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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心里也与李睦的长眉一同皱成一团,伸出去的手刚碰到李睦的肩膀,就被她反手一甩,“啪”的一声脆响,正甩在他手背上,还抓下两道细红的挠痕,火辣辣的立刻就烫起来。
李睦已经不仅仅是胃痛了。小腹处的绞痛伴随着熟悉的沉坠感,很快就和胃痛连成一片,令她整个人都跟着打颤。
满脑子都是周瑜孙权,却又仿佛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不知道。一千八百年前的恩怨,史册上如何记载,又有几分真假,早已无从追溯。更何况,她对这段历史的了解又掺杂了太多后世演义传说的加工,真真假假,更是早已辨别不清了。
印象当中的君臣相谐竟是一场尔虞我诈的防备算计,印象当中的英雄美人也可以只是宣扬名声的政治手段,那她的印象……还有什么可信?还有什么用?
她信周瑜一诺千金,信他情义几许,信他此生不负,她都信。只是这一切,随着孙策一死,竟似乎都变得不重要了。
狠狠咬紧牙关,李睦慢慢抬起头,眼眶挣得发红:“周公瑾,你可知道,我若为孙权,你我此生,就再不可能有姻约之说!”
既是孙权,又如何能嫁周瑜?岂不成了断袖分桃之癖!
“阿睦!”周瑜不防她突然说出这句话来,他方才提起冒认孙权时也确实全未想到这一点。此时听她语气决绝,又知她性子强横倔强,不由心头一紧,立即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也不顾手背上又添了数道抓痕,将之前将破未破的两道也一同抓裂开来,渗出一串细小的血珠,“是我方寸皆乱……”
然而一句话没说完,一员小校自门口飞奔而来,一直奔到院子外面,高声报道:“报将军,城外有人自称汉皇叔左将军刘备,请求入城吊唁主公。”
城中自周瑜回来的那一日起已经闭门不开,只甘宁领军在外驻守,不时将军报传回。此时听到刘备前来,就连急怒之中的李睦也不禁抬了眼,露出一丝诧异之色。
自下邳一战之后,刘备也想趁周瑜救援宣城再夺下邳,却被孙策一举击破,仓皇之间,只能北逃奔曹操。孙刘两家,不至于像黄祖那般隔着杀父血仇,但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到了刘备要亲自上门吊唁的亲厚。
但他既然以吊唁的名义来,无论用意为何,他们都也不能真将其拒之门外。
周瑜看了看李睦,李睦一阵疼劲刚过,将他的手一推,遥遥晃晃站起来就要走,却不防周瑜紧紧皱眉,上前一步就将她横抱起来。
忽然全身一轻,李睦只觉得眼前景物在一瞬间倒转,尚不及思考,一声惊呼出口,下意识就伸手将揽住周瑜的肩颈。
门外的小校听见里面的惊呼,只当是被自己带来的这条消息所惊,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匆匆抬头朝里面望了一眼,两扇木门就哐的一声在他眼前关拢。一瞥之间,只隐约扫到周瑜高大的背影一个踉跄。
愣了片刻,正不知该不该再报一声,或者立刻退走,门忽地又开了。
周瑜从房中走出来,面色苍白,原来一直挂在唇角上的笑意收敛起来,一身儒雅谦和的气质也跟着消散,俊朗英武的眉眼透着阵前冲杀般的凛冽。一手负于身后,另一手则向那小校一摆:“开城门有请,另请甘将军于城外调回精兵一千,驻防城内。”
抬腿跨过门槛往外走了两步,随即又止步回头,向那小校道:“你不用跟着我,快去城西请仲景先生来,就说……”
回头朝房内望了一眼,语声一顿,“就说权公子身体不适,在祭灵途中晕倒,请他速来救治。”
说完,不等那小校反应过来,就快步朝门口走了出去。
孙策的灵堂就设在城中的军帐里,撤去军案,摆上供桌,将孙策的灵位摆于其上,诸将校披麻,孙绍重孝,待周瑜走进军帐时,小家伙的一双眼睛已经哭得又红又肿。
又是孙策的灵堂!
