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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站住了脚,慢慢从广袖里伸出一只玉白无瑕对一个男人来说却略嫌秀气的手,掀开了斗篷。
秋梨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敢去看他那双仿佛正对着你含情微笑的桃花眼,在场的女人除了阿云之外也几乎都是脸红心跳的埋下头。
若说好看,她们姑爷也不下于霍玉,只是姑爷面对外人的时候几乎时时刻刻都那副清冷的模样,加上又是七娘的夫婿,对她们来讲就像是高不可攀的雪峰,只能偷偷的看上一眼,眼前这位公子却恰好相反,他那双眼睛总给人一种在很专注的看着你的感觉,没错,很专注的 ,看着你一个人。
当一个绝世美男这样专注的看着你的时候,试问有几个女人,不会脸红心跳?
阿云意识到了自己这帮不成器的侍女(那是因为你每天都对着美男夫君已经免疫了阿喂!)的丢人举动,忍不住咳了咳,道:“你们都下去。”
侍女们的眼神恋恋不舍的在霍玉身上打着转,不甘不愿的道了声“诺”,然后下去了,走在最后一个的秋梨却是忧心忡忡,思量着这位霍公子与自家七娘究竟是何种关系。
当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的时候,阿云的神色才彻底凝重下来,今天霍玉前来,是为了向她摊牌,只是,他会和自己说出几分事实,她不知道,更不知道,这个幼年的好朋友,现在看来深不可测的锦囊公子,究竟值不值得继续相信。
霍玉却并不着急,只先朝叶英打了个招呼,又看了看阿云,道:“叶大庄主,夫人,上次你们二位大婚,霍某因事未能参加,实在抱歉,今日深夜造访,实在是无可奈何,还请你们二位不要介意。”
叶英礼节性的还礼。
霍玉神色稍安,对阿云道:“我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小云……”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改口道“叶夫人想必清楚,是为了解释为何我会出现在将军府以及……我想把我所有的事情全部告知你们二位。”
“叶夫人可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我的母亲,她很早就过世的事情?”
阿云点点头,从记忆中翻找出那个有些沉郁的夜晚,小小的她和小小的霍玉蹲在路边,看着远处叶孟秋招待客人的灯光闪烁,说过的那些话。
霍玉嘴角轻轻扯了下,眼底却是一片的冰冷:“我说过,我的母亲,她很美,能歌善舞,名动一时;还说过,她的丈夫因此将她视若珍宝,总是在大宴之时让她献歌一曲,以此来炫耀他能够拥有这样一个尤物……”他的声音在这里戛然而止,过了很久才继续说,“我的父亲,他是一名很有权势的男子,可惜再有权势,也比不过当时如日中天的霍国公辅国大将军王毛仲,于是父亲在某一次宴请霍国公,我的母亲登台献艺时,王大将军惊为天人,执意要向我父亲讨要母亲。”
“妾通买卖,何况我的母亲,她连个‘妾’都不是,因为身为韦后亲妹妹的女儿,韦氏罪人的后代,只能永世沦为贱籍,父亲无力阻挡,只能将她双手奉上。我愤恨于父亲的懦弱,忧心于母亲的处境,只能随着她一道去了将军府,谁知,那王毛仲因为当年诛韦党时未能尽力,首鼠两端一直遭人诟病,他又是个心胸狭隘偏激无耻之徒,讨要我母亲不过为了出气,于是……在短短数日之内,我的母亲一个弱女子被他虐待致死,我因为撞破了这一切被他的人千里追杀,幸而,得师父相救。”他说完这一切的时候,眼睛已经通红,忽然一拳砸在墙上,生生砸出了血。
“小玉哥哥……”阿云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为什么,你不早和我说这些呢。”
霍玉有些错愕的目光落在阿云并不觉得惊讶的脸上:“你……为何?”
