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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俞怪异看他一眼,沉着道:“那你自己走。”
这个人一听,突然垮了脸,皱了眉:“腿疼,这里也痛。”说完抬手捂着胸口。
其实他说谎了。
在这个人脱光他衣服,绷着一张脸给他擦酒精的时候,他就醒了。
酒精沾了血肉,强烈的刺痛一阵一阵侵袭,无法不醒来。
半阖着眼看见神色专注又难看的人为他细致擦拭着,又模糊地不动声色扫一圈四周,是可以遮风挡雨的天花板和门窗。
竟然是莫名的安心。
第04章
姜俞沉着脸把人半扶着到了电梯。
两个人身量差不多,伤者正无力地半靠在冰冷的电梯墙上,气氛有些尴尬。
从昨天起,这个人就一直昏昏沉沉,两人基本没这么清醒的面对过,对姜俞而言,他其实也是陌生人,是那些前来病人患者中的一个。
抬手看了看表,说出来的话是上班时给人看病的腔调:“打电话,让你家里人过来。”
……
没有人搭话。
沉默半刻后,姜俞抬眼去看他,竟发现这人淤青的眼角似乎带了隐隐笑着,正一瞬不动地盯着他:“我要是有家人,还用得着你把我捡回去?”
“……”
姜俞硬生生被噎了一下。
他怎么忘了自己是如何碰上这人的,现在只不过是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整个人鲜活了些,原来可不就是个小乞丐么。
小乞丐能有家人,还能是小乞丐吗?
再次凝了他一眼,能看到对方惨烈的面容下依稀白净的皮肤,黑色短发下显露出几分原本的轮廓,尽管脸色虚弱苍白,此时的笑意也让他多少添了几分生气。
姜俞很难说出那种感觉,他竟然直觉这个人有一副好皮相。
全身照了CT,检查结果是两根肋骨和右边小腿骨折,头颅和内脏器官也没有内出血,整体问题不大,好好养着,三四个月便能恢复,最好营养要跟上,伤口愈合得更快。
“麻烦您了,刘医生。”姜俞颔笑道,刘医生是医院的前辈,今天碰巧也在,劳烦人亲自上手,自然感激不跌。
对面的人摇头轻笑,说:“这位是姜医生的亲戚?”
看着病床上原本鼻青脸肿如今上面贴敷着几块纱布的人,姜俞说:“不是,是路上——”
“哥,你别不认我,我错了。”突然一道委屈的声音插进来。
姜俞寻声过去,发现说话的人正望着他,双眼噙泪,可怜巴巴的模样。
以为自己听错了,动了动身子,歪头倾过去,问:“你说什么?”
这人却不再看他,眼睛一转对向另一个人,脸上的委屈不减:“刘医生,我叫姜杨,我哥恼我在外面和人打架,您帮我劝劝他,告诉他我认错,以后不再犯了,刘医生,您行行好啊行行好。”
他一口气说完,把四十岁的刘医生听得先是一怔,然后是哈哈大笑,拍了拍姜俞的肩膀:“姜医生,我该下班了,你照顾他吧。”
姜俞礼貌回答道:“您辛苦了。”
其实不止是刘医生听得一愣一愣,连姜俞都没反应过来,他额间眉角先后抽搐:“你什么意思?”
姜杨看着刘医生离开的背影,无辜耸肩:“哥,就是这个意思。”
“谁他……谁是你哥了?”姜俞忍住喉咙口卡住的粗话。
“你呀,姜医生。”姜杨一脸天真,看起来与他红肿的面容有些违和。
“要是每个病人都像你这样对我沾亲带故的,我早就弟妹成群了。”
“不会的,只有我需要。”
“为什么?”姜俞问。
姜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收敛了笑容,思考了几秒,皱着眉说道: “我可以叫姜杨,也可以是杨姜,甚至是任何名字。只因为——我没有名字。”
他说:“自我在垃圾堆旁醒来的那一刻,姓甚名谁,就都记不得了。”
姜俞几乎是摔门而去。
他走到医院楼下花园里的长凳子上坐着,想着刚才那小子说的话。
失忆?失忆了就赖着他?哼,自己是医生,又不是开收留院的。
姜俞自认为不是个好人。
当初他小表弟用了些小手段欺负他,以为自己能够若无其事,可是小表弟说:“哥哥,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啊?”
他想,你把脸都撕破了,要脸干什么呢。
于是他也不再留脸面了。
弟弟的哥哥不是哥哥,那么,哥哥的弟弟也不再是弟弟了。
姑父姑母于他有恩,他就记着,将来会还给他们,可是这其中却不包括小表弟。
后来他用了所有小表弟曾用过的手段,一一回报在他身上,任他如何给姑母告状自己也不承认,在表弟的愤恨眼神中熬过了六年。
那时候十几岁的他也经常在心里恐慌,默自想着,我是不是太坏了。
姑母从未怀疑过他,而他恰好利用了姑母的信任。
长到二十八岁的坏孩子坐在长椅上纠结了半天,终于做出了决定:
让他继续回去当乞丐吧!哼!
想着想着也有些饿了,才发现自己一个晚上还没吃饭,念了好久的蹄花汤也没喝着。
走到附近的快餐店随便填了肚子,离开的时候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忍住,打包了一份玉米排骨汤。
治人以职责本能,害人以心存故意。
愈人血痕又揭人伤疤的事,他能做吗?
