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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着你走-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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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许是晚上、在校外的缘故,没有白天课堂上的严肃和沉闷,学生在他面前也都渐渐放开了,开始叽叽喳喳地聊天说笑。
  “谢老师,这条路真的会有人抢劫吗?”
  “今晚怎么不出来了,被我们人多势众吓跑了吧?”
  “谢老师,你会打架吗?我们可都靠你罩着。”
  谢潮声颇为无奈,他低估了这帮学生的聒噪程度,一路上嘴巴就没停下来过。他不怎么插话,偶尔点点头。当有学生问他是否会打架,他眯了眯眼睛,否认道:“不会,所以坏人来了,你们可要跑快点。”
  顺利抵达公交站,几个学生先后上了车。谢潮声时不时回头望一望来路,他感到诧异的是,梁屿还没走到公交站。
  刚才梁屿并没有和他们一起走,但估算时间,再晚离校此时也该到了。
  他有些放心不下,回去找他的念头刚冒出来,心里却在打退堂鼓。他斥责自己关心则乱,太过关注某一个人。也许现在还有很多学生也没到家,他不可能全部都照料到。
  回家的那趟公交车停在他面前,他想了想,没有上车。
  直至三四趟公交车开过,其余学生都走了,梁屿才姗姗来迟。
  “为什么这么晚?”谢潮声问。
  梁屿回答:“留下来做作业。”
  “晚自习那么长时间还不够你完成?”谢潮声不悦道,“你没听见我说的尽量结伴回去、别落单吗?”
  梁屿垂着眼眸,没有任何反应。
  “出什么事了?”谢潮声放缓了语气,他想知道梁屿大晚上平白无故逗留在学校的原因。放学那会儿他刻意在班上吆喝,让跟他同路的学生一起回去。梁屿像没听见般,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眼前的人仍旧沉默。
  “你怎么了?说话,”谢潮声等得有些不爽,“哑巴了?平时不是很多话吗?”
  许是被逼问得不耐烦了,梁屿自暴自弃地喊了声“老师”,然后又没了下文。
  谢潮声突然发现某个细节,其他学生叫他通常都会带上姓氏,梁屿却不会。
  他一直都是“老师,老师”的喊,极少喊他为“谢老师”。
  带了姓氏和不带姓氏,彼时的他还不清楚细微的区别在哪。他只知道这些许的不同,让他心里的防线似乎又被攻陷了一点。
  梁屿的目光在路面和谢潮声脸上来回切换,他不敢明目张胆看太久,担心又被追问为什么。
  他很想不管不顾地发泄出来。他的心眼其实比针还小,看不得他的老师跟其他人在一起,露出和他在一起时相同的表情。
  他不想藏在人群里看他,所以宁愿躲起来。
  梁屿闭了闭眼,心里久违地涌出对自己的厌恶、唾弃和可怜。


第二十四章 保护
  及时到站的公交车解救了他,梁屿先一步上了车。车上乘客寥寥,空座位很多。他没有选位置坐下,而是站到车后门处。
  谢潮声跟在他后面上车。梁屿单手扶着栏杆,眼睛望向车窗外,有些不敢回头看。
