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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本就和他们幼子还有些交情，两个少年立在一块儿。纵使萧行自诩铁石心肠，也没办法不去怀念那过去人的音容相貌，也就勉强没有犟过孟毓。
只是如今多少年过去，纵使孟毓也早走出了那段移情的感怀。
而她也早就知道丈夫对这个学生积累的不满，不管是他在官场上的汲汲营营，还是婚姻大事上太过明显的选择。再加上，早就得知的肃远侯也只是爵位到头后，到处钻营延续家族辉煌的手段，不满早已溢于言表。
萧行从来自负要为自己，的行为和选择负责，即不曾吝啬于传授什么。也按捺了自己，寻个由头直接赶出门去，眼不见为净的诱惑。
但名正言顺顺水推舟的行为，他也不会去顾虑所谓这么些年的师徒情谊。
所以这次的事情一出，老头子就闹着要清理师门，孟毓也是理解的。但是，小儿子还是有几分兄弟情义屡屡求情，她其实也没什么恶感，但也止于此。所以才有了这趟，看起来不过徒劳的行为，即是来说服那个犟老头，或是给儿子一个交待而已。
孟毓可不比那，一心只是来转一圈的老顽固。进门以来，造成的种种惊慌，她无不一览无余。
所以，对于眼下杨枝很快收拾好了心情，不卑不亢的行为更有好感。
也不卖关子，直接爽快道：
“你们想来还不知道，昨儿个早朝，有人弹劾林如海！说他收受盐商贿赂，勾搭成奸，致使扬州盐商有了此等地位的靠山后，举止嚣张更加浮夸，前载炫富直接致人死亡足有百人！这是只林海任下，才有此惨状，足以证明其严重失职。建议革除林海一切官职，交由大理寺审问，才能阻止盐商愈发暴利的乱象。”
第57章 第54章
杨枝心中免不了腹诽，那盐商的暴利和种种不妥，哪里是才有的么。怎么不把整个盐课的乱象，都栽倒林海头上，也是有够牵强的了。
事情虽然已经比她想到的，松泛很多了，看似并不会有什么事、至多不过有惊无险罢了。
但是此时却还有另一处要紧的，要是林海这授业恩师真因为这个事就把他逐出名下了，那真是黄泥巴掉□□了………怎么辩驳外人也会存有疑虑的。
好在此事杨枝确实是一清二楚的，就先不慌不忙的先将那日的情形一一陈述，也不美化夸耀林海的举动。只是将他的无能为力实话实说，造成的后果和后续的处罚也都没什么可隐瞒改动的。
而且从那弹劾的又想夸大其词、又没那么大格局来看，杨枝自然察觉到这必然不是官场上倾轧的手段。
不说这种明摆着的事实、是一查即明的。
眼下虽然能唬弄过去，不过是因为，朝中诸公每日要处理的大事多了去了，这种事说起来严重，但每年不用别的单是私盐死的人就不下此数，数年前还有运盐的船只起火，死了不下千人的事情，也都高举轻放处理完也就过去了。
这次翻出来事又是前两年的小事，且又明显只是针对林海一人，虽然是牵强了些。但是盐课这种位置，大家也都有了解，不说别的只要被参了收受贿赂，就没人敢说是一定清白的。
萧行这种怎么说也是在权利中央，混了大半辈子的老狐狸，怎么可能还不明白。了解了经过，对于林海这回竟然能挺身而出，也有些改观。只是他也多少年的印象了，不可能这样轻飘飘就放过了。
也就敲着扶手，不紧不慢接着问道：“这早就是盐商们的惯例，和他没有关系。但受贿也是惯例吗？还是你也知道他没有收，还是诬陷！”
杨枝眨眨眼，无辜的点头说：“我还真知道，他是收到了，但这还真是惯例！”
虽然知道这位老大人，不喜的是以前那位，看不惯官宦世家教出来的那份油滑手段，那早些时候不直接冲着那位去。却在现在给他们添了麻烦，虽然面上不能不去尊敬他，但却也不妨碍不轻不重去哽他一下。
不等萧行疾言厉色，立马又接道：
“盐课的错综复杂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林海纵然算是长官，但是无腿也不能行。而且这事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也用不了陛下屡屡擢升、试探了多少人选。林海虽然没什么大本事，没能破例打破桎梏，但是他位子在那里，哪个盐商也不吝啬于送些财物打点一下！所以即使林海没停过配合打击私盐，他们只是惯例的意思一下，也是好大一笔财富了！”
说着也不理老爷子想要吹胡子瞪眼的表情，细细盘算了一会儿，也惊到：
“原来这么两三年的三节两寿之类的也有个三四十万两了！”还似模似样感慨道：“我倒是听如海说起过，原这两淮一年的盐税足有六百万辆，已经是占了朝廷盐课的大半了。但是看盐商们，几十万两好似其实也都是并不放在眼里的样子呀！”
‘砰’的一声，萧行击桌而起，先是对自己的夫人说：“你看看，你看看！就是这些尸位素餐的无能之辈，才纵出了一群商人竟然富可敌国的荒唐！不行，我这就要进宫禀告陛下和老圣人，不能再因为过去的功勋就被蒙蔽了双眼，已经到了不能不整治的时候了！”
孟毓见他当真气得不行，连清理师门的想法都搁到一边了，也是又好气又好笑。只能去瞪杨枝，笑道：“你竟是个淘气的，也替你夫君出气了，还真把你师父也气出好歹不成。还不快说！”
杨枝从善如流，接道：“谨遵师母旨意！”
