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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寸心呼吸一滞,日前她确曾传信回西海,请父王暗送十斛上好的珍珠与天奴,不知这事怎么传进了杨戬的耳内,他此刻问出,必是疑心自己暗中勾连天奴,别有图谋。龙女急速瞟了杨戬一眼,见他似笑非笑,一时也摸不清他的喜怒,只得强自镇定,从容答道:“钱财俱是身外之物,唯有骨肉亲情不可割舍。那厮害我三哥身陷囹圄,我西海上下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方消心头之火。只是眼下,还不到算账的时候。”
杨戬盯视这龙女移时,忽然一笑:“我这里长夜漫漫,只得一壶清茶,不想方才被公主毁了,你却还要我救人?” 寸心满心忐忑,岂料杨戬竟是这话,心头也是一松,遂笑道:“不值什么,不过是开樽烹茶罢了,我赔你一壶便是。” 说罢端坐案头,自使扇子扇滚了风炉煮水。
显圣真君便也慢慢踱过来,在她对面坐了,却不说话,只留神看她行事。须臾水滚,西海三公主挽了窄袖,露出雪白的里衬,一痕雪腕上,那只莹润的羊脂玉镯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着。杨戬注目那镯子良久,不由自主抬手去摸,他没有碰到玉镯,却触到了寸心纤细的腕子,龙女一愣,持杯的手抖了一抖,几乎不曾丢了那夔龙犀角公道杯。她下意识攥紧了杯耳,还是被其内溅出的滚水烫了一下。
杨戬顿觉赧然,想要道歉,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还是寸心回过神来,瞪了他一眼,从腕上褪下那镯子递与他道:“这原是你母亲赠与我的,你想看,直说便是,何苦害我。。。。。。” 龙女双颊红了一红,没再说下去。
杨戬歉意的一笑,双手捧过玉镯细看。那镯子犹自带着寸心的体温,触手如脂如膏,像极了他记忆里,母亲温暖的指腹。此刻万籁俱寂,神殿里亦无风过,唯独梁上风铃的玉坠轻轻摇摆,敲击着彼此单薄的身躯,叮当有声,一股无可名状的悲凉瞬间漫上他的心头。杨戬默然片刻,深吸一口气,将玉镯递还给寸心,尚未开口,只听那龙女道:“你留着吧,也算物归原主。”
杨戬摇摇头:“家母既将它赠与你,那便是你的了。” 寸心没再说什么,接过镯子戴好,捧过一碗茶来道:“来不及去取章泉水了,将就着用吧。” 杨戬微笑,取过茶碗呡了一口,点点头道:“天奴一向深恨瑶池女仙自恃清高,不肯俯就,若不是这些珍珠,只怕此刻去往雷州的路上,你就要与董双成作伴了。”
寸心亦自斟一杯饮了,笑道:“此等小人我在西海见得多了,不过青蝇附骥,却自以为身份贵重,惯常借势压人。其实离开主人,他连臭虫都算不上!”
“他是小人,那我在你眼里又是什么?” 显圣真君眼皮也不抬,只盯着碗内碧绿的茶汤出神。
龙女抿嘴一笑:“窃闻‘德胜才为君子,才胜德为小人’,真君自量,德胜乎?才胜乎?抑或德才兼备,君子小人莫辨乎?”