———他不能。
既然遇上了,即便是坏孩子,也不能。
第05章
姜杨醒来的时候,只觉混沌眩晕,天旋地转。
躺在废弃的垃圾边上,恶臭的味道扩散到空气中,让他心里不停作呕。
想爬起身离开这个地方,轻轻动了动身子,全身就被扯得生疼,猝不及防低呼出声。
大脑里是一片空白,想不起为什么会在这里,想不起自己怎么会浑身是伤,也想不起自己是谁。
忍着全身上下的疼艰难地站起来,胡乱地选了一条路离开。能感觉到过路人厌恶的目光和对他身上味道的嫌弃而匆匆走远,他加快步子,蹒跚在街头,垂着头往人少的地方去,好不容易找到一条废弃无人的街道,他几乎是拖着腿跑进去的。
到了巷子深处,他随便找了个地方无力瘫坐着。饥饿、寒冷和无知让他忍不住恐慌,可他好像什么都不能做,也不知道这样干等着能有什么用。
长时间走动的脚越来越痛,胸口也阵阵发疼,得不到温饱让他无力,只能躺在冰冷的石板上,意识已经开始逐渐昏沉,闭上眼睛身体依旧在颤抖。
黑夜暗沉,冷风更烈了几分。不知过了多久,模糊中有脚步声传来,“吱哒吱哒”,好像朝他这边走过来了。
那人似乎对着他打量了一番,又靠近了一点。这一点距离让他的心都抖了抖,要打他吗?还是要赶他走?
自己现在这幅模样武力值为零。
然而想象之中的情况并没有到来,继而又听到远去的脚步声。他还来不及松口气,就听见那人折回来,却使他意外的是一件随之而来搭在他身上的的衣服。
接着那人的一双手还好心整理了一番,让它严严实实盖在自己身上,然后离去。
他缓慢睁开眼,看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穿着短袖T恤消失在巷子口。
第二天在强烈的饥饿感中醒来的,他穿着长长的风衣,遮住自己脏乱的衬衫,拖着一条走路困难的腿,想去找点东西吃。
可此时他全身脏臭,就如同一个乞丐,免费帮别人打工也不会有人要的,所以要去哪里才会有人可怜一个乞丐呢。
他浑噩地乱走着,越显手脚无措。
突然想到了昨天给他衣服的那个人,低头紧了紧身上的风衣,饿着肚子地往回去,没有在原来的铁门处躺下,而是走到巷口转角处,坐下等着,勉强自己一直睁着眼。
一天将过,饥饿和疼痛啃噬他的意志,犹如一场噩梦在他眼皮上打架,他想就这样睡过去,可是他不能。
他在等。
终于在意识恍惚间,伴随着黑夜来临的还有印象中“吱哒吱哒”的脚步声。
好像……来了。
他能活了,他想。
姜俞推门进去的时候,床上的人正露出一口白晃晃的牙齿,笑着地喊了一句:“哥。”
姜俞心想这个人比他还不要脸。
面无表情走过去把东西放在他面前:“吃吧。”
姜杨笑容更灿烂了,迫不及待打开盒子,边感动边狂吃,含糊不清地激动着:“唔,我好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幸好有你,不然我会 ……唔……我会饿死的。”
“你慢点,脸不疼吗?”那些伤口只要轻微一动就会有痛觉,这个人这么猛吃,面部肌肉都跟着动起来,他看着都疼。
早知道他太久没吃东西,就该给他打包一份清粥。姜杨皱眉,再次叮嘱道:“慢点吃,不然你的胃会受不了。”
姜杨喝了一大口汤,满足道:“哥,脸疼事小,饿死事大,管它受不受得了,我就想吃东西。哥,谢谢你。”
“行了,别叫我哥。”姜俞被他一口一声哥弄得烦躁,打断他的话。
姜杨继续发挥他的无赖本色:“你就是我哥呀,那什么来着,不是说再生父母吗。从你第一次给我盖衣服起,我就知道你是我的父母啦,不过你看着这么年轻,叫你哥是一样的,爸爸叫着太老了。”
姜俞站在一边打量他,不理会他的胡说八道,嘴里戏谑:“你丢了记忆,脑子倒没丢。不过把我当成救星,你就不怕我不同意。”
“没有哪个哥哥会不要弟弟的。啊对了,哥,你叫姜什么啊?”
“……”
姜俞挑眉:“如果我恰好就是个不要弟弟的哥哥呢?”
第06章
姜杨听了这话,咬着被子沉默,怯生生地看着姜俞,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看他眼眶都红了,姜俞不由得好笑,没料到他的情绪能够这样变化自如:“你以前肯定是个演员,这么会演。”
姜杨一本正经地思考:“假如我是个演员,也肯定是很红的演员,大家都认识我了,不会沦落到人人避而远之的地步,所以我不是演员。我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然后被哥捡回去就不想离开的人而已。”
姜俞心想你哪来的自信成为当红明星,接着又反应过来自己被他带偏了:“吃完了?”
看着见底的盒子,姜杨重重点头:“嗯!”
“那你磨蹭什么,想一直待医院?”姜俞脸上有了频频笑意,没有错过对方怔愣的神情。
“你是说——”
“你慢慢想吧,我先走了。”姜俞嘴里这么说着,身子却不动。
姜杨眼眶更湿润了,他并没想象中的急切,而是哽咽地说:“哥,你过来。”他朝姜俞招招手。
“……”姜俞不动。
“哥,你过来呀,我想抱抱你。”
“行了,别演了。”
……
“哥,我不会白吃白住的,我什么都可以干。会煮饭,会扫地,你给我点时间,等我好了,还会出去挣钱。”
“……”
“哥你人真是太好了,医生中的典范,典范中的楷模,你这么年轻有为,模样又是顶好看的,女朋友肯定也特别漂亮吧。”
“……”
“哥,改天把嫂子带来看看,我绝对全程夸你,让你知道你是多——啊!”车子突然一个急刹车,姜杨没注意,身子惯性使然狠狠往前倾斜,喉咙因为口水呛住,咳了几声,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他一头雾水,看着开车人。
“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