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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半握住,仰头微微一笑:“无碍的,阿英,这不是我自己的身份,就算李林甫有什么算计,也找不到人。”
叶英反握住她的手,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即使如此,也要小心行事,长安不比洛阳,亦不比他处。”
“我知道啦,”她吐吐舌头,“放心吧阿英,我你还信不过……”
叶英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阿云剩下的话就全都化作了干笑:“那个,如果有事的话,我会跟你说的,不会自己去硬抗的。”
叶英这才算是勉强同意的点了点头。
管家的效率确实很高,没一会儿,就上了两壶西凤酒,摆满了四色凉菜热菜,营养汤水,还有精美的糕点和……加了作料的茶。
阿云再次把所有人都赶下去了,一面吃饭,一面和叶英说着纯阳宫发生的事情以及李林甫告诉她的一些信息。
“我觉得,纯阳宫的事情实在太巧合了,怎么皇太子一被猜忌就跑去试药,又好巧不巧的中毒了?索性今天在街上遇到了两个从前认识的纯阳的咩咩,又偏偏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我想着,要不晚上去找他们问问。”阿云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转着筷子。
叶英眼底明显的不赞同,道:“你这般临时变化身份,若然一个不慎,落入有心之人的眼里,怕是不妥。既然是纯阳宫的人,不如,叫芳明走一趟,探听消息。”
阿云本想说不必,可想想还是同意了,歪歪头问:“阿英你在这里呆着,山庄那边不要紧吗?”
“有二弟和三弟在,倒是无事可以操心。”
“嗯,”她想想出去几年靠谱了不少的叶炜,点了点头,一脸自豪感,“三黄叽是长大了啊。”
叶英有些失笑的睇了她一眼,夹过去一筷子笋:“还说三弟,依我看,你才是没长大的那个。”
阿云瘪瘪嘴,将碗里的菜和着白米饭刨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谁说的,我都当官了。”也不知道叶老头要是知道她当上了御使会是什么表情,估计想一头撞死吧,毕竟那货曾经是科考落第,虽然……好吧,大部分原因是考官太贪了。
“唔……对了,老庄主和夫人怎么样了?”
叶英伸出手指将她嘴边的饭粒抹掉,道:“父亲和母亲陪着六妹在苏州养病。”
“夫人的病还没好?”小哈不是说了灵泉水很管用吗?
“母亲的身子倒是好了许多,是六妹她先天不足。”叶英叹了口气,想到自家妹妹,心情有些沉重。
“哦。”阿云算计了一下自己的积分,觉得再过段时间可以给叶婧衣兑换一瓶补灵丹,她这种先天病倒不同于庄花娘,光靠灵泉水是没什么用的,不过想想她攒了这么久的积分……好吧,是有点心疼来着,原本她是打算用来兑换一件护心甲的。
算了,谁叫人家以后是她小姑子呢?
