有二百两银子的用度,就算是要拿出钱来,也不过是从那二百两银子里出。听到迎春如此说,以为她是在向自己解释为何让那绣橘讨铺子租金之事。自为有了脸面,神情也松动了一分:“妹妹该早和我说才是,要不也不会让那奴才昧了妹妹的钱。”
迎春嘴角噙了淡淡地笑:“我原来也是有些压箱银子,想着不必烦嫂子。谁知这一有了身子,处处都是用钱处。这才不得不看看嫂子那里是不是方便。倒让嫂子为难了。”
听迎春提起她的压箱银子,王熙凤脸上的神色又有些尴尬——迎春的压箱银子有多少,她心里也是有数的。那点压箱银子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可是王熙凤却全然没有自己补贴一下迎春的意思,现在她都已经靠着当嫁妆才能维持荣国府的开销了,哪还有银子补贴别人。
“说来也是那个奴才眼皮子太浅,才让妹妹受了委屈。我已经教训过他们了,保证下次再不出这样的事儿。”王熙凤钱不想出,便宜话却是要说到。
迎春也知道那来旺两口子与张材家又不同,正是王熙凤的心腹之人,就是那利子钱,也是由这两口子经手。可是那利子钱是好赚的?将来抄家的时候,就是摆在明面上的罪证。
不管王熙凤对她如何,可是姐妹们可是与这位一府而居,将来出了事儿,受牵连的还是这些平日里只知道琴棋书画的姐妹们。
迎春不得不提醒道:“嫂子管着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儿,一时照应不到也没什么。只是那奴才再得用,可是有些事还是不要让他们做的好。现在宫里还有娘娘,咱们府里觉得万事有靠。可是有些事情还是不能让人知道不是。”
越是这样含混的话,听起来才让人惊心,何况王熙凤并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人物,手里的人命、包揽的讼词、放出的利子钱,样样都是关碍。
只是这样的事儿,府里有些人知道装不知道,这些人里肯定不应该有自己这个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的小姑子。她试探地问道:“妹妹说得是什么,不妨与嫂子讲明了,就是我回去整顿奴才,也得有个正凭实据不是。”
迎春定定地看着强做镇静的王熙凤,许久之后才灿然一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知道嫂子是不信阴私报应的。可是我却是信的,总觉得人在做天在看。”
被迎春如此看着,王熙凤脸上的镇静再也维持不住,追问道:“是谁与妹妹说了什么不成?”
迎春见她如此,有心让她更警醒些,笑道:“那来旺一家子,行事并不是什么谨慎之人,嫂子还是回去查查的好。当然若是嫂子觉得我是因那点子银子,才说他们的闲话,就只当没听说过好了。”
来旺一家,还行事不谨慎,王熙凤看向迎春的眼睛里已经有了些许的恐惧,这丫头知道了,一定是知道了什么,要不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