杨戬“喷”的一声笑开,又饮一口茶道:“这厮贪得无厌,你以金珠玉宝骄慢其心,还是对的。只天奴此人滑溜得泥鳅也似,又在天庭经营多年,耳目甚众,还是陛下跟前贴身內侍,轻易是扳不倒的。对付这样人,光靠金珠只能防其一时,要除掉他,一定要彻底去了他戒备之心。” 他放下茶碗,望着寸心,“天奴因女官们不屑与他为伍,正愁不能插手瑶池,若得其人假意逢迎,投入他门墙以为内应,我们行事就便宜了。只是。。。。。。” 杨戬停住,垂下眼帘,长长的、浓密的睫毛掩住了他点漆般的瞳仁,却没再说下去。
龙女亦低了头,思索半晌,宛然一笑道:“放心,为了三哥,再违心的事儿,我也做得。” 她双手紧紧交握又放开,下定了决心似的抬头望着杨戬道:“不过此事不能操之过急,要见机行事,必要的时候。。。。。。”寸心顿了一顿,“真君下手不要留情。”
她这样一点就透,却让杨戬心内涌上一丝懊悔。这龙女同三妹年纪仿佛,本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时候,自己却要她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屈身事贼,不能说全然问心无愧。但他也深知,眼下天奴与自己虽然相安无事,却早晚必有一争。且不说杨戬不屑以大击小,只说他身为外臣而处心积虑整治內侍,也需要大费周章,若可有人在内出力牵制天奴,那便再好不过。但杨戬行事精细万分,宁可等待时机一击而中,也不愿意盲目出手祸延己身,因此冷眼旁观多时,才等到寸心这样心地瓷实,且有求于自己,又易于掌控的人选——原本內侍不过以揣摩上意为能,但揣摩之心人皆有之,能够揣摩得恰到好处,进退得宜就实非易事了。杨戬亲见这龙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由人人排挤的下等婢女一路高升为王母每日不可或缺的得力侍从,其能力的确不可小窥,若失了这个机会,难免将来措手不及。他想定了主意,伸手取过茶壶,替寸心续了一杯方道:“你才说,要我帮董双成什么?”
龙女却不知对面那人一霎时动了这许多心思,见他问起,忙笑道:“也不是什么大改动,只是请真君裁度着,别让姑姑在下界受苦过甚,也就是了。” 杨戬颔首道:“这个容易,你且寻一件她随身的东西来,不拘首饰簪环皆可,我叫人带给那处地仙,交代几句便是。”
☆、第 15 章
寸心本以为,董双成下界不过一日,要在她房内寻一件首饰,当是极容易的事情,岂料到了她屋内一看,不但箱笼几案,连妆盒并枕边匣子内一应物件全数不知所踪。愣怔间,柳昌容开门进来,见她在内发呆,遂苦笑道:“姐姐,别找了。董姑姑刚走,那边就来人,搜刮个精光,连朵绒线花儿都没剩下。”
寸心气得咬牙,想了想也无如奈何,幸而龙女平日同双成交厚,知她卧榻下有个暗格,打开从中摸出一个锦囊来看了看,取出一方绢帕塞在袖内,又将锦囊交于昌容收好,便急急往瑶池后头竹林行来。
因白日里不好交接,她原是同杨戬议定,将双成的贴身物件压在竹林深处一块青石下头,做上记号,稍后杨戬再入内取出,不想刚刚弯下腰,还未将帕子放入,就听背后一人冷笑道:“三公主,这石头下生了笋子么?叫我也瞧瞧?” 寸心急忙回首看时,只见卫承庄独个儿立在身后,倚着一根碗口粗的竹子,正窥着眼向她手内张望。龙女又惊又怒,口中却笑道:“可不是?这竹林里除了笋子,也长不出别的阿物来。”
“是么?”卫承庄离了那竹子,凉凉道,“你既是来挖笋子的,怎么不带家什?若挖出来什么宝贝,你就拿衣裙兜回去么?” 她说着,也不待寸心答言,自转头向竹林外高声唤道:“梁姑姑,你若再不来,笋子就长成竹子,吃不得了!”
寸心不料她还带了别人,忙也朝那边张望,果见梁菡芝的身影,后头还跟着三五个宫装婢女,两个小黄门,一群人踩着落叶枯枝,气势汹汹的向这边走来。龙女心下着忙,又不知梁菡芝来了要如何发难,只恨不得肋生双翅离了这里去,脚下偏又半分挪动不得。
卫承庄见梁菡芝走来,忙施了个礼笑道:“姑姑您瞧,这又不是取水的时辰,她不在瑶池整理文卷,跑到竹林里来搬弄石头。敢是偷了什么东西,到这里埋藏不成?”
梁菡芝看也不看寸心,只向身后一个宫婢道:“你说,你都看见了什么?”
