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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应是看不清他的模样,就像是他看不清楚那少年一样。
“倪总,您的裤管湿了,您看是去房间里处理一下还是……”司机提醒。
倪总已不是总,司机仍保留着他受聘时被告知的称呼。
雨又下大了。
雨滴打在头顶的雨伞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倪瑞仍对这栋别墅抱有排斥感。
“我不进去了,你招呼他们过来说话吧。这样,就让惊蛰一个人过来,我要带他走。雨大,其他人就不用过来了。”
倪瑞说完就打算退回车里等。
“等等,请等一下。”
惊蛰冒雨跑过来,看在倪瑞眼里,惊蛰就是只跃进的暗夜猛兽朝他扑来,让倪瑞僵在原地。
一个巨大的汩汩流着浓黑粘稠液体的破洞在倪瑞身体某个部位撕裂开来,说不好是哪里破了洞。他就像是被下了咒一样,能够清晰地感知身体里的破洞越扩越大,缓缓流动着的,浓稠肮脏的,不知名的东西灌进他的血液。
身体上没一处是不堵的。泛着腥臭的味道。
令人畏惧
令人作呕。
无处可逃的感觉。
一只手抓住了倪瑞的手腕,冰凉凉滑腻腻的,那一瞬间,倪瑞几乎要把手从裤兜里抽出来,将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狠狠扔开。
倪瑞克制住了。他维持着单手抄兜的姿势,调整出了一个标准微笑,转过脸去。
这一转,便是惊愕。
眼前的少年长成这样,难怪他弟当年会着魔。
倪瑞虽是第一次正眼瞧清楚这少年,但自从四年前的那件事发生之后,少年时时出现在他的梦魇中。
梦中,少年做着可怕的事情,叫嚣着复仇,脸是模糊的,声音亦模糊,所有的一切都是倪瑞自己吓自己。
不曾想,少年原来长这样。
再好看,毕竟是男的,跟倪昌隆一样的性别。
一些不和谐的画面浮了上来,呕吐的欲望让倪瑞再也维持不住微笑的表情,他似乎觉得自己有点晕车。
流淌在身体里的粘稠肮脏的液体不是黑色的,是乳白色的,以及成片的血色。
由眼入心的肮脏记忆,让倪瑞从心理上对某件事产生了强烈的排斥,外加越发严重的抑郁,倪瑞不确定自己作为一个男人,那方面的能力是否已经退化到废。病了这么些天,脑袋迟钝到不能回忆起他上次有生’理需要是在什么时候。
他总归不会干出倪昌隆做的那般大逆不道有悖常理的事。
倪瑞不屑于跟不走正道的倪昌隆一样。
握着倪瑞手腕的力道又增加了一分:“今天是我十六岁生日,您是来给我过生日的吗?这儿好久好久没人来过了。”
倪瑞挣开了少年的手,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身边撑伞的司机一跳。
惊蛰执着地又握了上去,这次箍得更紧:“我哪里惹您不高兴了吗?我不要过生日了,我乖。我不吵着吃西餐,不碰刀叉了。您不要生气,我改我改,不要把我送回那种地方!我会在这里乖乖的,我会听话。惊蛰听话,惊蛰什么都听。”
倪瑞硬把自己从惊蛰抓的死紧的手中拽出。
一听惊蛰的话音儿,倪瑞心中已知一二。在他来这栋别墅之前,一定是有人交代或恐吓过少年什么。
当初把惊蛰送进精神病院,是他的意思,把少年转入别墅,也是他的指示。期间倪瑞没露过面,不然,少年怎知是他?
他留心查过惊蛰的资料。惊蛰是个黑户孤儿,智力有障碍。跑丢了的他,好死不死被他弟一眼瞧上了。
惊蛰是受害者,是整场变故中最无辜的那个人,惊蛰不干净,不还是他们倪家造成的?
想到他此行的目的,后悔自己做出了甩手的动作,倪瑞强忍着不适主动去拉惊蛰的手,惊蛰反倒瑟缩了一下。
“把手给我,惊蛰乖,刚刚是我不对。”
毕竟差了十几岁,用我啊我的别扭。让惊蛰称呼自己什么好?
