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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金莲叹了一声。
施老爷子终究是偏爱武二郎的。
他恨也坦荡,爱也坦荡,山中青竹般宁折不弯。只可惜,生于这个时代便是原罪,水浒一百零八将,下场个个凄凉,武松在征讨方腊时断了一条胳膊,最后圆寂在六和寺。
武松的结局虽然比其他梁山好汉好上许多,可潘金莲仍是觉得痛惜。
若武松生在其他时代,乱世他是镇守一方的定海神针,盛世他是打马而过的英武才俊,乱世和盛世他都没选择,偏生在了这个不给人留一点活路的宋朝。
天子昏庸,佞臣揽政,不久之后,是震惊华夏的靖康之耻。
古往今来,奇耻大辱莫若靖康。
东京失陷,无能的天子与朝臣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将自己的妻子女儿折现送给金人糟蹋。
千里无鸡鸣,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
每次想到靖康之耻,潘金莲便恨不得提刀杀了宋徽宗——他到了金地怎么还有脸作诗?
他若是个卧薪尝胆的勾践,那还罢了,偏他身为君主没有一点担当,用自己的妻女去换取自己的苟且偷生。
宋太/祖是武将篡取的天下,得位不正以至于终宋一朝,武将的地位都不高,颇受文臣的气。
这个时代的人被儒家那一套“君为臣纲”洗脑洗得太彻底,众人反上梁山,最后还是接受朝廷招安,成为再度被昏庸天子奴役的其中一个,而武松,也不过是无数悲剧的其中之一。
想起武松的结局,潘金莲便觉得心口犯酸。
不应该这样的。
她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潘金莲扶着树干站起身,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当做拐杖用,一拐一瘸地走到武松面前。
大虫已经被打死了,武松额上有着细细的汗水,潘金莲从袖子里拿出帕子,伸手轻轻给武松擦着汗。
武松身体微微一僵,片刻后,侧脸避开她的动作。
潘金莲的手停在空中,哭笑不得道:“现在便讲男女授受不亲,等会儿你背我下山又当如何?”
武松抿了抿唇。
因为是侧脸,他英挺的鼻梁弧度格外好看,配着薄薄的唇,有一种禁欲却又引人犯罪的美感。
武松的脸近在咫尺间,潘金莲原本因想起靖康之耻的不虞之气散了大半。
顶好看的人就是有这种好处,让人看了他的脸,心中所有不平事都能平息下来。
潘金莲把帕子推在武松面前,道:“呐,你自己擦。”
武松看了看帕子,余光瞟了她一眼,迟疑片刻,最后接过帕子,擦着额上的汗。
擦完之后,武松把帕子还给潘金莲,潘金莲嘴角微翘,道:“脏了,你洗干净再给我。”
武松:“……”
天边的月色隐入云层,启明星在不知不觉中来临。
武松抬眉,红衣少女一手按着树枝做成的拐棍,一手叉腰,娇娇俏俏的神态,像极了偷腥之后眯眼晒着肚皮的猫儿。
他大概是上辈子欠了她,所以这辈子才会被她折腾。
手里的帕子质地良好,武松攥了攥,没有犹豫太久,随手把帕子塞在袖子里。
潘金莲道:“这只大虫太大了,咱们先下山,明天再找人把大虫弄下去。”
武松颔首,看了一眼大虫。
潘金莲笑了起来,把拐杖扔在一边,双手张开,道:“背我。”
武松抿唇蹲了下来。
温香暖玉迎了上来,熟悉的清香萦绕在他的鼻尖,背上的少女哪怕受了伤,也不老实,没有受伤的那条腿一荡一荡的,像是在坐秋千一般。
启明星越来越亮,潘金莲唱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武松不大听曲子,也不知道她唱的是什么,只觉得她唱的小曲儿与这个时代的曲子有很大不同,不是风花雪月的缠绵悱恻,反倒是有一种烽火狼烟的苍凉。
“出身仕汉羽林郎,初随骠骑战渔阳。”
“偏坐金鞍调白羽,纷纷射杀五单于。”
低低的小曲儿唱在寂静的夜里,武松蹙着的剑眉慢慢舒展开来。
他有些向往她曲子的生活。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可是这个时代的武将,活得太憋屈也太辛苦。
武松闭了闭眼。
潘金莲唱完曲子后,把脸贴在武松的肩膀上,许久没说话。
习惯了潘金莲的叽叽喳喳,她突然沉默下来,反倒叫武松有些不适应。
启明星穿透层层云雾,武松头顶星光,不知过了多久,武松道:“好听。”
潘金莲换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动作趴在武松肩上,道:“我知道好听,词好,歌更好,可好听也没用,现在是大宋,不是汉唐。这个时代的人,建功立业是空谈,来这世上,便是为了遭罪的。”
“君不见,军功卓越如狄公,尚落了郁郁而终。”
武松剑眉微蹙,眸光深沉似寒星。
潘金莲道:“二郎,你说这样的时代什么时候会结束?狄公是不世之将,千百年才能出一位,咱们的大宋,能有几位狄公给昏君佞臣糟蹋?”
武松没有回答,薄薄的唇抿得更紧了。
山间的风似乎更冷了,吹得人骨头都跟着疼了起来。
武松低声道:“你是女子,想这些做什么?”
背后少女的声音有着不知名的情绪:“我不仅仅是为自己想,更是为你想。”
“生在这个世道,我替自己不值,更替你不值。你若生在其他时代,以你的的实力,必能统帅万军,成就万世功名,庇佑一方百姓。”
“可你偏生在了这个世道,一身力气没处使,纵是打死了大虫又如何?不过是做一个都头,给知县打打下手。”
武松瞳孔骤然收缩,耳畔少女的声音还在继续:“二郎,你不委屈么?”
