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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疑惑,脸上自然也就带了出来——也还是没有忘记在纸上写下自己想要说的话。
在谷清澄那一曲谈完之后花满楼便心生结交之意,能把琴弹得这么好的人真没几个,花满楼也是爱琴之人,见到了自然也就想要结交一番。他态度好,又长得好——看着这张脸的主人站在花丛里谷清澄觉得自己的灵感简直源源不绝,看在这几点——主要是最后一点——的份上,谷清澄也没拒绝交个朋友。
不过话还是要先说在前头的。
“在下耳不能听,若有疏忽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谷清澄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问题,左右耳聋这事也是瞒不了的——她只会读官话的唇语,就这还是半吊子,须得聚精会神的看着才能看懂五六分,碰上个讲地方话的就没辙了。与其死撑着不说在以后被发现,倒不如直说为上。
谷清澄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精力。
她并非不能接受自己的残缺。左右都听不见这么多年了,该想开的早想开了,现在谷清澄甚至还觉得听不到别人说话也没什么,至少这样很安静,思考的时候也不用担心被其他人打扰——就是听不到自己弹出来的曲子,每次谱曲只能根据从前还能听见时候的经验和琴弦颤动的手感来判断声调这点有点小麻烦。
“姑娘心胸宽阔……这般心态,在下不及。”对于谷清澄的坦然,花满楼带了点叹息的说道。
同样是五感缺一,他就做不到像是谷清澄这般从容开阔。哪怕练就了听声辩位,哪怕所有人第一次见他之时都不会觉得他是个瞎子……“终究还是不如姑娘。”
他这样说着,又很快反应过来,去拿了纸笔,将自己的话又写了一遍给谷清澄看。
“你的字很好看。”谷清澄这么夸了他一句,冷静下来之后她也是个好相处的人——至少不会像是之前一样满脑子的都是自己的想法,其他人的话全是过耳清风这样的情况了。“你的确是不如我。”她一点都不谦虚的担下了这夸赞。
花满楼也觉得这是实话,他只是想知道:“姑娘可否教我?”
“何须我来教你?”谷清澄觉得花满楼真奇怪,“我能如此,乃是因为痴迷琴艺声乐之道。虽说听不见了,但我在克服困难之后,也发掘出了其中的好处,琴艺反而更上一层楼,我自然高兴,不觉得耳不能听是一种痛苦。而你——”
“你心中明明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却为何又要迟疑呢?”
花满楼:“姑娘如何知晓?”
“你是个瞎子吧?”谷清澄冷不丁的问道。
“的确,瞒不过姑娘法眼。”花满楼很平静的承认了,只是有点奇怪谷清澄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他将这疑惑谷清澄说了,换来她一个沉静的眼波。
“我也是残缺之人。”谷清澄说道,“这是同类之间的默契啊,公子。”
完全没有感觉到这种默契的花满楼:“……”
“不甘心?想要证明自己哪怕看不到也能够过得很好?不需要其他人的同情——还想要做得其他人更好,证明自己不是亲人的累赘,甚至是反过来帮助他人?”谷清澄抛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她抱着自己的琴坐在那儿,低着头满是爱怜的拂试着琴弦,但花满楼却有种被步步紧逼、自己退无可退的错觉。
他甚至忍不住倒退了半步——然后才恍然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谷清澄没注意他这个小动作,只是又道:“你分明就想要做到这些……”她回忆了一下之前走进来的时候大开的门户,又补充道:“看起来也正在这么做。”浅绿衫子的少女摇了摇头,像是很不解似的:“我不懂,你为何还要迟疑?”
“许是……因为我的心思并不如姑娘这般坚定吧。”花满楼扶着桌脚,轻声说道。
谷清澄道:“做得久了,你就不觉得如何了。”看在这是自己的灵感源泉的份上,她难得的多说了几句:“我当初也曾茫然过,但如今走过来了,回头再看,也不过如此而已。公子你既然心有所向,去做便是。”就是失败了,也就当为理想献身了。
这种丧气话谷清澄是不会说的,但是——她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当年对自己是这样,现在也还是这样想。
理想主义者意志坚定,从无更改。
“多谢姑娘开导。”花满楼的笑容有点苍白,但还是很温柔,“说了这么久,还不知姑娘名姓?”虽说这世上耳不能听还琴艺高超的琴师就那么一个,但问一问还是很有必要的。
嗯,显得客气些。
谷清澄道:“在下谷清澄。”
谷姑娘报名字报的很爽快,花满楼也很配合的很激动:“可是昆仑玉碎当面?”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这乃是写箜篌的名句,之所以会冠在谷清澄的身上也是因为她当年乃是出名的箜篌名家。如今虽说弃了箜篌,用琴之后她这名号也没有改变过。
想当年,那时谁都知道谷清澄的箜篌弹得好,只是昔日乐道娇女却在声名鼎盛之时出了意外,失去了听觉。这消息传出来之后大家都在叹息一位乐道奇才的陨落,却未曾想到,不过一年之后谷清澄便以一曲《潇湘水云》名动天下。
虽说再出之后谷清澄用的是古琴这点叫人有些惊讶,但这也比不过她在乐道上的可怕进步来的叫人震惊。
“不过朋友抬爱罢了,当不得这般赞誉。”谷清澄谦虚了一句。
这也是变相的承认了。花满楼笑容温柔,真心实意的赞叹道:“谷姑娘未免太过自谦。”没有真正的听过谷清澄的琴声也便罢了,但在真正听过之后,又有谁能够说出一丝半点的不好呢?那音律之美倒是在其次了,谷清澄琴声之美,大多都是展现在“心”上。
听君一曲,如获新生。
以往听到这种夸赞的时候难免会觉得有些言过其实,但在真正听过之后方才明白这只不过是最简单的陈述而已。谷清澄的琴声就是有这样的效果,能唤醒人心之中最珍爱的美好之物。她对这世间的一切都充满了热爱,看什么都是美好的,连弹出来的琴声也是这样。
哪怕是最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会升起残存的善意。
花满楼由衷的叹服道:“先生实在是自谦了。”他换了一个对谷清澄的称呼,用先生来表示自己对于谷清澄在琴艺方面造诣的尊敬。“此等佳乐,人间能得几回闻?”
