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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周郎周郎-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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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臆畅快,昔日与伯符所议所谋,今日终有所成。曹操暗地使人来劝降,许他高官重权,独牧一方,于他只一声哂笑,反让他探知许昌存粮告急,民力殆尽,十年之内,再无南征之力!
  十年!也够他西川走一遭了!
  一幕一幕的记忆好似惊雷之后的虫蚁,一点一点复苏,一点一点醒来,啃食着心肺腑脏,仿若啃食树根草叶,肆无忌惮。
  不想骨血铺就的南郡,终究却要拱手让人!
  此时让南郡与刘备和让当时不战而让与曹操又有何分别!
  联刘抗曹,莫不是没有刘备,他就无力退曹?
  脑海中一片混乱,眼前的人影似他而不是他,眼前的场景似真又不是真,纷至沓来,铺天盖地,就像是攻城时交织成一片的漫天箭雨,没有丝毫空隙,不给他片刻喘息的余地。额角如劈,痛若迸裂,到最后,他的身体从画面中那个人影里逐渐抽离,但那满心的激荡,心绪动念,却愈发清晰——强敌虎视,君侯猜忌,内外煎焦!
  这亦是他的记忆。只是不曾于寿春遇到李睦,不曾见到那浑身湿透的女子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神态将那一方玺印放在他面前。
  孙权还是孙权,那李睦又在何处?
  英气飞扬的容颜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转而又被不断转换的画面淹没。
  他要伐益州,据蜀地,北可兵出长安,南则渡江横击,首尾相俦,犄角相辅,与曹操划天下以南北,伺机可谋大事。然请兵之奏迟迟不准,军令难发,他知孙权心有顾忌,便只身匹马连夜驰回吴郡。
  为得将令而归,先至军中领脊杖三十,再夜入郡府,面前孙权。
  亲陈利害,分析局势,数两家之兵力高低,说曹操之民力枯竭,孙权高坐于上,却始终一言不发。
  压住心底翻腾,俯身再拜,表与孙瑜同去,益州一得,孙瑜以孙氏宗亲驻守一州,他领兵即回,再伐于江上。
  那个模糊的眉眼神情复杂,终于点了头。
  不曾想……三十脊杖再加连年经战,又心心念念唯恐南郡依旧他属,一口心气强吊得久了,一旦松懈下来,纵是铁打的筋骨也承受不住。
  一场风寒逼得他只能驻营一日,稍加休整。却不想尚未拔营再起,就有吴郡医使快马赶来……
  一口药,喉中如火灼般,医使伏地,只向他讨一封绝笔手书!
  中途暴病,病卒之绝笔!
  他尚有提枪上马之力,开吴属之疆,尚有壮志未成,西川未定,只不过一场寻常风寒,何来绝笔?何谈暴病?
  “当今天下,战未休定,百姓未附,城池未固,瑜心夙夜忧虑。今既与曹操为敌,刘备近在公安,边境不宁,民心不定,宜得良将镇而抚之。”
  研磨提笔,不甘么?
  喉中已近麻木,胸口却如烈火烹油。
  不甘又能怎样?他妻儿家小俱在吴郡,常年征战,无暇家顾,何忍再置家小于百死之地?
  他死,则其皆为战烈遗属,二子年幼,一女孤弱,不能得势,却能保命!
  不甘又能怎样!
  落笔收笔,唯心怆然。
  好一个暴病而亡!功业未成,奈何死乎?
  料想得到,不出旬月,孙权必将南郡借于刘备,唾手可得的据江南而北望之势成江东一隅之地,径深不足,曹操只需扼住合肥,就能阻挡他疆土北扩之路!茫茫长江,是天险,也成了他们难以逾越的障碍。
  何其惜哉!
  兵者,死生之事也。他宁可死于弓马之间,埋骨疆场。
  “鲁肃忠烈,临事不苟,谨荐以代瑜。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倘或可采,瑜死……不朽矣。”
  既然三分之局已成,只能维系孙刘之盟,那荐鲁肃为继,以此盟震慑曹操不敢轻易再南下进兵,至少……换孙氏这片基业十年不起干戈,修生养息,强兵富国。
  十年之后,待曹操刘备俱老,孙权或尚有一息之机,先乱曹操,再决刘备,成一统之事!