第114章 潘金莲
武松胸口微微起伏着。
怎么可能不委屈?
何为男儿?
是为天下请愿,是为万民请命,是沙场饮血,是封妻荫子。
这样的男儿,方称得上是疏狂男儿,热血汉子,他何尝不想这样?
可现实的生活摆在那,这个时代是读书人的天下,是投机取巧者的盛世,像他这样的武人,注定碌碌无为,苟且偷生。
大宋朝立国百年,自建/国到现在,军功之最是狄青,战功赫赫如杨家将,不过是在狄青账下做先锋。
很多人都说,终大宋一朝,不会再出第二个狄公,狄公代表了这个朝代武将的最高峰。
可是狄青的下场是什么呢?
是连接被贬,郁郁而终。
不世出的天才,武将之首的狄青尚且落了这样的下场,更别提其他武将了。
武松扪心自问,他没有狄青谨小微慎的性格,更没有狄青运筹帷幄的计谋,甚至冲锋陷阵他也远远不如狄青——毕竟他的马术并不出色,在马上的战斗力,远不如在马下的。
这对于一个身先士卒的将军来说,是非常致命的。
武松闭了闭眼,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被云雾层层遮盖着的启明星。
莫说他了,或许终宋一朝,都不会有一个武将能与狄青相提并论,没有狄青的战功,下场只会更为凄惨。
启明星努力从云头探出身影,可逃脱的云雾的掣肘又如何?
云雾之后还有漫山遍野肆意生长着的树枝野草,启明星依旧无法指引路人前行的道路。
武松眼底的星光一点一点散去,低声缓缓道:“生于这个时代,是无从选择的事情。”
不是不委屈,而是委屈也要受着。
耳畔少女声音清越,带着几分笃定:“可想过哪种生活,是能选择的。”
武松瞳孔微缩,天边的启明星越发明亮。
“你选择沉默,就别怪生活中的黑暗,”说到这,少女声音微顿,温热的手指从他背上伸过来,围成一团,圈着他的脖子,轻声道:“我不想你走在黑暗。”
“二郎,我不想。”
武松呼吸一滞,胸口剧烈起伏着,有什么东西落在心底,生根发芽,转瞬间长成参天大树,一发不可收拾。
潘金莲趴在武松肩上,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羽毛拂过心口,让人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二郎,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昂首挺胸,走在阳光下。”
“你那么好,配得上世间一切的美好。”
潘金莲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是睡着了。
武松收回仰头看天的目光,平视着前方。
他突然有些好奇,潘金莲口中所说的另一种选择,是什么样的。
武松闭目再睁开,眼底一片清明,脚踩着厚厚的枝叶,寂静的清晨有着细碎的响声,他一步一步走的很稳。
云雾散去,启明星引着火红的太阳,将稀薄的光晕慢慢铺成万丈霞光。
武松背着潘金莲,身披霞光,走到半山腰,便遇到了成群结队的猎户。
孤男寡女结伴而行,最容易招人非议,但眼下还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猎户们对于武松二人也没有太多的好奇心,只是有些意外,毕竟山上的大虫吃了太多的人,晚上上山的,就没能活着下山的,他们两个是如何下的山?
武松淡淡道:“大虫被我打死了。”
此言一出,猎户皆惊,七嘴八舌问着武松是如何打死大虫的。
嘈乱的声音吵醒了潘金莲的美梦,潘金莲打着哈欠,揉了揉眼,道:“不信?不信去山上瞧一眼不就行了?”
猎户们咋咋呼呼要去看山上的大虫,让武松在前面带路。
武松回头瞧了一眼困得像是小鸡啄米的潘金莲,拒绝了猎户们的请求,道:“大虫已死,你们顺着这条路边能找到它的尸体。”
武松拒绝的很果断,猎户们只好自己上山。
武松背着潘金莲下山,寻了个客栈,让小二开了个房间,轻手轻脚把潘金莲放在床上。
睡梦中的潘金莲有些孩子气,两只手软软的,抓着小被子,握成没甚威胁力的小肉拳,贴在脸侧放着。
武松微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眼底的冷意少了几分,给潘金莲掖了掖被子,这才走出房间,嘱咐小二若无事,不要上去打扰潘金莲的美梦。
潘金莲的腿受了伤,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武松问了一圈,附近并没有医馆。
客栈的掌柜是个心善的,见此对武松道:“若是寻常止血化瘀的药草,我那倒是有上一些。”
武松谢过掌柜,取来药草,上楼去找潘金莲。
潘金莲困得狠了,这会儿还在睡,武松不好去叫她,便把药草放在桌上,自己扔回楼下。
小二端了饭菜,武松吃着菜,一口一口喝着酒。
潘金莲的话,像是一把劈开混沌的的利剑,遮人视线的污浊散后,世界豁然开朗——生而为人,选择不了自己生活的时代,可是能选择自己想过什么的生活,逆来顺受,便是在黑夜里前行,而放手一搏,或许能得看到不同的景色。
酒水辛辣入喉,武松却越喝越清醒。
现在的生活,他一点也不想要。
武松又饮一杯酒,楼上突然传来少女慵懒的声音:“喝酒怎么不叫我?”
武松抿酒的动作一顿,放下酒杯,酒水晃了晃,似乎映了一缕极浅极浅的笑意在里面。
潘金莲抚了抚鬂间的发,武松抬起头,仍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模样,目光落在她的伤腿上,道:“你伤未好。”
“这点小伤算什么?”潘金莲混不在意,扶着栏杆一拐一瘸要下楼。
武松剑眉微蹙,起身快步上楼,扶住了潘金莲,指了指屋里桌上的草药,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