“过奖。”谷清澄礼节性的配合了一下商业互吹——然而花满楼他真的是真心的在夸人——然后单刀直入直击重点,“公子这段时日,可会长留此处?”
“我会住在这里。”花满楼说道。
谷清澄沉吟片刻,又道:“我想要长时间的拜访公子,不知公子……可有闲暇?”
“自然是有的。”花满楼笑容温暖,像极了他手中那一枝盛开的暖黄花朵。“先生不必担忧,我并无他事,一日之中也不过闲来消遣罢了。先生愿意前来拜访,我……”
他顿了顿,说道:“满楼不胜欢喜。”
谷清澄完全没注意到花满楼悄悄换掉的自称,只是点头道:“那便这么说定了。”
花满楼嗯了一声,又问道:“不知先生可是已经找好了居所?”
“还未。”谷清澄说道,“我本只是路过此处,并未想要停留。”毕竟城里真的没什么好看的,她在这也逛了好几天了,标志性的地方都去过。若非碰见了花满楼突然灵感大爆发觉得看着他的时候脑子里各种想法争先恐后的往外蹦,这时候她早出城啦!
实话说今天谷清澄其实是打算出城去边上的景点看看的。既然是这么打算的,自然不会花力气在城中找什么住处。
事实上,城外的谷清澄也没找。
她打算到时候野外露宿(不是)借住人家的——谷姑娘经验丰富,一点都不带慌的。
“既是如此……”花满楼小心的斟酌着自己的言辞,努力不叫谷清澄觉得不快或是冒犯,“先生可愿在我这小楼小住几日?左右小楼空旷,客房也有不少,先生住下……想要寻我也方便。”他最后还是补上了这么一句话。
也的确打动了谷清澄。
少女眼睫颤动,像是十分意动——她也没犹豫什么,心动了立刻就行动了,直接拍板答应了下来。“那便麻烦公子了。”她说道。
“不麻烦。”花满楼道,“是了,先生如今还不知晓我的名字?”
谷清澄想说其实她不在意这个的,只要你站着别动给我提供灵感就什么都好说。但在她开口说真心话之前,觉得既然交朋友就应该坦诚相待、谷清澄都报了名字自己也应该这样的花满楼已经先一步说道:“我姓花,名满楼,家中行七。”
换个人听到花满楼这名字肯定就反应过来这是谁了,江南花家的七公子,然而谷清澄压根没关注过这方面,听了之后也只是道了一句:“七公子。”
“谷先生。”花满楼也道。
关于称呼的问题就到此为止,花满楼便带着谷清澄去客房放行李——然后被拒绝了。“七公子还是先浇花吧。”她说道。
花满楼道:“这世上,岂有将客人丢到一边,却做自己的事的道理?”
“现在不就有了?”谷清澄道,“你也莫要觉得不好……我喜欢看你浇花。”她说的理所当然,“你在花中的样子最好看。”
这话听起来简直像是调戏一样,不过两个当事人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对。花满楼是个温柔的好人无疑,既然谷清澄说了喜欢看他当然不会拒绝,于是继续给花浇水。谷清澄就给自己找了个地方坐着,琴放在膝上,偶尔拨弄出几个零散的音。
注意力倒是真的全在花满楼身上。
在他给花浇完水之后又抬首对着他笑了笑,也不在乎他看不到。
谷清澄道:“好了?”
“好了。”花满楼熟门熟路的将手中浇水的那些工具放在了一边的小架子上面,熟练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经常干这事的熟能生巧。做完这些之后他又循着声音“看”向谷清澄的方向,脸上笑意是不变的温柔如水。“还请先生随我来,客房就在二楼,走几步路就到了。”
谷清澄把自己的宝贝古琴从膝上抱起来,说了一声:“好。”
花满楼在前头领路,谷清澄就抱着琴跟在他后面。本来还想着需不需要帮个忙的,结果发现压根不需要。
年轻公子脚步平缓却也不见迟疑,乍一看……和没瞎的人差不多了,就这情况来说。
自己家花满楼当然是很熟悉的,小楼里又只住他一个人,哪里有什么哪里应该避开哪里需要拐弯某样东西在哪里他心中都十分清楚。他带着谷清澄拐了几拐,最后停在了一扇门前。
没进去,而是在门口停下了。
花满楼侧身回头对谷清澄说道:“客房便在此处了。只是……最此处尚无人住过,内中还缺些家常用具……招待不周,还望先生海涵。”
“无妨。”谷清澄道,“七公子能够允我借住已是助我良多,这等小事又何必麻烦?过后我去买些添上便是了。”
花满楼也道:“何必叫先生动手?我家在附近也有些人手,不如先生先看一看还缺些什么,我唤人去备上可好?”
虽然没当过大小姐、但也曾经当过不少大佬坐上贵宾的谷清澄对这解决方式适应良好,而且……毕竟只是借住,顺着主人的意思也没什么。“那便劳烦七公子了。”
口头上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