  他不知道他的老师会主动站在他旁边,还是会随便挑个座位坐下。好像从来都是这样,只要他不选择靠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就会变得很远。
  公交车再次发动,当车厢里的灯光一并关掉,谢潮声正好站到梁屿身边。
  视线陷入黑暗,梁屿极轻地吐出一口气,他侧过头看谢潮声的侧脸。车厢里黑漆漆的一片,实际上什么也看不清,但他仍执拗地在黑暗中用目光搜寻谢潮声的脸庞。
  “看什么?”谢潮声察觉到他的注视,也转过头来和他对视。
  梁屿嘴角泛起一个苦涩的笑容。路况不好车身颠簸得厉害,他突然松开扶着栏杆的手,整个人随着车身的剧烈晃动而撞到谢潮声身上。在被呵斥之前,他伸手环住他的腰,仰头看着谢潮声惊愕的脸。
  有的人在黑暗环境下胆子会变得很小,而他不同。黑暗揭下他的最后一副面具,也撕开了最后一层需要维持却早已岌岌可危的体面。
  一个拥抱不能说明什么,所以他需要一个机会,彻底捅破所有早已难以维系下去的假象,让越界的无法再回头,让明里暗里的试探变成直截了当、没有退路的对质。
  某天傍晚,谢潮声在练习接力跑时不小心扭到脚踝,当下只是稍微有点疼,并不会疼得特别厉害,他便没有在意。
  从跑道上下来后,他才感觉到脚踝一抽一抽的疼,走路也变得一瘸一拐。硬撑着走回办公室,直到屁股挨上椅子的那一刻,他才松了口气。从抽屉翻出红花油正准备擦一擦,梁屿敲门进来了。
  “老师,知道你今天训练,还没吃饭吧?”梁屿将两份打包好的小炒和米饭放到办公桌上,贴心地把他桌面上摊开的课本教案收起来,又将外卖盒盖子一一掀开。
  谢潮声看了梁屿一眼,在他要为自己掰开一次性筷子时握住他的手,制止道:“我来就行,麻烦你了,多少钱我还给你。”
  梁屿弯了弯嘴角,道:“我不要现金,老师可以拿一顿饭来抵饭钱,不许赖账噢。”
  谢潮声嘴角扯了扯,低头扒饭。
  梁屿端起谢潮声的水杯,走到饮水机前给他的杯子添满水。办公室里罕见的只有谢潮声在,其余老师都没回来。校园广播一首接一首地放着温柔缱绻的情歌,梁屿心情很好地小声哼唱,乐得享受两人独处的时间。
  夕阳从敞开的窗户洒进来,办公室的桌椅、窗台破败的盆栽和桌面堆得高高的作业本,全都被镀上一层金光。此时周遭杂乱无章的一切,达到一种奇异的微妙的平衡。
  梁屿捧着水杯往回走,他的老师正安静地埋头吃饭。吃相算不上有多优雅,甚至称得上有些狼吞虎咽,梁屿抿了抿嘴角,把水杯放回原位。
  眼睛扫到桌面上一瓶红色瓶身的药油,梁屿眉心一跳,问:“老师,你受伤了吗,怎么把红花油拿出来了?”
  谢潮声语气淡淡地解释脚扭到了。梁屿瞥了眼办公桌底下谢潮声的脚,低声问:“老师你处理伤口了么?”
  “没,等下再弄。”谢潮声三下五除二把饭吃完,筷子刚搁下,梁屿却一把夺过桌面上的红花油,神情是少有的严肃:“老师,扭伤应该先冰敷,不能立即擦油。”
  谢潮声伸了个懒腰,不以为然道:“我知道,这不是没有冰块么,医务室早关门了。”
  梁屿一声不响地转身走了,谢潮声收拾好桌上的外卖盒,一瘸一拐地走到垃圾桶扔掉。他在卫生间洗了把脸,身上汗味很重,他思考着现在一步一步挪去体育馆冲个澡;所花费的时间会是多少。
  刚回到办公室坐下,梁屿气喘吁吁地拎着一袋东西跑进来,谢潮声看见袋子里面是各式各样的冰棍雪糕。
  梁屿搬了张小板凳,坐在谢潮声跟前。谢潮声盯着他看,梁屿抬头看他:“扭伤的是左脚还是右脚?”
