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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的肋骨错位还没有痊愈,这次的伤势只是更甚。
一直以来,我尽职尽责地为他上药与包扎,不管面对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还是像这时,他醒着,却无力做出任何回应。
他一言不发,对我随意弯折他的手臂、或是褪去他所有衣物视而不见,只是由得我摆弄,由着我,他安静地闭上眼睛。
外伤加内伤,他的身体很烫,在发热,这就注定我今夜不能成眠,出门请守卫大哥准备药材煎药,回过身走回囚室,坐在这个人身边,陪着他,以防他的伤势有变。
然后想,江无缺在这里的无日无夜,其实我并不比他好多少,同样也只能陪着他,无日无夜。
没有尽头。
当守卫大哥端药进来的时候,我已经不知不觉靠在墙角睡着。
“江大侠。”我接过药唤醒江无缺,“该喝药了。”
药碗端在我手里,一勺一勺地喂他滋味苦涩的药汤。
他没有觉得不对,很听话地喝药,即使我觉得应当不会有人喜欢被这样对待、被人当作废物一般一口一口地喂药,但是我看得出,他早就已经习惯,甚至没有了感觉,我喂到他嘴边他便咽下去,这一切发生之时,他自发反应得毫无意识。
不像在面对殿主之时,他情醒,冷淡。
这时候,他对一切无动于衷,像一具真正的活尸。
我很清楚自己不该与他多做交流,我的任务只是让他不死,因此也无谓对他大发善心,这个人的事不是我能过问的,殿主为他请来傀儡师,也就是说,成功的话,这世上,就再不会有江无缺。
相对的,只是仇皇殿的一个傀儡。
☆、 第二章
一晃,就是两个月过去。
我在仇皇殿的日子,单调,无际,伴随囚室里那簇始终昏黄的灯光。
和那个半死不活的人。
江无缺的情形向来不会有变化,总是新伤叠上旧伤,发热,内毒不清,气血不畅,我治不好他,他也死不了。
济州的傀儡师与我交替出现,试图用蛊毒控制他的心智,但我一样看不出区别,我总是在殿主欣然离去之后走进囚室料理江无缺的伤势,那时的他,也总是沉默,不知道是清醒、还是已经丧失了心智。
到这一日,他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他问了我一个问题,他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很清醒的一句话,我诧异,甚至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我正为他下腹的新伤上药,抬起头,看向他被乱发与伤痕遮盖的眼睛。
“孩子?仇皇殿里并没有孩子。”
他闭上眼,再没发出过声息。
但第二天我就发现,我错了。
仇皇殿里有孩子,殿主在私下养了一大批五岁至十五的孩子,他训练他们,隔离他们,让他们成为仇皇殿未来的精锐。
而我一开始并没有发现,所以错答了江无缺的问题。
接下来,我对他的治疗仍然悄无声息,只是我停下动作,忍不住想要补救。
“其实仇皇殿里有很多孩子,七八岁的也有很多,你想要找的是哪一个?”
我问闭着双眼的江无缺,在过去两个月,我并不经常与他说话,也不知道在一时间要如何与他沟通。
他慢慢张开眼,看我的眼神,有些木然。
我忽然一瞬间想到了傀儡术,于是用力晃了晃他的手臂,他眨了一下眼睛,重新看向我。
“江大侠,你要找的七八岁孩子,他长什么模样,我可以帮你留意。”
他慢慢收回视线,什么也没说,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我知道自己已经仁至义尽,甚至已经做得超出界限,他什么都不说,我也只好收拾东西起身,向门口走。
这时身后却响起江无缺的声音,喑哑,甚至很难分辨,“一个男孩……”他问,“你有没有见过?”
我回过头,即使明知千万不该。
就算我同情他,却不该为他冒险去改变什么,我不该与他有任何接触,不该试图去了解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不该想要帮他,更不该觉得自己有能力为他做出点什么。
就算我是“盈余”,我也珍惜自己的性命,我还想留着性命回家,还想要过正常人的生活。
“什么样的男孩?”我走近,去问。
江无缺蹙眉,显然想一件事令他疲累,甚至集中精力也会让他无比痛苦,“我不知道……”他答,头靠在囚室的墙壁,阴冷坚硬的石壁,他将后脑抵在上面。
我到他身前蹲下,“你说的七八岁男孩,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那你知不知道他叫什么?”
他不回应。
“江大侠?”
