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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林黛玉已睡过两个多时辰了,这会儿再叫她睡也是睡不着的。
病中不宜看书习字; 与人多说话又十分的耗费精神; 林涧怕林黛玉病中觉得寂寞; 便特地预备了给她解闷的小玩意带了过来。
林涧从怀中将早已准备好的小册子拿出来; 他没递过去给林黛玉瞧,而是拿在手中扬了扬,含笑道:“你如今正在病中,又不能出去,外头的情形紫鹃几个可以同你说一说。但我也晓得,你心里想必还是记挂着外头的情形,如今麟台集在外头反响还不错,我知你惦记,便特特寻了这个来念给你听; 也好叫你知道外头如今是个什么说法。”
麟台集不仅仅在都中的反响极好; 从扬州书坊散出去后; 在扬州所造成的影响比在都中还大。
毕竟林如海曾在扬州做过巡盐御史,他在扬州文人士子中一直都有很高的威望,他的文章原本就有许多人收藏; 麟台集收录了他一生所写的所有文章,这对于扬州的文人士子们来说; 便是一个极大的诱/惑了。
麟台集问世后,不论是在都中还是在扬州,读过麟台集的文人士子们都撰写了许多的读后感; 这些读后杂记有些是表达了对林如海的怀念,有些是对林如海文章的赞扬与分析,而另外一些,则是对林如海有如此才情女儿的赞赏,是对林黛玉诗作的褒扬与欣赏。
在这其中,也还有一些声音,是对都中那些同样有才情女子们的欣赏和惊叹。
林黛玉未曾病着的时候,她自己或是同乔氏一起在外走动时,这些因为麟台集而有的反馈她自己就能看到能听到。
但如今病了,为好好休养不能与外界过多接触,这信息便有些滞后了。
这麟台集是许许多多的人一起共同努力的结果,而在这其中,林黛玉也付出了极大的心血,若非她的多方努力联系,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女子所作的文章在麟台集中/出现,要说林黛玉不在乎麟台集的后续影响,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林黛玉见为着自己的病,府中在筹备林鸿寿宴的同时还要忙着为她请大夫的事情,她心中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便不曾将自己这层心意说出来,只想着每日紫鹃香雾纤柔三个也能从孙姨娘那里知道些外头的消息,她也不算完全与外界隔绝了,便就此将这层心意压在心里了。
却没想到,林涧一声不吭却替她设想周全了,她不曾说过,他却都替她虑到了。
林涧说,他带来的这本小册子里有扬州的文人士子们对她的诗作的最新品评,还有些共和的诗作在其中。而且还有不少对于林如海文章的赏析,林涧瞧着写得好的有趣的,就都抄录了下来,放在这本小册子里带了过来。
林黛玉凝视着林涧的眼睛,与他对视半晌,而后顾盼流转眸光微微一凝莞尔一笑,轻声道:“三哥,我如今看不了这些字,你念给我听,好不好?”
林涧含笑点头:“这是自然,我念给你听。”
林黛玉尚病着,他怎么舍得叫她累着呢?