“又在想什么?”叶英见她走神便抬手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阿云捂着头一脸控诉。
“我这么聪明的小脑袋要是被你打笨了就真成二货小黄鸡了。”
叶英嘴角微微一抽,默然不语,直接又夹了个丸子堵上某人的小嘴巴。
所谓哈士奇、小黄鸡、蠢咩之类的生物他现在大都明白了是指什么,虽然一开始有够别扭,不过久而久之就随她去了。
两个人在这边吃的温馨,却不知,此时此刻的大明宫,正酝酿着一股极大的风暴。
玄宗坐在外间,垂眸端着一盏安神茶,太医们聚在一起小声讨论着,宫娥进进出出,飘飞的衣带带起阵阵令人烦躁的香风。
高力士站在他身后,朝那褚色纱帘后望去,隐约瞧见一个面无人色的,同玄宗有五分相似的脸,心下不禁泛起嘀咕。
太子李瑛,生母赵丽妃出身低贱,却也蒙受了一段时间的专宠不假,可是这一切,在惠妃得宠后全然改变。太子不得不谋求皇后的帮助,将皇后认为养母,平日里也是战战兢兢,丝毫不敢引起多疑的父皇一丝猜忌,希望能够避免被废黜的命运,谁知,几年前,他最大的靠山——王皇后,还是倒了。
如今惠妃对后位虎视眈眈,其亲子寿王又在诸王中独领风骚,恩宠最甚,而李瑛,母家卑微,才干不显,没有兵权也没有多少权臣支持,在这种凄凉的情况下,所有的人,甚至包括他这个皇帝的心腹都在猜测着,东宫哪一日会换上新的主人,却没想到,会发生这么一件戏剧化的事情。
纯阳宫献上有问题的药,陈玄礼几乎是立刻就奉命率领羽林卫前去封锁了,可即使皇帝,都没有真正怀疑是纯阳宫的人做的,不仅因为吕洞宾此人的超凡脱俗,更因为,纯阳的人没有必要把事情做的那么明显。那么,这一招是不是苦肉计呢?可按照太医们的诊断,太子病情凶险随时都有可能驾鹤西去,而李瑛素日温和有礼,甚至可以说有些懦弱,也不像是能给自己下狠手的人。
至于惠妃……高力士摇摇头,这个女人,狡猾的跟狐狸似的,要真是她的手笔,就不会留下巫蛊这样的败笔。
玄宗手上的茶早已凉掉,高力士见状问:“圣上,是否要换一盏?”
玄宗摆摆手,招来一个太医,问:“太子的病如何?”
太医支支吾吾了半天,道:“太子……情况凶险,尚未明朗,臣……”
“啪”的一声,茶盏碎裂在地,所有人战战兢兢跪了一地,玄宗那双略微狭长的丹凤眼危危眯起:语气平静的可怕:“谁能给朕说句有用的?”
“圣上息怒……”太医们只能说出这一句话。
玄宗霍然起身,玄色衣裾拖在铺着华丽地毯的安静宫室中,磨出沙沙的声音,他掀起纱帘,坐在床榻前,看着那个病的没有一丝人气的儿子,神色晦暗不明。
他不喜欢这个儿子,这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李瑛的性格一点儿不像他,不是他最喜欢的女人生的,也不是嫡出……无论哪一条,似乎都构成了他不配做皇太子的理由。
可是,玄宗没有废他,不是因为他还对这个儿子抱着什么希望,而是因为,太子这个位置,只不过是他用来制衡的一颗棋子,谁坐上去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坐上去的人,绝对不可以威胁到他。
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强大的母族,没有过人的才干,也没有震主的兵权的李瑛,无非是最适合这个位置的。
他没有想过废掉李瑛,即使在宇文融李林甫和惠妃借赵氏之题发挥之时,他听之任之,不过是为了斩断李瑛的臂膀,却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他看着李瑛这么睡,不禁就想起了从前,赵丽妃抱着孩子,天真而温柔的朝他笑,还有一直古里古怪作男装打扮的棠儿逗着孩子叫小嗣谦……
从什么时候开始,丽妃的脸上再没有了那般天真的微笑,而棠儿也会用那般憎恨的眼神看他呢?
那张明艳如海棠般的容颜蓦然从记忆深处钻出来,她笑的几乎可以令天下为之迷醉,眼底的痛恨却扎的他疼。
室内的炭火烧的很足,几乎能叫人背后沁出汗水来,玄宗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热,反而手脚冰凉,他缓缓起身,绕过跪在地上的人朝门外走去。
高力士连忙跟了上去:“圣上?”
“去惠妃宫中。”玄宗疲惫的闭了眼,低沉着嗓音继续道,“你让陈玄礼严密监视谢云流和李重茂的踪迹,但不要叫山石道人看出端倪,”他说到这里停住脚步,睁开那双没有什么温度的,高深莫测的眼,宽大的衣袖下手紧握成拳,“不管这件事情后面的人是谁,朕都要把他们找出来,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挑战朕的皇权。”
高力士心中一惊,连忙低头:“那,是不是叫裴相他们……”
玄宗摆摆手:“叫李林甫去做,不要声张,知道吗?”