当他再次闭起眼睛,我知道这次简短的对话已经结束。
可能连他自己都很清楚,要找人只是妄想,在这戒备森严的仇皇殿里,虽然想要找一个人并不容易,但江无缺要找的人,更不单单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如此简单。
我猜,那个孩子便是殿主用来要胁他的筹码,而他们必然存在关系,最可能是父子,即使这是最差的一种可能。
江无缺娶了铁心兰,武林人人皆知。
但我不能去联想,因为想下去的结果就只会有一个,妻离子散。
……
很快,一直外出历练的少主归来。
这是一件大事,仇皇殿里无人不知。
所谓少主,并不是殿主的亲生儿子,殿主倒是有一个亲生女儿,听人说娇纵任性,不像温婉娴淑的胡夫人,胡夫人是殿主夫人,殿主女儿的娘亲。
只是我一直不明白,既然是殿主夫人,为什么还要自称为胡夫人。
不过我没有荣幸得见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位,除了殿主,我的活动范围很小,每日只是在住房与囚室之间来往,而住房,离囚室也只有不过百步的距离。
至于我所有消息的来源,是囚室外每日轮班的守卫大哥,以及帮江无缺打点生活起居的两名小婢,连仇皇殿里秘密训练孩子之事,也是无意间听他们提起的。
殿主给仇皇殿每一人都列下了无比严苛的条例,偏偏唯独我,还不算仇皇殿的人,所以其实我很自由,只是我的小心翼翼,让自己变得不自由。
这一日,我在囚室待了一夜,江无缺的新伤稳定,我终于能够放心离开。
出了囚室,走过长长的甬道,出门,还是长夜未尽的黑暗。
夹着凉意的风,很新鲜,有晨露的味道,我忍不住瑟缩,却突然不想就此径直地走回卧房。
我在长廊里前行,来回的守卫看到我也没有刻意留难,囚室靠近仇皇殿西北角,再往前走,出了院落的门,一条小径,通往人迹荒凉的后山。
仍然在仇皇殿的势力范围之内,所以后山是仇皇殿的后山。
后山上有一片我很喜欢的竹林,我只去过一次,是为江无缺收集晨露煎药、不经意间路过时发现的。
不过我对方向的辨识感很差,所以不确定是否还能再回到那个地方。
走在不算崎岖的山路,天已经开始微微发亮。
白雾在树林间萦绕,如烟的雾气,等我好不容易站到一大片的竹林之前,稀薄的晨光将竹林笼罩。
我往前走,听到竹子落叶的声音,风声,还有——我站定脚步,那不是风声,是有人在竹林中练剑。
就在不远处,晨晕与竹影的错立间,寒光频闪。
我不敢走近,站在远处静看。
太阳还未算升起,山林间,只有微光和沉积的墨色。
我抬脚一步步移动,竹影交错,随着那个人舞剑的身影,我望着他然后慢慢迈出脚步,苍竹在身边一根根掠过,每走一步,他的剑刺出、划出虚影。
一个孩子,身形很小,最大不过十岁。
还是个男孩,却有着凌厉的剑式。
每一招之间连贯,挥洒自如,剑气游走,竹叶在剑端落下。
晨光透过竹影,厚重的雾气渐渐转为稀薄,最终一个人的身影,初晨竹子的气息,以及一大片寂静的山林。
精妙的剑法。
还有我,路过旁观的人。
而我之所以旁观,是因为我看出了不同。这个孩子与其他人不同,其他人不可以经由仇皇殿出入后山,其他人也不包括如此年纪的孩子,殿主将所有孩子统一训练,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在这里、让我遇见他。
当然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是普通人,即使离得很远,他身上有股特质,不同于常人,就像我也有一种特质,再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人,身为平凡人的特质。
竹林在这时处于微亮的黎明,雾气尚未散尽,频频的落叶,被一个孩子划出的剑光穿透。
我忽然有一个念头,这个人是少主,一个甚至根本不需要验证就能下定论的念头,就像我笃定他不同寻常的身份,我也想到其他的可能,想到他或许就是江无缺要我打听的人。
他收剑,停下来,默默站立。
我不想被他发现,因此转身离去,回头却看到他突然以剑支地,想要起步向前,未走出一步,却只是身形微微晃动。
以医者的眼光来看,他的左脚有伤,伤得不轻,在这种情况下不应当练剑,会令伤势加速恶化。
我不希望自己显得太过唐突,却还是忍不住转向走回去。
他握剑,此刻半跪于地。
我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仇皇殿里唯一一个不同寻常的孩子,七八岁的身形,男孩,像江无缺一样周身冷淡的气质,多了些暴戾之气,即使还没有真正地靠近。
他很警觉,我走了几步便被他发现,他转头向我这里看,我便索性加快脚步,“你脚受伤了?”我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的左脚。
他抬起头,即使是孩子,这一刻的眼神却出乎意料的阴冷与深沉。
“你是谁?”他问,童声,语气却是全然的防备。
“我是大夫,想帮你看一下脚。”
“大夫?”他反问,神态依然冰冷抗拒,“这里怎么会有大夫,你到底是谁?”
“我的确是大夫。”眼神诚恳地与他对视,他的眼睛很漂亮,是上扬的,却更显得骄傲冷漠,我想了想,对他说:“我是仇皇殿新请来的大夫,上山来散步,顺便想帮你看看脚上的伤。”
“我没事。”他勉强站起身,我去扶他,却被他避过。
“你还是怀疑我的身份?”我觉得有些新奇,与一个小了自己许多的孩子对话,他明明还是孩子,神态举止却偏偏老成多疑。
像他的脸,小孩子皮肤的凝滑白晰,却有很多细小的伤痕,有些只留淡淡粉色的痕迹,有些却是新添的剑伤,当真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孩子,眼底没有一丝迟疑,嘴抿起来,比殿主还要显得冷淡与不近人情。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