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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千穗玉江垂着眼睛看他,半晌,回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啊。”
就这么一个躺着、一个半跪着、另一个站着,进入了贤者时间。
高千穗玉江倒挺有耐心,随着时间流逝,她掌心的湿度越来越重,透明的生理盐水,正一道一道的冲洗着她指缝间的血色——就连卡卡西眼角细小伤口被盐分蜇到时的肌肉抽动,她都能感受的一清二楚。
眼前小小的一方黑暗,变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高千穗玉江的手,代替了小孩们打雷天用来捂住脑袋的那床被子。
卡卡西沉浸在这片安全又真实的黑暗里,仿佛脆弱的眼泪和坚强的疼痛都被围了起来。
过了许久,轻微的响动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卡卡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左手的手指。
温软的,细嫩的,带着些让人痒痒的稚嫩感。
“那是什么。”
“你师父留下的拖油瓶。”
高千穗玉江稍稍转了转脑袋,一直团在带土左边咯吱窝里午睡的小金毛,这会儿正好睡醒了,一双亮晶晶的蓝眼睛,正懵懵然的盯着带土的胸口。
白色的床铺,白色的绷带,白色的人体,只有卡卡西按在带土胸口的那截忍者手套,是突兀的深蓝色。
小孩子,已经到了能看清东西的阶段了。
鸣人又圆又短的小手捏成个球球,艰难的试图够着那一点不同的颜色,带着肉窝窝的手背,一下一下的撞着卡卡西的手指。
高千穗玉江无声的笑了一下,然后就那么自然的,拿开了遮住卡卡西世界的手。
黑暗的离去,一般都代表着光明的到来,日光透过薄薄的眼皮充斥了卡卡西的视野,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最终张开了眼睛。
一片白色的绷带,缠着带土没什么变化的圆脸,绷带和棉被交汇的地方,晃动着一颗金色的脑袋。
他动了动手指,那团金色猛地颤抖了一下,金色之下,是一双好奇的蓝色眼睛。
——就如同黑暗真的远离了一样。
——白色的天空,挂着一轮金色的太阳。
太阳打嗝一样的握着他的手指笑了起来。
“真的是太好了。”
卡卡西感叹说:“不过我好像多了不少麻烦呢。”
“还行吧。”
高千穗玉江看了看窗外,开始跟他交代带土以后到底怎么处理。
“当吊车尾的看护啊……”
旗木卡卡西这会儿仿佛毛事没有一样,脑袋上顶着个金毛的小孩,拿着千手家开给带土的药膏单子一行一行的看。
“带土现在不能挪动是吗?”
“不能。”
“所以我也要住下?”
“嗯。”
“也好……”他眉眼弯弯的抬起头:“正好可以蹭饭啊,这时间段也没地方吃外卖了。”
高千穗玉江看了他一会儿,说:“要交钱的。”
卡卡西笑着点头:“知道。”
高千穗玉江拿手沾了点水,在桌子上写了个数字。
卡卡西的笑容凝固了。
“千手家的饭——”
“这是保养费。”
“……保养?”
“也可以说是赎身费,交给长老团的。”
高千穗玉江抬手一甩袖子,拉开门对他说:“跟我来。”
卡卡西歪了下脑袋,回头给躺着的那个盖好被子,抱着怀里的团子跟了上去。
他们去了千手家在院子后面的一座小花园。
池塘假山,花卉丛丛,高千穗玉江止步于一块用石头围起来的土地前,指着里面接近半人高的植物,回头看向卡卡西。
绿色的草本植物长得枝繁叶茂,带着一股让人耳目一新的清香。
高千穗玉江指着靠近顶端的一颗灯笼样的小果子,说:“这是波风水门。”
卡卡西:……
然后她的指尖轻巧的拐了个弯,指着树枝的另一边的果子说:“这是漩涡玖辛奈。”
卡卡西:!?
高千穗玉江看了他半天,恍然大悟,忘了这小孩儿挺脆弱——雨水走上前两步,抬手准备去盖住他的眼睛。
卡卡西手忙脚乱哭笑不得的挡住她的手:“已经不需要了,让我好好看清楚就行。”
本就离得不远,一眼望去什么都看到了。
鬼灯笼草薄薄的外皮下,有什么正一闪一闪的泛着光晕,卡卡西本想上手摸一下,但心里又不太敢。
他就蹲在那里看着,许久,开口问:“这是灵魂?”
“嗯。”
高千穗玉江拉着他的手贴上小灯笼:“摸一下没事。”
她说没事,卡卡西却不太敢乱动,很快放下手来,很稀奇的看了半天,想到保养费这个词,终于懂了。
“保存灵魂……很麻烦?”
“一般吧,”玉江看着那两点小小的光团:“保存是简单,但为了维持随时可以复活的状态,确实要……”
复活!
其他的就算了,只有这两个字,肆无忌惮的砸进了卡卡西的脑子里!
那道声音依然在说话:“等大蛇丸培育出了合适的身体,我——”
一句话没说完,玉江猛地闪开一步,伸手一捞,再次把要往地上栽倒的卡卡西抄了起来。
他这是一激动……就要晕倒啊?
“你这么虚弱,是怎么考到上忍的?”