“我为何不惊讶?因为这些我都知道了,”阿云并不避讳的直视着他的脸,“你的心思太多,我原以为有些事情你是决计不会告知我真相的。”
“抱歉……”霍玉有些狼狈的避开脸,这样的话,何止阿云跟他说过,可是幼年时候轻信于人被不断出卖那些惨痛的经历早就教会了他,不可以轻易相信任何人,就算是公孙大娘,他也未必会什么都说。
“你今天来,肯定不是为了给我讲故事的吧,小玉哥哥。”阿云继续道。
“不错,”霍玉沉默良久后苦笑了一声,“我是来找一个人寻求帮助的。王毛仲终于被我设计下狱,可是此人背后的势力很广,他不会束手就擒,据我所知,他手底下有一个叫做‘隐元会’的组织,正在阴谋策划,打算明晚子时,就将他从刑部大牢劫走。”
“哦?什么人?”阿云听着霍玉之言,心中微惊,她是开了小哈这个挂,可霍玉没有,他这么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有本事把隐元会的情报提前弄到手。
霍玉的目光落在阿云微笑着的脸上,淡淡吐出了四个字:“上仙公主。”
“上仙公主是个死人。”阿云摇摇头,“可以帮你的不是上仙公主,是裴家阿云。”
霍玉微微挑眉,眼中流露出思索之意。
“小玉哥哥,我可以帮你,但,你欠我一份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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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刑部大牢
“王毛仲,吃饭了!”送饭的狱卒没好气的将一碗馊掉的饭放在栏杆外头,啐道,“呸,什么玩意儿,还当你是大将军呢?”
坐在草堆里浑身脏污的王毛仲仿佛依旧是高高在上不染尘俗的辅国大将军,闭着眼睛哼了一声:“小子,做人留一步背后好商量,你就不怕我哪一天从这里出去?”
“哟呵,还敢威胁爷?我告诉你,爷就没听说过,被打入死牢的人犯还有活着出去的那一天,哼,高公公交代过了要好好招待你,你要是不想吃饭,爷就赏你一顿鞭子!”他恶狠狠的抖了抖手上的鞭子。
王毛仲冷笑了一声,不再言语。
狱卒狠狠踢了下那碗,直接把碗给踢破,然后转身走了:“爱吃不吃。”
其他的人犯也是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开始狼吞虎咽,吃着吃着,居然都开始口吐白沫,两眼一翻,就这么直直倒地。
王毛仲听见最后一声响,才睁开眼,扶着墙缓缓站起来,手在上面反复摸索着,终于摸到一个空的地方,他带着节奏敲击了三下,两个黑衣蒙面人凭空出现。
他们跪倒在地,道:“天君!”
“还愣着做什么,快快将本天君给带出去!”王毛仲怒喝道,在这种鬼地方呆着,他早就忍受不了了,这两个蠢货手脚也不快一点儿!
两个人迅速爬起来,打开锁,扶着他一路往外逃去,他们早就挖了地道,从外头直接通往刑部监牢,就是为了防止今天的事情。
王毛仲走了很久,才从地道里出来,乍然闻到新鲜空气,他那张老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久违的笑容,可在看清前方打马上前来的一个人时,那笑容还来不及放开就僵在嘴边。
“王大将军,别来无恙啊。”裴耀卿一袭京兆尹的官服端坐在马上,语气咸淡的打着招呼,“本官今早接到密报,说有人要越狱,原还不信,不想,居然还成了真。王大将军要不要随本官去和刑部尚书解释一番?”