周瑜的脚步一下子慢下来,只觉得脚下发沉,仿佛走在淤泥泽地里,每迈一步都会深深地陷下去,从辕门到帐门,短短数十步,竟好像走了许久。
军中诸将见他终于从县府中出来,纷纷围了过来。而周瑜则朝他们一摆手,径自走到孙绍面前。
总算,这灵前重孝之人已变。
孙策的棺柩就停在灵位后面,想起初见时那个意气风发,策马扬鞭的阔朗少年,一手指天,豪情万丈地向他说终有一日,要横刀立马于洛阳城头,周瑜伸手牵起孙绍,一撩衣袍,跪于孙策灵前,缓缓叩拜下去。
诸将随后而跪,齐呼一声“主公”,哀咽声,哭号声,顿时充斥整个营帐。
不多时,营外马蹄声起,刘备带了张飞在那小校的引领下走进大帐,所带百余亲兵俱在帐外下马。
两人一身素色衣袍,袍角带泥,帻巾沾尘,风尘仆仆。张飞的一张黑脸仿佛又黑了几分,刘备的面上还尤有倦容,显然赶路赶得甚急。
张飞迎着四周或探视或防备的视线轮流一圈瞪了回去,唯独一眼看到周瑜时,朝他点了点头。
尽管下邳一战不利,但他性子率直,平生最敬英豪,对周瑜的身手和统兵的本事可谓心服,故而也颇有相惜结交之意。
可刘备却丝毫不理会旁人,步履缓缓,面色戚戚,走到灵前时,弯腰长长一礼,再抬起头来时,眼中已然多了几分湿润之气。
再向孙绍施礼时,却是喉间哽咽,泪蓄满眶:“公子请节哀。”
孙绍哭得头晕,双眼通红,圆鼓鼓的脸颊也烫成一片,他不认得刘备,只见他忽然朝自己行礼,下意识用力一握周瑜的手,朝他身后躲了躲。
“有劳使君前来。”周瑜强压着心里的悲意,站在孙绍身前,朝刘备还了半礼。
刘备抹了一把眼泪:“备原奉曹公之令,征讨袁术僭号不臣,不想途中惊闻噩讯。回想下邳一晤,不过寥寥数月,孙将军英姿雄才,仍在眼前,如今竟是决绝。壮志未酬,将星陨落,怎不令天下英雄同悲?”
他来时自称汉皇叔及左将军,而周瑜偏以使君称之,仿佛是沉于悲痛,一时弄错,将昔日在下邳城时的称呼沿用了下来。而他也好像全没听出这称呼上的问题,甚至主动提及下邳一战,言辞之中更是声声惜惋,哭音哽咽,一面说,一面眼中又有泪水落下,相较方才的伤心哀悼,更添了一份说不出的惨烈之意。
仿若英年而丧的是自家后辈,端得是一副宽厚仁和的长者胸怀。
帐中诸将纷纷都为他所感,面露悲色。原先对刘备的来意尚有质疑之人也大多放下戒备,感其不念旧隙,一片来悼的诚心。
就连周瑜,听到“壮志未酬,将星陨落”一句,也被触及心中隐痛,眼圈挣红。
只是他自下邳起,对刘备就始终存了防备之心,再加上那一段梦境般刻骨生痛的生死记忆,自然是不会相信刘备此来真就只是为了吊唁孙策而已。
他犹记得这个始终就只在一侧敲锣打鼓的汉皇叔开口就要荆州四郡时,不也是这一副悲切模样?只不过那时说的是无处容身,缘由不同而已。
目光往帐中一扫,慢慢吐出一口气,收拢心神:“使君方才所言,是在南下途中闻讯而来,难道在许昌时就不曾听过此事?”
“许昌”两个字一出,帐中诸将之中有人立刻醒悟过来——孙策之死,虽是左慈所为,而左慈却是自曹营中来,此事极有可能本就是曹操授意,如今刘备又是来自曹营,不可不防!