萧行也没好气哼哼道：“有人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枝也只笑道：“才也没说完呢，正要接着说的！”
然后才在黛玉的偷笑中，不理睬那老头的郁愤，接着说：“林海从收到的第一笔银子起，都已经全数上交给陛下了！虽然没那个能力，立下功勋，也拿他们都没办法。也就想着不要为了所谓清名，给他们省了一笔银子，好歹也能让圣上宽裕一些罢了！”
朝中户部的现银没有欠条多，这个情况萧行哪能不知道。也终于明白一大早，他先进宫跑的那趟为什么白跑了。
圣上还让人传达了一句，林如海没事给他。可怜他根本不是那个意思，两任圣人都太眷顾老臣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后来又听说陛下又将折子按下了，不说处理连调查也不曾吩咐。
那林如海还顶着他学生的名头，他却是不能一样忍受这个辜负圣恩的家伙的。
但也是防止还有内情，才顺着夫人的求情，上门多试探一回的。若真只是为了将这个林海，逐出门墙，哪用得了这么许多工夫。
心里说，看来这林海，这么多年没了那肃远侯的影响，总算是有些长进了。
面上却还是不满的说道：“看来他明哲保身的功夫，倒是炉火纯青、无懈可击了！”
这老头其实也不算真正可恶，且林海有这么个始终等着揪他错误的师父也不是什么好事，就好比他之前事情的始末还未必知道。结果真遇上这种事，不说帮他分辨，还差点帮他添乱去坐实了去。
胡乱想着，也盘算了一下，杨枝方唉声叹气的说道：“这样都说是明哲保身，不知道萧大人面对那些什么冰敬、碳敬之类的惯例，可有更好的解决处理办法！”
萧行双目圆睁，辩解道：“那是朝廷允许的养廉金，否则不许经商做官并行，如何养得起一家一族！会减少滥用职权等私下为自己谋划的行为！”
“哦，可是盐商盐官的这些行为，不也都是被朝廷许可了后形成的惯例么！”
“可是普通官员汲汲营营一辈子，也没有盐课这一年的天文数字！”
“但是从本质上来说，大家的行为和思想都没有任何不同！”
“你！”萧行指着她了半天，就在杨枝担心他这回是真气坏了时，他两条深深地法令纹往两边一扬。
露出进门以来第一个爽朗大笑，高声说：“好！他能娶到你这么个媳妇也算是有救了！”
杨枝却对他骤然露出来的欣赏，不加理睬，只继续说道：
“大家都无力去挑战这些大环境、潜规则，萧大人凭什么偏偏去苛责林海一人！”
“你这是要欺师灭祖了么！”萧行倒是平和了许多，即使这样说着，也还带着笑意。
杨枝也狡黠一笑，说：“阁下虽然是林海的老师，可还没认下我这个学生呀！怎么能算欺师灭祖，我只是在讨教、寻求指点而已。而且若是阁下只苛待自己的眼前人，那这个学生不做也挺好的！”
第58章 第55章
萧行长叹一声，摇头笑道：
“小滑头！你明知道这做官与做人相同，并非要非黑即白！很多事情人力不可为，古往今来、从上到下都曾有过人想改变这种状况，但无论何等的天纵之才也都是无用功罢了。但并不是所有的和光同尘，都就是坠落了。还是要有分寸、有度去衡量的，那些欺压百姓去搜刮民脂民膏，与这种潜规则自然还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萧行也是无奈的，很多人都曾经想去挑战过规则，但结果除了屈服就是退隐。更多是眼不见为净，只能管着独善其身，不被推下水、拉下马，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
这种事连再圣明的君主也难以改变，萧行也无力再去反驳，只是接着解释道：
“要问我为什么只去苛待林海，只能说是一个人做官的过程中可能会得到权利和财富，这并不能一定说明他就是个坏官了。但是一个只为了权利和财富而去做官的人，他永远成为不了一个好官！”
“我爹爹才不是为了什么银钱去做官的人！”黛玉原虽有些不平，但毕竟是父亲的长辈，还只在一边静静倾听。这会儿去是实在忍不住了！
萧老大人也没去辩驳，倒是和进门来的脾气判若两人了。
他哈哈一笑，说：“老夫这大半辈子也算还有些识人之明，但只偏在一个人身上走眼了两回。这也算是佳话，是好事啊！”
杨枝却有些得意的笑道：
“老大人以后不止会不后悔收了这个学生，甚至还会庆幸青出于蓝也就在眼前了！”
萧行眉峰一拧，只语调深沉了些，问道：“这话是从何说起！”
杨枝只无知无觉，继续悠然自得的说道：
“同样是一人之力不可为，那盐课上下、里外都已经勾连成了一块铁板，如海却不但没有妥协不说！还另辟蹊径，已经初见成果了！当真很快就可以让老大人，知道一回什么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说着也不理会萧行的面露喜色，而是继续洋洋得意的说：
“既然现在的盐课是非大规模的铁血手段，无法整治了。一时半会儿就是圣人也难下定如此决心，毕竟要牵连的人恐怕实在也不是小数。所以那就另外想办法，把成本降下去、产量提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