倪总?太正式。
倪瑞?又不是外国人,直呼名字不好吧。
倪叔叔?很怪,这个绝对不行,会让他想到倪昌隆。
那倪倪好了。
“你以后可以叫我倪倪。”
“倪倪”惊蛰从善如流,“你要按着我的手,给我打针吗?”
倪瑞呼吸一窒。
果不其然,精神病院的经历和别墅里的扭曲教导终究给惊蛰留下了心理创伤。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试图挽救这些。
就像他没想过自己在事业辉煌期就要直面死亡一样。
看到惊蛰,他就不可避免地想起倪昌隆在监狱里的颓败模样。
他弟倪昌隆给他磕头,将地板磕得砰砰响,求他放过惊蛰,不要伤害惊蛰。
倪昌隆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倪瑞不为所动地听着。
他亲爱的弟弟说得多好听!说得跟他倪瑞先害了那孩子似的。
倪瑞一度感谢那惊蛰的出现,没有他,倪瑞□□夺得不会那么顺利。
先尽可能地买通公司核心成员,把公司机要和资源掌握在自己手里,架空倪昌隆的势力,引导并爆出倪昌隆的私生活丑闻,让股票大跌,他一边撺掇着将倪先生踢出董事局,一边在背后协商收购事宜,接连爆出倪昌隆个人的灰色收入,让他官司缠身。公司破败之际,他出面主持大局,启动公关团队,力挽狂澜。
倪昌隆名誉扫地,至少要在监狱里蹲个几年,即便能被提前假释,也不好东山再起了。
知道惊蛰对倪昌隆的重要性,倪瑞想也没想就把那孩子丢进了精神病院,给他做了个精神鉴定,谁也捏不出他倪瑞的错。这样还不够刺激,倪瑞又找人伪造了段虐待视频,将这消息放给了倪昌隆,没别的,就想气气倪昌隆,为多年憋屈的自己出口气。
倪昌隆当夜就自杀了。
倪瑞自我开脱:倪昌隆自杀一定有其他原因。受不了心理落差也好,受不了舆论谴责也罢,甚至是因为认清了自己再无翻身的机会。总归不会是为情,殉情谁信啊?这年头哪还流行这个?那视频特效也就值五毛钱,搞得跟搞笑视频似的,真能吓到他弟不成?
反正倪昌隆的死跟他没直接关系,不关他的事。
倪瑞忘了,他弟从小泡在蜜罐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天塌下来有倪先生扛着,他弟长着颗胆小怕事患得患失的感性玻璃心,经不起什么大挫折。
惊蛰是个祸根,拔起了,根须能带出一连串新鲜的或风干的脏污记忆。
让人极其不愉快。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梦见倪昌隆回来向他索命,那孩子跟在倪昌隆后面,吊着尖嗓子控诉:我没有精神病,不要把我抓起来!不是我的错,我也是受害者。
那个声音直白地告诉他,他倪瑞不安生,他和他弟弟一样,有罪。
“咱们不打针,去给你过生日。”
“好耶!我要吃西餐,握着刀叉,只乖乖吃饭,不伤人。我没病,倪倪,惊蛰没病。”
“好、好,信你。告诉倪倪,谁教会你用刀叉的?”
惊蛰不说话了,反握住倪瑞的手,歪着脑袋,吮着大拇指,脸上褪去了神采,受惊的眼睛对不准焦距,露出智商不够用的空茫眼神。
倪瑞暗骂自己的不合时宜。八成是倪昌隆教的,这还用问?
他不太擅长和惊蛰聊天。
惊蛰猛地蹲下,把倪瑞拉得弯了腰。
“你的裤管湿了,拧拧。”
倪瑞任惊蛰拧巴自己的裤管。
“我的也湿了,你也给我拧拧好不好?”
