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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明君写的这篇辞赋的确是难得一见的佳作,短小精悍又辞藻清丽,可谓是情词俱佳……风格也非常的大胆直率。
张君宝不傻,他的文学修养也足够让他看懂这篇辞赋所想要表达的意思——也自然知道蔡明君此举是什么意思。
内敛的本性让他脸上充血,薄薄的几张纸比烧热了的火炭还要来的烫手。但文人对于佳作的向往和欣赏又让他不忍放手,一遍看完了之后还在看第二遍,口中同时还在默诵,只觉口齿生香,同时内心也为文中所表达的真挚感情而动容。
一半是被感染出来的,另一半呢?他的心中……当真便没有相同的心意吗?
两种全然相反的心情在他心中互相碰撞着,已经不再年轻的侠客沉吟了片刻,然后方才抬起头,说道:“明君此文……”他对上了蔡明君的目光,从容的、期待的,里面藏了多少的东西呢?谁也猜不出来。但、但——那份与文中流露感情别无二致的真情,却是真切的!
一句话说到一半就这么停了下来,心口像是被什么大力的撞击了一样。张君宝呐呐无言,怔了好半晌才将后半句补全了。
“有蔡中郎之遗风。”
蔡邕蔡中郎是汉代最后一位辞赋大家,语言清新,作品又往往直抒胸臆,富于世态人情,现今流传下来的几篇,都是难得的佳作,其中尤以《述行赋》为最。张君宝以蔡邕来做比,已经是非常高的赞誉了——考虑到蔡邕正是蔡明君的先祖,这夸奖的分量还要再加上一点。
被夸奖的蔡明君只是浅浅的笑,轻轻说了过奖。
——轻飘飘的,一点诚意都没有。
很显然就是觉得自己很受得起这种夸奖,并且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并不逊色于先祖。
这种理所当然的骄傲叫张君宝有些失笑,但又觉得似乎没什么不对。蔡娘子本身才华极高,少女时期便能够写出足以传诵百年的诗句,如今又历经了多年的磨练,写出来的东西里更多了几分厚重底蕴。蔡中郎的文笔当然是很好的,但蔡明君这篇偶得灵感闭关数日写出来的白衣赋也不差。
“是先祖的青衣赋给我的启发。”蔡明君说道。
“青衣赋?”张君宝有些惊咦,很显然他并没有读过这篇感情真挚风格直率立意大胆创新的感人作品……虽然说白了也就是和告白情书差不多就是了。
但念起来也是真的动人。
蔡明君很有兴致的就要现场背诵几句,张君宝惯来由着她,这时候自然也是无有不许的。
“金生砂砾,珠出蚌泥。叹兹窈窕,产于卑微。……非彼牛女,隔于河维。思尔念尔,惄焉且饥。”
青衣赋的篇幅并不长,这原本就是一篇小赋。蔡明君虽说没读过几遍,但她记性好,过目不忘的好处就在这时候体现了出来,哪怕时隔多年未曾复习,也还是能够很流利的背诵出来——还朗诵的抑扬顿挫,韵致动人,十分有感情。
只是……可能是太投入了,虽然是在念着这种大胆直率的表达男女情爱的文章,但蔡明君一点都不带脸红的,从容的很。
反倒是听的那个面色更红。
“符元觉得如何?”蔡明君也不拐弯,背完了之后就坦坦荡荡的问了出来。
听起来像只是在问这篇《青衣赋》,却是另有深意。而这更深一层的意思,两人也是心知肚明。
《青衣赋》的确是一篇相当感人的作品。蔡邕在这篇小赋中细致地刻画了一个出身卑微,但容貌美丽端庄,心灵高尚纯洁的青衣女子形象。又以真挚坦白的言辞、自身亲历的口吻追叙自己的一段恋情,寄托了对出身低微之青衣婢女的赞赏爱慕。而蔡明君刚写好的《白衣赋》也延续了《青衣赋》的风格。
不仅同样用心的刻画出了一位白衣侠客的形象,也一样大胆直率的表露出了自己对于文中的这位侠客的恋慕之情。
张君宝想要装个傻,但又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蔡明君在真诚的对他表露心意,他又怎么能够这样轻率的含混过去?这未免也太不尊重了。
只是……他在心中苦笑,说到底,他还没有蔡明君一个女子来的直率。
“自然是难得的好文章。”张君宝说道,“明君你的《白衣赋》说是仿此而成,立意也是相似……”他挣扎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说,“风格也是一脉相承。”
蔡明君道:“我新写的这一篇,符元你可还喜欢?”
“这般佳作,我自然喜爱。”
蔡明君问道:“那……我呢?”
片刻的沉默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蔡明君掩在袖中的手指为此而握的更紧了一些,面上却是一派从容,仿佛只是问了个全不在意的小问题。
所以,不管得到什么回答都是没关系的。
因为不曾在意。
这是真的吗?自然不是,但心中那份隐约的轻松却不是假的。蔡明君垂眸,眼睫微垂,于是那些波澜,便没人能够看得见了。
这也挺好的。
蔡明君在心里对自己说,你的身体早就已经被你自己给弄垮了,已经没有几年好活啦,而符元却还有很长的年岁,这样的话,没有回应才是最好的结果。你只有那么短的时间,又何必去祸害别人?
明知道藏在心里才是最好的,这样才不会伤害到任何人,但却还是开了口……
“得此真情,此生有幸。”张君宝说道。
幸好被拒绝了。
蔡明君这样想着,又说道:“我只是想问……”一句话才说了几个字就停了下来,女子秀丽的面容上难得的浮现出讶异的神色来,连嗓音里也是浸满了惊色:“符元你方才说什么?”