  瑜愿以肝脑涂地,报知己之恩。
  
  ☆、第八十章
  
  李睦睁开眼时,率先看到的是破了个大洞的房顶,用篾席交错挡着,稀稀疏疏的阳光从席缝中漏下来,落了她一脸。
  仰面而躺,眼睛一时不能适应这光线,她先抬手遮眼,却发觉手臂发软,全无力气,只能眯着眼扭过头。张了张嘴,又觉得喉咙里好像烧了一把火似地疼,还没哼出一声,就扯得声带裂开似地发疼。
  眼前一人一身宽襟道袍,闭眼仰头,双手环胸,全身蜷起,靠墙而眠,却是张仲景。身侧一个黑漆漆的炉子,无火无烟,也不知熄了多久。
  素来只见其人前仙风道骨,却不想这位悬壶名医的睡态如此瑟缩……倒像是躲着什么似的。
  李睦只看了一眼,无暇研究旁人的睡姿是否雅观,她的头脑还是昏昏沉沉,巨响所带来的耳鸣还没完全消退,一阵阵在耳鼓里嗡嗡地响,不断提醒她寻阳城门口天崩地裂般的爆炸。
  印象当中,爆炸发生的那一瞬间她距离城门大概还有两三百米左右的距离。而如此算来,周瑜就该恰好入城……
  一念及此,李睦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人骤然捏紧,费力地侧过身,就要坐起来。
  听到动静,张仲景浑身一抖,陡然睁开眼。
  见李睦正撑着床榻起身,他吓了一跳,连忙三两步上前,一把将她按下来。
  李睦身上无力,被他往肩头一按,立刻身不由己地又倒回榻上。
  “公瑾……现在何处……”她反手抓住张仲景,声音打颤。后背着榻,“砰”的一声闷响,又引起耳中一阵轰鸣,浑身的骨头也似乎被碾过一般,寸寸俱痛。只是她此刻顾不得了,仰着头直盯着张仲景,仿佛只要这么盯着,他就不会一张嘴便说出什么噩耗来。
  不想张仲景却突然问出一句:“权公子是否还记的箭射四百步的算法?”
  李睦立生警觉:“先生素来不涉军务政事,为何要问及箭射之法?”
  “哈哈……”张仲景长舒一口气,朗声而笑,“权公子无恙矣。”
  无恙?
  李睦被他绕得发懵,额角的神经突突地跳,连鼻子带眉毛一同皱起来:“我问你周郎,你答我无恙做什么?”
  张仲景还是不答,转身端了炉子上的陶锅给她:“权公子昏了整整两日,腹中空乏,自然无力,但此时只能少食,待五脏稍复,却也不宜行动太过。”
  浅浅半锅粥,还带着些微余温,但李睦这时候又怎有心思喝粥?张仲景越是避而不谈,她越是心惊胆战。
  她距离城门尚有一段距离,被爆炸的气浪冲翻就已经昏迷了两天,那正好踩着爆炸的点进城的周瑜又能如何?
  “周瑜到底怎样了!”强撑着一口气翻身坐起来,因为用力,抓着榻沿的手指微微发颤,脑海中俱前世受狗血剧荼毒的画面。
  不论如何,是死是活总要让她知道!
  “周郎……无恙,”张仲景叹了口气,知道他若是不说周瑜,李睦是定然什么都听不进去。
  果然,他一句“无恙”,李睦就先松了一口气,然而转念却还是不放心。这爆炸的威力虽说不及后世的火药,但也非人力可抗。周瑜……怎会无恙?