便是将这小册子里的文章读给她听,林涧都舍不得声音太大,生怕吵着林黛玉了,他声音温柔的连外间偶尔停在窗格上歇脚的鸟雀都惊不走。
小册子没读完林黛玉就累了。
林涧便将小册子收了起来,预备着下回林黛玉精神好的时候再念给她听。
林黛玉方才一觉将晌午睡过去了,连午饭都不曾用过。醒来后又不觉得饿,之后服药就更没有感觉到饥饿了。但听过林涧读了一回文章,她不但觉得疲累,还有些腹肌。
林涧便陪着她用了一回清粥小菜,等到林黛玉这里一切妥当,又安置了之后,他才离开的。
回了自己的院子里,林涧将怀里揣着的小册子拿出来,仔仔细细的将小册子上的褶皱展平,然后将小册子搁在书案后,便预备着更衣出府办事。
林涧刚解开衣襟,钱英便拿着一封书信来了他这里。
“少爷,这是刚收到的书信,从扬州来的。便是近日扬州那边关于麟台集的一些品评和文章。”
林涧随意点了点头,照旧更衣,只扬了扬下巴示意钱英:“搁着吧。回头我再挑出一些抽空抄录就是了。”
除了收到书信,钱英还有些别的消息要同林涧说。
“少爷,麟台集如今不只是在都中和扬州,还有周边的其他府县乡里也都传开了。尤其是在江南几个府县,传播的速度比咱们预想的都快。因为范围太广,咱们的人手不够,总还是有些盗印出来的。但幸而圣上扶持,地方官员也都肯尽心,但凡有了盗印,官府都会清剿,所以情形倒也还好。”
“只是日子久了,总还是有些不好的声音出来。这麟台集的来头颇大,朝野上下也是没人在明面上说不好,只是这跟风之作频频出现,还有些人见着林姑娘如今风头日盛,便想要趁风跟着出头,也是不在少数的。”
钱英告诉林涧,说如今市面上出了不少跟风诗作,也不知究竟是不是女子所作,反正便是托才女之名制出来的文集诗集,这些文集诗集中倒也有些是不错的,但多数都是矫揉造作滥竽充数的,倒是那些人家的女孩子不怕出名,前头有了一个林黛玉带头,这后头的无数女孩子们倒都是想要那才女的名声了。
林涧听了也无甚太大的反应,只说让钱英不必理会:“跟风之作又不得长久。况她们也没有盗用林姑娘的诗作,她们自己要出头,便看她们自己的本事罢了。若是真有才情,旁人也是拦不住的。”
因着麟台集的出现,世人如今对有才情的女子趋之若鹜,文人士子人人追捧,可这些人也不是傻/子,糊弄人的才情和真正的才华,他们不会分不出来。
钱英又道:“如今市面上还出现了一本海棠诗集。这诗集属下叫人带回来了,请少爷看看。”
林涧瞧了钱英一眼,伸手将钱英递过来的书册接过来,拿在手中翻看。
林涧想着,若是普通诗集,钱英必没有特意带回来给他看的道理,刚接过来时林涧就想,约莫是跟风麟台集的诗集了。
林涧这般想着,待一一翻看过后,他才晓得,原来他还想的太轻了。这哪里是有关麟台集的诗集呢?这分明就是扒着麟台集的底下沾光来的。
林涧合上那诗集,食指轻扣那封面,抬眸似笑非笑看向钱英,问他:“这诗集什么来头?查到是谁出的了吗?”
书册封面上清清楚楚印着海棠诗集几个字。
那么,何为海棠诗集呢?
从前荣国府鼎盛时,府里的姑娘们都住在大观园里,这闲来无事,姑娘们追求风雅度日,探春便结了个海棠诗社。诗社每回开社都会作诗,林涧手中的这本海棠诗集,里面便是海棠诗社开社以来除了林黛玉之外其余人的诗作。
荣国府是败落了,大观园也被官府收走,府里的姑娘们再也不是从前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她们各有各的境遇,从前这些诗作不过是她们打发辰光的玩意儿,如今却趁着麟台集的东风被人结成集子送入书坊售卖。
林涧对林黛玉从来都上心得很,她从前在荣国府内的事情他皆知情,今日一拿着这海棠诗集在手里一瞧他就知道,这海棠诗集绝非是外头的人编的。