  “右。”谢潮声答道。话音刚落,梁屿不打一声招呼就搬起他的右腿,直接搁在自己大腿上,动作麻利地给他脱鞋脱袜。
  “你做什么,我自己来。”谢潮声别扭地动了动右腿,梁屿用左手按住他的小腿,导致他不能再乱动,唯恐踢到他的胸口。
  运动鞋被脱去,露出闷了一天、被白袜子包裹住的脚。
  谢潮声感到无比窘迫。从前在家里,梁音迟看到洗衣机有他扔进去的臭袜子就会拉长了脸,勒令他拿出来手洗。她有轻微洁癖,是坚决不肯碰他换下的袜子。
  刚谈恋爱那会儿,运动完碰到梁音迟来找他吃饭,满头大汗的他顾不得去冲个澡,只想立马把人抱在怀里亲热一番,结果往往是被无情地推开。
  他自认也不愿意碰别人的脏袜子,不喜欢接触满身汗臭味的人,更别提毫无顾忌地把对方的脚抱在怀里。
  然而眼前梁屿眼眸低垂、面容沉静,右手将他脚上的袜子除去,塞进鞋子里。一边替他按揉脚踝消肿,一边从袋子里抽出几包冰棍,覆在脚踝的淤肿处。
  谢潮声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他又重复了次“自己来”。梁屿置若罔闻,用手按着脚踝上的冰棍,生怕掉落。
  右手被冰棍冻得有些僵住了,梁屿换了左手,右手则在边上用力甩了甩。周围很安静,他才发现校园广播不知何时停止了。
  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谢潮声,在看到他眼底的炙热和深邃时,梁屿心里一怔,记忆中他好像从来没看过他的老师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蓦地想到某些可能性,他的老师发现了吗?会有一点点察觉到他未曾启齿的爱意吗?
  心跳猝不及防变得很乱,梁屿几乎立刻就低下了头。
  墙上的壁挂音箱发出几下滋滋的电流声,悠扬的音乐声再次响起。梁屿藉由舒缓的旋律缓解心里头的不自然。
  但当他听到熟悉的歌词,脑海里某根弦啪的一声对上,他的双颊瞬间红透了,手一松,谢潮声脚踝上的袋装冰棍通通掉在地上。
  他弯腰捡起,耳旁是一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情歌,一句接一句誓言般直白坚定的歌词通过音箱传遍整个办公室,传进耳膜震撼心底。
  他不敢抬头看谢潮声。
  梁屿有些想不明白,明明是他决定好要捅破一切,为什么现在自乱阵脚的也是他。
  谢潮声忽然摸了摸他的脑袋,什么也没说。
  心跳骤然漏了半拍,梁屿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看着谢潮声的眼睛,从他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我爱你/让我听/你的疲惫和恐惧
  我爱你/我想亲/你倔强到极限的心”
  要一同听过多少情歌,对视多少次,卑微到何种地步,才能换来心意全部被对方知晓。
  待谢潮声给冰敷后的脚踝擦上红花油,梁屿才起身离开办公室。在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之前,谢潮声说道:“晚自习下课等我,一起回去。”
  梁屿愣住了,他回头看了眼谢潮声,见他已经开始处理其他事,便揣着一颗怦怦乱跳的心脚步飞快地下了楼。
  晚自习下课,梁屿在课室左等右等都没看见谢潮声过来。等不及了,他主动跑去办公室找他。
  谢潮声正在讲电话,不耐烦地按了按眉心,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见梁屿进来,便匆忙挂了电话。
  梁屿的注意力完全被谢潮声戴眼镜的模样牵制了。这是第一次看见谢潮声戴上眼镜,眼镜让他看起来更加冷冰冰且难以接近,却也更让人忍不住靠近,妄想能近距离亵玩。
  谢潮声伸手摘下眼镜,梁屿喊了一声“老师”。谢潮声“嗯”了一下,梁屿又道:“老师,你戴上眼镜跟平时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谢潮声问。
  梁屿歪着脑袋,轻笑道:“嗯,特别帅,还有——”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谢潮声追问:“还有什么?”
  梁屿指了指墙上的挂钟,眨了眨眼睛:“我们该回去了。”
  路上已经没多少行人,道路两边的路灯仿佛只是摆设,那一点光亮可以忽略不计。梁屿心情大好,跟谢潮声扯了一堆有的没的,反倒把自己逗得哈哈大笑。
  谢潮声嘴角勾起不明显的弧度,在梁屿笑得前仰后合的时候,及时揽住他的肩膀,避免他摔倒。
  这晚的月色很好,气氛也很好。所以当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堵在他们面前,亮着刀子恐吓他们把钱都拿出来时,谢潮声的脸色冷了下来。
  他把梁屿护在身后,盯着眼前那把极度碍眼的刀子,而后看了看满脸横肉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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