  见她脸色几变,就要起身下榻。张仲景仿似猜到她的意图,放下粥锅,一撩衣摆往榻脚一坐:“权公子难道就不问问这满城为谁挂孝?”他神色肃然,语声一顿,又向屋顶的大洞一指,“不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李睦眉毛一皱,为谁挂孝她不知道,既然张仲景没有守着孙权,那多半就是孙权挨不住伤。孙策表他为下雉令,现在江夏未定,寻阳是距离下雉最近的城池,又是一座军城,举城挂孝,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至于屋顶……
  李睦脑壳发疼。她化学功底没打好搞不出火药来,莫不是这世界上还有同穿之人,搞出了火药?不过这屋顶的洞看着倒像是被石头之类的重物砸出来的,若是火药爆炸,就该直接掀飞了。
  摇了摇头,现在她想不清楚也不愿细想,别说屋顶,哪怕天上被多出窟窿来,她也要先见周瑜真的无恙再说。
  “尊兄亡故,你准备就这样出去?”见她还要往外跑,张仲景抢先一步拦住门,说出一句惊天之语,“要全城的军士都看到你毫无兄弟之义么?”
  “住口!我兄尚在下邳,岂容你如此胡言!”
  言及太史慈,李睦立刻翻脸。她只隐约记得历史上太史慈似是壮志未酬而早亡,然而具体是怎样的,却已然记不清了。也正是因为记不清,时常心中难安。她知道孙策死于暗杀,可令亲兵随行。而周瑜死于暴病,那她就设法把张仲景一直留下,尽力扇动蝴蝶的翅膀。
  周瑜带她踏足徐州,孙策又提前与曹操一会,历史的轴线已经因她而偏移,这些知道的自然也可以提前防范,可那些不记得的,不知道的,又从何防起?
  隐约的不安一直压在心里最深处,早已成了一片碰不得的逆鳞,如今张仲景张口就是一句“亡故”,怎不教她恼怒?
  李睦冒认孙权已有数月,又多是脱离孙策,独当一面,其中还不乏举刀应敌,一怒之下,长眉带煞,颇有几分上位者的疾言厉色之气。
  “权公子!”张仲景在她这样的目光下却不露半点怯意,袍袖一拂,双手举于身前,行了个半揖,不闪不避地直视她的目光,一声“权公子”叫得一字一顿,而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说得又快又急,好像唯恐被她打断,“尊兄昨日入城之时,异响突起,惊人欲聋,战马惊奔,将士阵乱,伤亡无数。此物犹如天降雷劈,血肉之躯,无人能挡,无人能识。你若无妥当的应对之策就贸然露面,纵周瑜有通天之才,也难再保孙氏有民心之向!军心浮动,只要有人在此时说一句他触天怒而降雷击之,莫说问鼎天下,就是江东一隅,也再无你的容身之处!”
  孙策!
  李睦突然反应过来,张仲景一直叫她权公子,那她的兄长自然指的是孙策,而非太史慈!
  满城挂孝,是为孙策?竟是为孙策?
  可孙策不是因杀了许贡,在行猎时遭其门客暗杀的么?许贡暗通曹操,方才被杀,而现在孙策和曹操光明正大地见于徐州,不存暗通之事,孙策这吴郡太守又是汉献帝亲封,名正言顺,许贡自然不会顶着违逆君上之意的名声再叛他,而他自然也不会诛杀许贡,那历史上那段著名的暗杀自然也不会发生,又怎会……
  张仲景见她总算反应过来了,不再急着出去,松了口气:“你可认识左慈?”
  “左慈?”
  李睦突然醒悟过来。
  在皖城时,她借左慈的住处炼丹的铜炉铜釜配制火药,却始终如同个只响不炸的闷炮仗,硫磺丹砂,伏火调汞,一样样都试过来,却终是不成。不料她前脚才走,却叫辟谷出关的左慈看出了端倪。
  不是有同穿之人比她更精于此道,而是她没配制出来的火药,左慈配出来了!
  仿佛严寒之中被人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李睦整个人都愣在当场。她谨之慎之,令历史因她偏移,却不想竟偏至如此境地!
  “周瑜到底在何处?”李睦的声音原本嘶哑,此时更是抖得语不成调。
  左慈原在皖城,如何到了寻阳,又是如何入的寻阳?他在寻阳埋下火药,暗杀孙策,又是为何?周瑜曾说过他是曹操的说客,莫不是曹操在交换徐州之时对孙策心存忌惮,授意他来劝降周瑜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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