那小宫娥一蹲身道:“回姑姑的话,我才在董姑。。。。。。不,董双成房外路过,瞧见舍人姐姐进去,拿了个什么出来,就往这里来了。”
“哦?” 梁菡芝微笑着转过头来,“我正说帮双成妹妹整理些衣物送去,免得教她在下头受苦,这还没容出空儿来,三公主就先去了。” 她慢慢踱过来,上下打量着寸心,“我原以为,董双成待你不薄,你我姐妹是一样的心,却不料你竟卷了她的体己,私自搬运出来,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董妹妹要是晓得了,可不要哭出几缸泪来!”
寸心未曾听完,已经心头火起。梁菡芝带人查扣了董双成尚未带走的细软,又见宫婢报说寸心入内搜寻,便索性要串通手下,将这黑砖砸到自己头上来了!当下不及细想,脱口而出:“俗话说,拿人拿赃捉奸捉双,姑姑要是疑心我盗窃宫人财物,大可将我捆了,送往娘娘面前,若当场搜出贼赃,我就认了这罪!”
卫承庄“哼”了一声道:“何必去烦娘娘?就在这里搜,管教你心服口服!”她还要再说,却听几声犬吠,一只黑色细瘦的猎犬穿林过木狂奔进来,众女吃了一吓,忙闪开一条通道,看那细犬跑到人群中间,就地一滚化为人形,朝寸心一躬身道:“三公主,我主人说了,请你到神殿,有句懿旨上的话不清楚,要当面问你!”
寸心被他说得云里雾里,呆了片刻忽然福至心灵:这必是杨戬依约来取信物,却见自己被人困在林内,才派了这狗儿前来解围,不由得心头一宽,忙举步要走。
“慢着!” 梁菡芝往前踏了一步,挡在寸心身前,对狗儿道:“哮天犬,我们这里正要搜身查贼赃,你若是现在带了人去,岂不是连真君大人都说不清楚了?”
“既然怕说不清,那就一起到神殿,当面说,说清为止。” 杨戬不知何时也入了竹林,立在人群外淡淡开口,倒把梁菡芝唬得一颤。她转回头,未及出声,就见杨戬收了墨扇,徐徐行至寸心跟前站定,皱眉嗔道:“还不走?”
寸心一愣,她当然知道杨戬所为何来,但众目睽睽之下,杨戬如此做派,岂不反而使梁卫等人生疑。她握着绢帕的手攥出了冷汗,想了想也只好先脱身再说。寸心刚一迟疑,那边梁菡芝已经开口拦道:“真君大人,这样不好吧?这龙女身上可还有着一起盗案呢!”
“盗案?”杨戬瞥了她一眼,“那好,你们跟我一起回神殿,找出人证物证,审明谳定,将她下狱就是了。”
“。。。。。。真君,这是我们内宫的人,又不是大事,就不劳您费心了。”梁菡芝指了指两个小黄门,“这里有两位內监,要是查出什么,由他们禀报天奴大人处置,也就是了。”
“那不成,” 杨戬早已看到二人,略一沉吟已是得了主意,摇头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既为司法天神,就不能坐视鸡鸣狗盗之辈横行内外。更何况,”他转向寸心,冷冷道,“疑犯是这等背信弃义的无耻之徒。”
此言一出,众人都吃了一惊,寸心更是摸不着头脑,但她是个伶俐人,默然片刻,已经明白杨戬捣鬼,遂亢声道:“真君这话糊涂,我何曾做过什么背信弃义的事情?”
“你没做过,可你西海做过!” 杨戬环顾四周,忽然拔高了声音,“当初我母亲被你父王蒙蔽,以玉镯为信,私相约为秦晋之好。后来我家变蒙尘,颠沛流离之际求助于你西海,却不料那嫌贫爱富胆小怕事的老龙竟绝口不提亲事,将我兄妹拒之门外,任我二人自生自灭,还说不是背信弃义?”杨戬刀子一样的目光横扫过来,瞪得龙女心头一凛,听他愤愤道:“你父王只顾明哲保身,以为暗室欺心无人知晓,不曾想到几百年后,他的儿子会落在我的手里——无义之人也只配如此下场,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杨戬平日虽然不苟言笑,却也不曾如此横眉怒目高声斥责过什么人,一时众人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