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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向前,皱眉,伸一只手出来将江无缺的身子拖起,他有些气喘,再无力一般靠在我身上,我才发现,他全身体温极低,四肢更是湿冷得一塌糊涂,像他这样,能活着,殿主真该谢天谢地。
我用另一只手抠开他的嘴,大概他真的已经虚弱到神智昏乱,也不反抗,任由我将药丸塞进他嘴中,抬他下巴,又拍他后颈令他咽下。他的眼神已经灰暗,眼半张,随时都可能昏死过去,但他没有,我知道他不会如此软弱。
江无缺,在我的印象中,无论身子残破到何种程度,无论酷刑施加到他身上有多么难以忍受,他不会选择昏迷而逃避,即使再痛,他会忍到底,忍到他死。
其实我很清楚,此刻我最应该做的,是为他裹上厚厚的衣裳、或是上前用力抱紧他的身子——但是衣裳,我不能当着人前脱了自己的——上前,我更不能在殿主与小鱼儿面前搂住江无缺不放。
我摩擦他的手足,更靠近,令他汲取我的热量,直到殿主等不下去,冷冷问一声:“好了没有?”
我咬牙,正准备松开江无缺,“咳……”手边的人忽然咳了一声。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接下去便如开闸放水,一发不可收拾。
江无缺猛咳,手脚酥软,头因抖动,无力地偏向一侧,颈边的筋一拉扯,青紫色的血管便突了出来,盘曲鼓胀,于薄薄的一层皮下,让人看得心里极不舒服……咳到一定时候,他开始急喘,喉中发出“咯咯”一类惨烈的声响,脸憋得发红发紫,眼白则往上翻——
“江无缺!”我拉住他,已有些慌乱——“金针!”我大叫,却不知在冲谁叫。
金针本来一直都在我身上,后来殿主将包裹全部扔给匪首,我索性也把身上零零碎碎的药与医具一并仍给他,那时,殿主要教我剑术,教完我也没想起再将东西取回。
此时匪首走近,急忙将金针交到我手上,江无缺却已由咳、到喘、喘不上气、忽然开始抽筋——抽筋时,他蓦地张大眼,眼中便也闪过成为傀儡之后难得一见的微光,渐渐满身满脸被冷汗浸湿,身体僵直,复又蜷缩成一团。
我以金针刺他手足四肢穴道,匪首帮忙扶住他双肩,他头便顺势后仰,身体痉挛抽搐,眼中因疼痛而瞬间集聚的光亮早已不复,唯剩喉间怪异的声响、与眼中全无焦距的凝视。
“让他侧卧!”我与匪首合力,将江无缺身子放平再翻转,却忽然看到他口鼻中流出血污,继而更多污秽之物从他口中呕出,他不断抖动,我与匪首拉他,又不敢用力压他,更多胃液与污物从他口中溢出——会死的!脑中瞬时涌现的想法,叫我手脚猛地一僵。
顾不得殿主,也顾不得小鱼儿,我靠前,这一次,仿佛时光又退回到从前,那间狭小、阴暗的囚室,江无缺每一次脚踩在鬼门关,我都不会妥协松手,绝不会放手——他不放弃,我又怎能轻易放弃——口中更多秽物涌出,我知道,不能让那些东西倒流进气管,现如今的办法,还是只能靠我一张嘴。
伏在地上,我将江无缺的头扳正,微微抬起他的下巴,嘴凑到跟前,一股酸腐恶心的味道直冲脑门,这些常人看了便会觉得无比难过的秽物,原来不论是从哪个人的口中流出,都是同样的叫人无法忍受。其实我早就应该明白,无缺公子并不是完美无缺,他也只是一个人,生病时也会与任何人无异。
但当任何人都没发现之时,与我离得最近的,江无缺一直没有闭上的眼中——疼痛,我不能想象的巨大疼痛,令他的视线慢慢聚焦。
我有些错愕,江无缺的目光被我挡在眼前,我的神情却只有江无缺可以看见——这是一瞬,他的瞳孔急速收缩,他千真万确地,眼中露出惊骇——他看到了我,我确信,没有比哪一时更确信——无缺公子的目光,一向都是澄静而淡漠的目光,我绝不会认错,那种轻微凝结的隐忍与光彩,看了三年,太熟悉,我知道、也相信自己总有一日会再次看到。
但却只是刹那,刹那之前,我急于去分辨江无缺眼中的各种信息,但我只看到了我从来不想看到的:惊惧、惶恐、抗拒……这些,我并不想从江无缺眼中读到的信息,下一瞬,取而代之的,是他眼中逐渐涣散的光彩,视线慢慢变得呆滞,慢慢地,他从无缺公子变回到铁面,变回到眼前这个没有思想、没有喜怒、也不会对任何事物产生感知的人形傀儡。
痉挛过去……江无缺变得平静,只是这种平静,夹杂着的,是无从改变的死寂。
“他如何了?”殿主站在身后问我。
他如何了——我猛地回头瞪向那人,“想死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用药提升功力、你自己用毒克制体内毒性,那些都是你自己的事——为何要拉着江无缺与你一同寻死,他是你的傀儡,你不是应该利用他吗,不是应该要好好待他吗——他死你有什么好处,他如今变成这副模样,你是开心了、还是满意了——你非要弄死他,他死了你就高兴了,是不是?!”
殿主垂目看着我,默默静立,唇色并不比江无缺好看了多少,事隔多年,我再次敢对他大吼大叫,不是为了他,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江无缺。
忽然觉得这一瞬心堵得难受,江无缺的眼神,他不想见到我、不想清醒的眼神,让我很害怕。
这种怕,前所未有。
而殿主,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我已不知该如何评断他。
☆、第三十六章
四川,唐门禁地。
到这时,我终于参悟了殿主留我在身侧的用途。
石门已经闭起,成灾的毒虫一点点逼近,晦暗的光线,腐臭的气息,独自一人的惶恐,以及再次被抛下的无奈……或是麻木。
当昆仑重遇,殿主一早就知道自己会来唐门,但他没有想到会重遇我,令事情变得如此简单与水到渠成。
入四川时,他问我:“你愿意为我牺牲性命吗?”