倪瑞顺从地蹲下去象征性地碰碰惊蛰的裤管,随即接过司机手中的伞,撑在惊蛰头上,把他往别墅带:“以后咱爷俩好好的,倪家欠你的,我一样样清还给你。你要吃西餐就带你去,你想吃甜蛋糕也行。我会把你当……好哥们儿的孩子对待。”
惊蛰停下不走了,低头左右瞟了一眼,抿起嘴巴微微笑,一副高兴的样子。
“不够” 惊蛰撅起嘴巴,夜幕中的灯光照在他眼中,透出晶亮莹润的黑色来。
“你欠我的,你还。倪家欠我的倪家还嘛。”
惊蛰抱住倪瑞:“我不要你受委屈。你,还债,不够的,要更多。”
倪瑞很少被人抱过,他一方面有些惊讶,更多的是有些高兴,他发现惊蛰的说话方式及动作举止都显得很弱智,但他看事情的角度有特别之处,分析得别有一番通透滋味。
跟惊蛰说几句话,倪瑞的语速跟着慢了一个节拍,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慢。每一个字都带了郑重的味道。
“我活多久就照顾你多久吧,嗯?”
“嗯!我允许你活到我十八岁。”
倪瑞心下惊了一惊。多亏惊蛰的智力不足,要他是个聪明的,这话说出来该有多恐怖!
倪瑞摇摇头,他还不至于和惊蛰在言语上较劲儿。
惊蛰先倪瑞一步,蹦蹦跳跳上了台阶,惊蛰转过脸来,正对着倪瑞,逆光的他整张脸都是暗的,惊蛰像是宣布,又像是戏言:“你还债,我允许你活到我十八岁,倪家也还债,我是不是也要允许倪家活到那时候,倪倪?”
第2章 Chapter 2
倪瑞把惊蛰带回了家。
晚饭是在西餐厅吃的,牛排、蜡烛、鲜花、蛋糕、生日歌一样不少。
惊蛰非常规矩,没拿着刀叉胡乱挥舞,用餐礼仪做得非常到位,他安安静静吃东西的样子跟正常少年无异,站在他身后的保镖反倒没了用武之地,全程当了严肃的背景墙。
吃到一半惊蛰问有没有红酒,被倪瑞一口否决。
他弟口口声声还说喜欢惊蛰这小子,这教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没成年怎么能喝酒?!
饭后,汽车开进了小区。
惊蛰嘟着嘴,闪着亮晶晶的眼睛,把手搭在了倪瑞腿上,状似无意。
倪瑞跟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似的,差点没跳起来。忍了又忍还是把惊蛰的手挥了下去。看见惊蛰沮丧的表情,倪瑞挂上笑:“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抓紧车把手,安全。当然,如果你想,也可以把手放在我手心里。你要多注意安全。”
惊蛰立刻就把手放在了倪瑞手心里。
倪瑞:!!!
“我还没收到礼物……”
惊蛰把倪瑞和他的手一起放到自己大腿上,声音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倪瑞心里尽是大写加粗的咆哮:你跟我撒娇?!现在你个头都要赶我高了你跟我撒娇!我长这么大还没跟谁撒过娇呢你一个智障跟我撒娇!
对,惊蛰是智障,不跟他一般见识……
倪瑞自我催眠:要对他和善点。和善,对,和善。
忘了给孩子准备生日礼物,的确是他不对。
“那惊蛰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倪瑞把人当不懂事儿的智障哄着。
把控制情绪当跟抑郁的对抗。
果然,心里好受很多。
“机车。”
“……明天送给惊蛰好吗?”
“不好”
倪瑞:这也太干脆了吧?天这么晚了还下雨,他不是什么倪总了,助理随别人鞍前马后去了,陪护不在,这打发谁去买什么鬼机车?有没有人教过这小子什么叫委婉与谦虚?
跟不明事理的人打交道好累!
“咱们先回家,倪倪安排人去买,十二点之前给惊蛰可以了吧……额……吗?”
“惊蛰要那一辆!”
顺着惊蛰的手指看过去,一个保洁模样的大妈正骑着半新不旧的粉色电动车冒雨前进。
倪瑞扶额,烦躁不已,心里又开始各种吐槽。他探身对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