李林甫?
高力士想起这个姜皎的外甥,不由心思一动:“那,是不是要给他找些得力的帮手?”御史台是个什么状况,估计是个人都知道。
玄宗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凉薄之至的笑容:“不必,他若是这点儿用都没有,就随着宇文融一道离开吧。”
☆、帝妃夜话思爱女
惠妃宫中
玄宗除去了厚重的外袍仅着一件浅色长衫靠坐在椅子上,他左手手肘支在扶手上撑着头,阖着眼似乎在休息,饶是如此,他的神色依旧没有什么放松的迹象。
端着安神汤进来的惠妃见状朝宫人点点头,众人就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站在皇帝身后的高力士和她对视了一眼,也缓步走了出去。
惠妃将安神汤轻放在一边,拿起柔软的狐狸毛皮做的毯子给玄宗盖上,又亲自灭掉了几只明烛后,坐在一边静静的绣着前些日子的绣活。
偌大的宫室,安静的滴水可闻。
过了一会儿,玄宗才转醒,转眼见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轮廓,一时间竟然失了魂,唤道:“棠儿……”
听到这个名字,惠妃淡雅的蛾眉微不可查的一凝,手中的针顿了顿,差一点刺到葱白的手指。
然而,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绪,放下绣活,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婉的笑容,起身款款朝玄宗走去,假装没有听见他那声呼唤:“三郎醒了?可要用些安神汤?”
玄宗看清这个与心头之人并不特别相似的面孔,神思像被泼了一整盆的冷水,霍然清明了许多,他拉过惠妃的手,笑道:“只是小憩稍许,不想竟冷落了娘子,是朕之过。”
自王皇后废黜后,惠妃不是皇后,却享受着皇后的待遇,总领六宫,威仪日盛,玄宗也称呼她为“娘子”,而不是“爱妃”。
惠妃却只浅浅一笑,那双继承自姑祖母的明亮而显得格外聪慧的眸子泛起柔和的微芒,那笑容并未持续太久,就化作了轻愁:“三郎这些日子为了太子之事忧心,妾身看了,心里也不是滋味,光王他们对妾身误会颇深,妾……”她说到这里,叹息了一声,戛然而止,却恰到好处。
谁都知道武惠妃一心想登上后座,顺便让自己亲儿子入主东宫,谁也都知道太子、光王和鄂王交好,皆因母妃被惠妃夺宠,太子命在旦夕,就算没有巫蛊众人也会将矛头指向惠妃,如今诸王与宗室之中,已经有了些不和谐的声音,若非玄宗强硬压下,恐怕惠妃早就被打入冷宫或者禁足了。
玄宗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不必多想,朕信你。”他眼前这个女人是后宫中最聪明的女子,要害太子,大可将火引向他方,完全没有必要闹到今天这种格局。
玄宗继续道:“朕今日来,也正是为了这件事,不知娘子,有何想法?”
惠妃听清他的来意,也是暗自松了口气。
她自幼被则天皇帝接入宫抚养,虽后来因为武家的没落生生从郡主贬作了宫婢,见识谋略却远非一般女子所比,玄宗也常常拿着些不甚牵扯朝政的难决之事相询,以期寻得些巧妙的解决之法。
他肯拿这件事问她的想法,倒未必是真的要依仗她,但至少,不再怀疑她了。
对玄宗这样多疑之人拿捏的十分准确的惠妃转念又细细斟酌着话语,道:“妾以为,此事或许,并非太子所为。”
“哦?”玄宗有些讶异,这还是头一次,惠妃为了太子说情。
“若是太子所为,他大可不必牵扯上纯阳宫,直接设计栽到妾身上,岂不简单,何必绕弯子?”惠妃的声音温雅柔和,节奏把握的极好,一贯是宫中妃嫔之典范,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