我思索过后,答案是不愿。
他没有失落或是气恼,若我说愿意,他才会怀疑。
从一开始,他便不相信,这世上有谁会为别人去死,或者,他只是不相信,有人愿意为了他死。
但即使我不愿,仍被带来了这里。
这里是唐门,遍地暗器毒障,更何况这里是唐门禁地,有无解之境,毒虫阵。
初初之时,他以内力开启石门,当不出所料看到霎那由沉睡觉醒的斑斓毒虫,他只回头问了我:“可有办法越过它们?”
那时他身边只有我,江无缺身体尚未复原,匪首更被殿主视为无用之人,况且他需要的是化解奇毒,而非武功绝顶的稀世高手,自然,只将我带来了这里。
“有。”我答,“若一人服下七步断肠,再以其血招引毒虫,另一人便可轻易越过虫阵。”
他随即便问:“你身上可有七步断肠?”
“有……”我一点都不惊诧,也一点不想让他觉得我不够忠心,若剧毒都为他服了,可否令他多信我一分?
“还不快点?”他催促。
我苦笑,从怀内玉瓶取出七步断肠,片刻犹豫,在他眼前,不作假服下天下无解之毒。
但他只问我能否越过虫阵,却并不问我此毒是否有解,我以佩刀割破手腕,一瞬间,血粒涌出,落至地面,引起毒虫嘶鸣。
小心翼翼将毒虫引致角落,我并不怕它们会爬到我身上攻击我,其实这些小虫很忠诚,如果与人相比的话,它们要更忠于□□的引诱,着迷、崇拜、听从驱策。
片刻之后,殿主从密室取走他想要之物,走至门边,转身看我。
“还不过来?”他问。
我不知自己是何神情,但此时夜深,密室中更是无光,无论我脸上是何种自嘲与怨怪,都不会被他轻易发现。“来不及了,”我道,“这毒叫做七步断肠,刚刚我已走了七步,毒入心脉,若再妄动,瞬时肠穿肚烂……”轻笑,“我不想死得如此难看。”
远处,七步外,殿主定定站在门侧,全身只有一个淡白的轮廓凝在暗处,再分辨不出其他。
然后,如我所料一般,他什么也没说,丢下我,一人离去。
他真的很理智,清楚地知道,若我一动,七步断肠发作,毒虫会失去控制,那他自己便也会深陷险地,因此最好的选择,是放我一人在这里,他离开。
厚重的石门缓缓闭合,我想起以前仇皇殿中也有一间密室,密室的石门奇重无比,有一个人为了我拍门,那时他尽了全力,那时我欢欣不已。
如今……我抬起手,手腕的伤口举到唇边,大量失血令我眩晕,我将血水舔去,再粗粗包扎。毒虫依然安静听话,它们早已认准了我的气味,不会再对我产生威胁。
殿主到底被我骗了一次,那药根本就不是什么七步断肠,唐门的毒虫虽然歹毒,但师公手札上曾经提及:毒虫认主,大蒜驱之。
也就是说,只要有大蒜,便能轻易破了这唐门一绝毒虫阵。
我走向石门,思忖自己是否应该立刻追上殿主,我要以什么借口重新站回他眼前,令他相信我是死里逃生、而非手段了得——只是经此一事,我在他眼中已效用尽失,或许再次重见,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杀了我。
像那时初出移花宫,过了荒漠,他便有心要杀匪首。移花宫里的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诸事不明的一个盗匪首领,乍然见到三个只能在武林神话中听闻姓名的人物,而眼见之时,却发现这三人,一疯、一死、一与死人无异,如果匪首真的只是一个匪首,那么他知道的就太多了一些。
就像我,一直呆在仇皇殿,一直在江无缺身边,知道的事已经超出我能负荷,我的命留到今日,是因为一直到前一刻,我都还有存在的价值。
殿主没杀匪首,因为他发现自己渐渐耗弱,江无缺伤痕累累早已无力杀人,因此一路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反倒成了路上捡来的外人匪首。
而殿主没杀我,是因为我离死人只有一线,他走了,我自然也会鲜血流尽而死,或是毒发身亡。
只是一开始我还心存侥幸,因此我赌,赌他不会对我见死不救,毕竟我服毒是为他行事,然而我赌输了,不能算太意外,只是又输一次而已。
石门缓缓开启,完全是在我意料之外,当我心生警觉,猛地抬头,一阵迷烟袭面,我竟被这最不入流的香气熏晕。
或许我还是太介意,昏过去前我笑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令自己在那个人面前超脱,原来事到如今,我仍是介意的。
再醒来,夜半。
我不着寸缕,躺在唐门密室前的树林中。
一个笑面盈盈的青衣男人坐在我身侧,先看到我醒了,下一刻眼光溜回到我身上逡巡。
我想动,但手足无力,显然中了软筋散一类的毒物。
男人将手伸到我胸前,我闭眼,感觉他的手指在我胸口慢慢划圈。
一瞬间,我想到的不是奇耻大辱,而是是否有更加耻辱的事已经发生在我身上。
但是下半身木然无觉,我拿不准。
就算有,也是我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如今的我,早不指望能全身而退,殿主身边待得太久,我终究也变得沉稳与渐渐冷血,现在是我自己的身体,而身旁不知身份的男人狞笑着将嘴凑到我右胸处一点,我闭起眼,无力反抗,只希望他快点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