“你……”王毛仲看着身边忽然围上来的官兵,手指着裴耀卿一时说不出话来,“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
王毛仲话音刚落,就见一道剑光亮起,身边的两个护卫当场横死,他自己也身受重伤,吐出一口鲜血来。
“他和你无冤无仇,我总和你有仇吧?”阿云自裴耀卿背后出来,冷笑道,“这么三番四次的追杀,小女子也想知道,你王大将军究竟和我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你……是你这个妖女报信的?哈哈哈哈,你指使了裴耀卿来的,果然是妖女,真是好算计!”王毛仲上前几步,目眦欲裂。
裴耀卿忍不住皱眉,低声道:“殿下请退后,当心此人狗急跳墙。”
阿云却不以为意,转头道:“族兄,我有一事,想请你通融。”
裴耀卿看了一眼王毛仲,以为她是想为当年被追杀之事复仇,便点点头,提醒道:“留他一条命,待陛下处置。”
阿云点头,轻蔑的目光从王毛仲身上移开,扬声道:“小玉哥哥。”
☆、棋差一招满盘输
枯枝断裂的细小声音自阴暗处渐渐近了,因为之前连续几天不吃饭又受了剑伤半跪在地上的王毛仲的视野里,就这么呈现出一双精致的鹿皮靴,白绸上的水波纹随着长衫下摆微微浮动着,一片鸦青色拖得老长。
他疑惑的目光随着那来人上移,因为角度的缘故,忽然觉得这个人似乎过于高大。
天边乌云翻滚,夜风大作,吹得那些沙子都进了王毛仲的眼,他下意识的闭上眼,抬袖去擦,睁开的那一瞬,天边一道闪电划过,亮如白昼,将来人那张风华绝代的脸照的一清二楚。
“啊,鬼……”王毛仲吓得一直往后坐,屁股在泥沙里移动着,两条腿狼狈无比的刨着土,动作难看到了极致,却不敢抬头再看霍玉一眼,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嘴唇哆哆嗦嗦,“霍姬……”
听到母亲的名字,原本不疾不徐慢慢朝他走过去的霍玉停住了脚步,“唰”的一声,背后双剑拔出,广袖高抬,右臂持剑迅疾如电般直往王毛仲的咽喉刺去,却停在那附近不过毫厘,翻转手腕,强行抬起他的下巴。
乍然接近又远离的死亡让王毛仲清醒了几分,他没有在意下巴被刺破的痛感和郁郁流下的鲜血,只是眯着眼打量着霍玉。
“你是霍姬的儿子,是忆盈楼的人。”他冷静的说出了这句话,以陈述的语气。
“还不算太蠢。”霍玉唇角略略一勾,“王大将军,我早就说过,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的。”
“你是想要替你母亲报仇?嘿嘿,小狼崽子,你以为你为何能有今天,不过是因为当初老夫一念之慈,留你一条狗命,却不想,你居然趁这妖女陷害老夫之际落井下石,真是恩将仇报。别说裴耀卿在这里不可能叫你取走老夫性命,你现在在老夫身上划多少下,明日你忆盈楼,嘿嘿,就得死多少个。”王毛仲冷笑着说话,利剑当前,神色却不见半点儿紧张,显然别有所恃。
“王大将军这般气定神闲,当真是大将风度,”霍玉缓缓收回了剑,语气咸淡,仿佛真的是在夸奖王毛仲,却又在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手腕飞速一转,直直刺向他的大腿。
王毛仲惨叫着,霍玉慢慢的将那把剑从他几乎被刺穿的腿里提出来,来回往复,期间猩红的肉花翻卷着露出来,隐约可见森森的白骨,霍玉继续用咸淡的语气压低声音说,“到现在你还想着你的隐元会,怎么一点儿也不奇怪,拥着如此庞大势力的你,是如何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的?”
王毛仲神色狰狞的恶狠狠的瞪着他,仿佛只要条件允许他就会扑上去生啖其肉:“若非那妖女陷害于我,竖子尔敢?”
霍玉一下子将那把剑插的更深,直直将王毛仲钉在地上,同时另一把剑插在他另外一条大腿上,血几乎染红了王毛仲的囚服,他却咬着牙生生忍耐下来,没有再一次惨叫。
霍玉在他跟前缓缓的蹲下,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的声音道:“你落到这步田地,连害你的人都搞不清楚,是不是太冤了点儿?”
他说话的声音很慢很慢,尾音上挑,带着一丝诡异的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