刘备皱一皱眉:“备知将军言中之意,只是数月前曹公尝赞孙将军英武雄才,忠义勇烈,有乃父之风,故而表奏其继父之爵。而备之后便自许昌出发,又怎会知如今寻阳之事?”
左慈为曹操大变活鱼时刘备还未到许昌,但其人名声却是早有听闻。方才在城外听闻孙策死于左慈的道术之下,他也怀疑那是曹操的手段,但既然到了寻阳城门口,他也不能因此就立刻掉头而去。
话里话外,只说曹操在数月之前还对孙策大加赞赏,而接下来他就离开了许昌,那孙策之死不管是不是曹操授意,他当然无从知晓。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这番应答无论事后传到曹操耳中,亦或是现在看来,都是句句实话,叫人丝毫挑不出半分错处,却又形同废话,滴水不漏。
☆、第八十五章
周瑜当然也没指望能从刘备这里就问出什么来,只想借此提醒帐内诸将。
见目的已然达成,他也不再往下追问,朝刘备一拱手:“使君军务繁忙,军令在身,还来此相祭,伯符灵下有知,定感佩使君深意。”
受了礼,道了谢,刘备又有军务在身,帐外还有兵士等他回去,再下来便是要送客了。
送客之语尚未出口,就毫不意外地听刘备长叹一声:“备南下时原就想来寻阳拜问将军,请将军与备一同出兵,讨伐袁逆,互为犄角之援,首尾相俦。想孙将军素有忠君之心,必能准许。不想……”
他语声一顿,又叹一声,目光落下,在还躲在周瑜身后的孙绍身上一掠而过,旋即又朝周瑜一揖到底,言辞恳切:“如今江东六郡无主,千军无帅。将军人中英杰,又与故主情义深重。所谓军中不可一日无将,进退何为,还需将军尽快决断大事。”
且不提孙策虽亡,却有权、翊二弟,及一子血脉,吴郡尚有诸多跟随孙坚四方征战的老将,他一句“大事决断”,决得是什么事?断的又是什么事?是之前他提到的联兵攻伐袁术,还是六郡无主由谁继承?
无论是哪一桩,又怎能由周瑜一人而定?
这话听起来句句是为江东六郡的基业考虑,可若是传回吴郡,传到有心人耳中,便又是一场争端。
周瑜眉峰徐徐挑起,目中闪过一丝冷然锐利。
正当他准备要留这位汉皇叔好好聊一聊“大事”时,忽听帐外有人朗声说道:“谁说我江东六郡无主,千军无帅?”
清脆的音质带了几分沙哑,诸将回首,就见李睦身姿笔挺地站在营帐门口,一身素服,更衬得她一双眸子黑若墨玉,乌发挽束,入鬓长眉英气内敛,目光冷冷地落在刘备身上。
六郡无主,便叫周瑜做主,千军无帅,就要周瑜下令?这不等于摆明了在说周瑜有擅专之心,又有分身之力么?
“玄德公若患征讨袁术不利,何不请朝廷颁下诏令,要粮要兵,我吴地将士绝无怯战之懦夫。而若是忧我六郡之传承……”李睦声音冷厉,面上却浮起一丝嘲讽的笑容,在众人的目光中缓步走进帐内。走到周瑜身侧,却目不斜视,看也不看他一眼,全然不管他一脸震惊,只微微俯身,伸手牵住孙绍,将他带到身边,再向刘备挑眉,“玄德公是知礼识义之人,当能看出我现在这一身是何用意。”
这是她灵光突现想出来的法子。即使要继续冒认孙权,但因太史慈的关系,她不可能同真的孙权那样一身重孝。
这一身与寻常将士一样的服丧装束,若论起来,便是她以孙权的身份在军营中只论军阶高低,而不叙兄弟之情,更以此言明她支持孙绍继承的态度。如此一来,自然也不会有人指摘她不服兄孝。
刘备本来确实要说到孙绍年幼,难敌各方虎视,提醒一下这帐内诸将,除了子承父业之外,兄终弟及也是一途。
他只道“孙权”在下邳一战中初露头角,至今都独领一军,如今六郡之地就在眼前,只要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