“明君心意我已知晓。”被问的道士一派从容,“我亦如此。”
怎么会忽略呢?那是早就开始的预兆,在武当山脚下的时候蔡明君说出以夫妻相称时候心中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悸动。
这份情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似乎也并没有一个定论,在她还只是蔡家小姐的时候他赞叹她的才华,在她成为起义军首领之后他关注她的安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彼此都是坦荡的,积累下来的情谊也与这种隐秘的爱情无关。
是在什么时间才发生变化的呢?这似乎也并不重要了。他想,心中的这一份心意,并非是虚假的。
这便已经足够了。
再多的,都不需要了。
“以后的岁月,我也想要和明君你一起走过。”
惯来少有伶俐言辞的道人在这时候也是笨拙的,支支吾吾的憋了半天,最后也只是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
却是奉上的真心。
他注视了这个女子这么久,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她走过这些年。而在这之后,他却是不甘再做一个旁观者了。
他想要参与进去,与她一起走过剩下的岁月。
“你难道想要丢下我不管?”蔡明君笑意妍妍,“这可不是夫君该做的事哦。”
“这……这未免于礼不合!”张君宝挣扎了半天,终于把这话给说了出啦,虽然依旧难免吞吐。
蔡明君道:“嗯——为何?”
张君宝道:“你我还未成亲,这般言辞……”他又卡住了。“实在是不合适。”
“没关系。”蔡明君对他微微一笑,“左右,现在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只是,之前是假的,现在变成了真的而已。
而既然已经是这般对外声称了,成亲这个步骤就能够省掉了。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既然已经得到了回应,那么——再想要放手,就是不可能的了。
“只需要同釉子说说就成了。”
最后蔡明君这样说道,在这时候,她也只想到要通知亲弟——世叔自然有釉子去说,再有其他关系更远的,压根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而至于被省略的成亲过程,蔡明君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太麻烦,还是忘记这件事好了。
倒是男方心中不安,想来想去的都觉得实在是愧疚极了,最后被蔡明君砸了本书在怀里才算是暂时的摆脱了那副蠢样子。
不过话说回来,名满天下的张真人的这幅傻样,大约也只有蔡明君能够见到了吧?
“想到这点的时候,其实我还是挺高兴的。”在给弟弟蔡明也写家书的时候,蔡明君顺口这么提了一句。
收到家书的蔡明也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应该先为自己的姐姐居然随随便便就找了个人嫁了还随便的连个正式的仪式都没有而感到不满,还是应该为被自家姐姐吃的死死的的张大哥默哀一下。
心中挣扎良久,最后蔡明也觉得——
算了,阿姐你开心就好。
左右张大哥一直都惯着他姐,这时候肯定也是随他姐的。
说不定还乐在其中呢。
已经脱离蔡小公子这个身份很多年的青年人还是没忍住悄悄的编排了一下新鲜出炉的姐夫。
但这到底也和远在武当山上的人没什么关系了。
武当山实在是个好地方,气候冬暖夏凉,住着的也大多都是道德之辈,道学氛围极其浓厚。
很适合道士来进修或者和一群道门高人互相商讨道学更进一步,也很适合一个病秧子来这里养病。
至少清净,很难多想。
一般情况下,是这样没错的。
不过再好的地方也抵不过当事人的不配合,武当山的确很好,但也没能让蔡明君健康起来。
蔡明君最开始过来的时候的确是抱着点不可说的心思的,但她也就坚持了三年而已。这倒不是她放弃了,而是日益衰弱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她继续下去。蔡明君也并不是喜欢为难自己的人,发现这一点之后便将手头的事一样样的交了下去,开始了正式的退休生活。
唔,之前那顶多也只能够叫做半退休,毕竟身在武当心在义军嘛。心都不曾放松,又怎么能够真正的修养身体呢?
一批批的把妻子的手稿往妻弟那边送的张君宝并不觉得妻子现在有在爱惜自己的身体,哪怕她总是在说着无事一身轻。
这个毛病蔡明君在很早之前就有了,他倒是想过劝来着。但每次都是同一个结果,应的时候很乖,过后就全不记得这回事——最近这段时间更是变本加厉!
张君宝早知道自家妻子记忆过人能够过目不忘,多年看过的一篇小赋都能流畅的背下来。但他没想到……原来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十多年、甚至是二十多年前看过的书,如今也能够一字不差的默写出来,中间几无停顿。
少年求学的时候,他曾经也度读过蔡昭姬的故事。能够在十数年之后还将父亲留下的书籍毫无错漏的默写出十分之一,这已经是非常叫人惊奇的本领了,但蔡明君现在做的却要更加的吓人一些。
她到底曾经看过多少书,又曾经记下了多少呢?
这大概是只有蔡明君自己一个人知晓的秘密。就像是没有人知道她花费了多大的精力才能将这些书完全的背诵下来,这些年来又是如何才能够保证自己的记忆不曾褪色,哪怕在今日也能够将那些书稿记得清楚。
张君宝能够知道的只有每日都要点燃到深夜的烛火,用量巨大的纸墨,还有那些经由他手整理好又装订好的手稿。
这样繁重的工作,便是身体健康的人也会十分疲惫,更何况蔡明君一个身体虚弱本该好好休养的病人?有很多次张君宝都想要劝几句,但话到嘴边,最后都被他咽了下去。
没有用的。
张君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