卡卡西眼前直发白,比起生理问题、更像是心理上受到了刺激造成的。
“抱歉啊。”
“没事,”但玉江看他不像没事的样子,手就继续撑在他背上,开始说收费标准:“玖辛奈桑是水户……”
说到这个称呼,她顿了一下。
讲道理,按照没恢复记忆之前定下的身份,她和漩涡水户的关系,其实非常之尴尬。
说句不好听的话,千手玉江的存在,倒像是外室(……)生的孩子被接回了家里,无奈外室家世好,生的孩子资质也好,总之时也运也就上位了。
这种身份,面对嫡妻天生尴尬,还好那时水户夫人已经去世了,要是真相处起来,那本文在争霸天下之前,还得先把宅斗风走一遍。
“漩涡家和千手同出一脉,玖辛奈桑虽然是外嫁的女儿,但我们还是会管的。”
卡卡西这会儿心情奇好,只是笑着点头嗯。
“水门桑是为村子捐躯了的火影,也是千手门下,又是漩涡家的女婿,自然也是我们负责的。”
“所以呢?”
白发少年笑眯眯的叹气:“负责不应该谁免费的吗?一下就扒拉走了我好几年的存款啊。”
“要是都算你的,就要三倍了。”
“嗯?”
卡卡西看到她走到植株边上,说:“火影和火影夫人自然有公费,但孤儿出身的下忍,如果想要得到同样的待遇,当然是要出钱的啊。”
高千穗玉江的指尖拨开一层叶子,点着藏在后方的另一颗灯笼果,回头看向卡卡西。
“培育可用的身体需要不断研究,大蛇丸对这这件事兴趣浓厚,长老们也赞同,四代夫妇自然要小心对待,但她不一样,如果你不花钱买下来,她可能会作为前期试验品,被送去田之国。”
卡卡西这会儿又有些懵了,耳朵里听到的声音远的带着回响。
“野原琳没有亲人,如果四代目还在,她作为四代目的弟子能得到些优待,这会儿水门桑自己都挂树上了,就只能找你了。”
高千穗玉江不耐烦:“你就当出点钱堵老家伙们的嘴吧……”
然而旗木上忍的信息搜集机能,被【野原琳】三个字卡死了。
差不多一刻钟后,他重启完毕了。
“这是……琳?”
高千穗玉江挑眉:“不然呢?”
“没什么。”
卡卡西摇摇头,声音低了不少,听起来非常感慨:“只是发现貌似认错人了……”
“哈?”
青天白日的太阳底下,卡卡西突兀的拉下面罩,对着高千穗玉江就笑了。
玉江:……长得还挺好看。
卡卡西笑眯眯的看了她半天,用手指蹭了蹭下巴,一副正在思考的样子:“居然连琳都救了呢。”
高千穗玉江疑惑:“你那会儿不是知道吗?还揪我袖子来着。”
两年以前,木叶左侧的大道上,亲手杀掉了同伴的旗木卡卡西,遇到了在四代陪同下接孩子回村的千手家马车。
“也是呢。”
卡卡西若有似无的感叹了一声,抬头又冲着她可灿烂的笑了一回。
玉江刚被闪到,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一下,他又突然舜身消失在原地。
几秒钟后,卡卡西抱着满怀的果子出现了。
玉江:“那是我家老爷子们专门种的果树。”
卡卡西:“看到啦,还在树上刻了名字呢。”
高千穗玉江嘴角一抽:“老人家看的紧,每天早晚各数一次,少一个都要查的!”
旗木上忍笑着摇头:“回头我交罚款。”
——重点是你没事摘老人家的心肝宝贝干什么?!
卡卡西退后一步,抬手又从旁边的芭蕉树上扯了片叶子下来。
玉江的心跟着就是一疼——鬼灯草种在千手家最好的园子里,同理,这里的每一株植物都是老人家们最心爱宝贝的,也许不名贵,但都是心肝。
不明所以对的外族人不为所动。
旗木卡卡西自顾自的蹲下|身,将芭蕉叶铺在地上,神态动作和五年以前别无二致。
要说起来,比许多年前在雷之国山里的那一次,还多了更多的虔诚和善意。
他把果子垒成记忆中的样子,站起来,对着玉江弯下了腰。
一拜。
二拜。
三拜。
末了,闭上眼睛低着头,虔诚的拍了拍手,示意参拜完毕。
最后,白发的少年抬起头,在傍晚橘色的夕阳下,眉眼弯弯的笑出了一条流淌的河。
“非常感谢您实现了我的愿望。”
“我的神明大人。”
被放在一边的鸣人已经开始哼哼了,卡卡西却笑着流出了眼泪。
——真的是太好了,女鬼小姐。
——真的是太好了,神明小姐。
他当做没看到女孩子惊诧瞪大的眼睛,转过身去哄小孩:“啊呀,真的是太好了呢……”
带土、琳、老师。
在卡卡西的认知里,从八岁那年开始,每次看到她,就意味着他要失去什么了。
那种恐慌感伴随着带土和琳的离开,变得越来越重,卡卡西还曾经梦到过她用锁链拉着琳和带土,隔着彼岸的河向他招手。
老人家说祭拜了山间的野鬼,许诺却不达成,是要受到惩罚的。
——但是好像搞反了呢。
卡卡西感受着怀里的重量,低头在婴儿柔软的金色胎毛上蹭了蹭。
不是看到她就会失去什么,是要失去什么了,才会看到她。
——被祭拜过的神明小姐,帮他把失去的东西找回来了。
那天晚上,旗木卡卡西在千手宅吃了第一顿晚饭——在给他亲爱的师父师母和小伙伴浇过水之后。
那是另一种生活方式的开始。
多年以后,卡卡西一直木叶婚嫁市场上令人扼腕叹息的滞销品,是民政部婚介办公室主任转寝小春女士抹不去的心病。
旗木卡卡西,木叶知名上忍,长得帅身材好,赚得多还会做饭,然而就是没人要。
为什么?
第一,拖油瓶也太多了!
队友男,队友女,师父师母,还有师父师母的娃!
嫁这么个男人,不得累死自己?
第二点,就是貌似被套牢了。
时任机动部队队长的旗木卡卡西先生,据传是千手家定下打的上门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