不说这些诗作结的这般齐全,单看这诗集的装潢设计便知,这般清雅装帧,又是都中有名的书坊所出的诗集,不会是外头那些乌合之众随便糊弄出的玩意儿。
这必是个对荣国府对海棠诗社乃至于对府里的姑娘小姐们都十分熟悉的人精心做出来的诗集。
据钱英方才说,这海棠诗集刚出来的时候,看的人多,买的人少。众人不敢买的原因,是因为这海棠诗集将结集缘由说的很清楚,讲明了这是曾经荣国府海棠诗社的诗集。
睿王谋逆之事牵涉到宁荣二府,两个国公府都落败了,众人不敢沾惹这样的事情,生怕会惹祸上身,所以并不敢买这集子。
但这海棠诗集中偏偏又有林黛玉当初在诗社中与史湘云联诗的完整诗作。看的人发现这一点后,这一传十十传百,都中的文人士子们都知晓了,都跑来看这海棠诗集,再加上官府并没有对那些买了诗集的人如何,于是渐渐的,这海棠诗集买的人就多了。
许多人一开始都是冲着林黛玉去的,但看过之后,发现诗集中多数诗作的著者也即是曾经住在荣国府中的那些姑娘小姐们倒也都是有些才情的,慢慢的,这海棠诗集也就有了些名声,在麟台集的众多跟风之作中,这海棠诗集的名声算是最好的了。
钱英道:“属下查清楚了。少爷所料不错,这海棠诗集确实是个对荣国府很熟悉的人出的。这个人还曾在荣国府中生活过一段时日。”
第118章
钱英还没将这人的名字说出来; 就见林涧摆了摆手,在他顿住后挑眉笑道:“我猜; 这个人便是荣国府从前的大姑娘贾元春; 如今宫里的贤妃娘娘吧?”
钱英一怔; 随即点头道:“少爷猜的不错。”
林涧的目光重又落在手里的海棠诗集上; 他勾唇道:“圣上虽未明说过,但为避免惹麻烦,这朝野上下如非迫不得已,没有人会主动提及大皇子谋逆之事,除夕谋逆牵涉到的那几个家族包括荣国府在内,自然也是能不提及就不提及的。”
“如今这诗集丝毫也不避讳此事,直言海棠诗社的由来,将荣国府的往事挑出这几样来说,不过在坊间引起一些骚/动罢了; 坊间议论纷纷; 你又何曾看见官府出面说过些什么吗?”
“就冲这一点就表明; 这出诗集的人,还是有些来头的,要么是官府不愿意招惹的人; 要么就是上头默认了,所以官府不管。你想想看; 如今荣国府都败落了,这曾在荣国府里生活过的那些个姑娘们,哪一个有能力做这样的事情而不被官府封禁呢?也就唯有一个贤妃罢了。”
钱英所查到的结果也确如林涧所料的这样。
他从那售卖诗集的书坊那里开始调查; 顺藤摸瓜就找到了出这诗集的人:“难怪属下调查的时候没费什么劲儿就查到了出诗集的人。现下想来,倒是真同少爷说的一样,这幕后的人确是官府不愿意招惹的人,而且,这贤妃出这海棠诗集无人过问,很明显是上头默认了的。”
钱英说是如此说,可他也有些想不通:“贤妃这些年在宫中素来默默无闻并不出众,于圣上处也并不十分显眼,在荣国府出事那会儿,纵然贤妃有孕,可她在宫中也是低调行/事,很是沉寂了一阵子。怎么如今倒弄起这诗集来了呢?莫不是也为了跟风?”
“旁人不提荣国府的事,圣上却允准贤妃出诗集略略提及,莫不是因着事情过去贤妃有孕,所以才待她格外宽仁?”
钱英是觉得,先前睿王谋逆作乱事虽过去,但风/波未停,所以贤妃不宜太过张扬。但说到底,贤妃数年前就进宫了,荣国府所为与贤妃没有半点干系,荣国府虽是贤妃娘家,但贤妃也不至于受到太大的牵连,她有孕在身却被迫低调,想来承圣帝是觉得前段日子委屈了她,因此才在这海棠诗集的事情上对她网开一面不去计较。
林涧笑了笑,问钱英:“薛蟠贾政那头的案子应该调查的差不多了吧?刑部出结果了吗?”
钱英点头道:“前两日结果刚出来。薛蟠判为斩监侯,秋后行刑。贾政被革职查办,其余一干涉案人等均有各自的处置。”
“这就是了,”
林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