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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池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酒一饮而尽。
一个微醉的年轻人笑眯眯地靠到咸池身边,“听说先生很有些独到的见解,难怪被王爷奉为上宾。”说者未必有心,听者可都竖直了耳朵。
“公子谬赞,在下承蒙王爷照顾,哪敢称什么上宾呢。”咸池转动着清寒如皓月的明眸,“若非说有什么独到的,也就是会帮人看个吉凶而已。”
说话的年轻人出于好奇,说了自己的生辰,结果咸池所言样样不虚。于是席间客人都求咸池为自己批命,最后又要王爷和世子也来算。世子推脱不掉,可从小父亲就叮嘱他不可将生辰告与他人,正在为难如何应对。幸好咸池及时解围。
“王爷与世子那是大富贵,岂是小人可以妄言的?”咸池谦虚地略略欠身,“不过有句话还是想送给二位:命由天定,事在人为。”
秦少真和秦少邈都忍不住在心里将这话默念了一遍,随后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又立刻转开了头。一股暗流不知不觉地在两人间流淌起来。
众位雅兴不浅,一番良晤直耗到月上柳梢头。
回到王府内院,姬仲阳急不可待地抱住秦少真。“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哪天你失了势,怎么办?”
“失势?”秦少真笑吟吟地蹭着姬仲阳的脸颊,“我从来没得过势,又哪里谈得上失呢?”他推开房门,搂着人便往床上倒,抬起眼皮,正对上依恋的眸子。“是我的我不会放开,不是我的我也不去奢望。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今天这些人对我好都是看在少邈的面上,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假如这里不再需要你,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吗?”
“何止愿意,简直求之不得。”秦少真下巴一样,将姬仲阳欲语的双唇快速咬住。“扁舟破浪,乱发迎风,不亦快哉……”
“不亦快哉?”咸池踩着门槛,苦笑地嘟囔了一句,“这人世间不亦快哉的事还真不少……”随后帮忙闭了门内风光。
姬仲阳抱着衣服溜回房才没多久,鲜红的太阳就从地底冒出头来。光明赶走了黑暗却赶不走梦魇的阴影。
明黄的帷帐中蜷缩着一个发抖的赢弱躯体,从被角中露出的大手看得出,这本当是个健壮的昂扬男子。皇上挣扎着掀开被子,浑身的衣物俨然已湿得不成样子,那惶恐的模样任谁也瞧不出九五之尊的气势。昨晚他又做梦了,梦中漆黑一片,除了一个声音冷酷的男人外再无他人。
梦是从十年前开始的,当时城外悬挂的人刚变了颜色……
“这个贱奴,是他自找的!”皇上喝退左右,独自躲在寝宫喝闷酒,喝着喝着眼泪就落到了杯中。“夏清和,是你自己要死的,怪不得朕,你要怨就怨你自己脾气太硬。我没想过要你死,我只是借口让你交出兵权罢了,你何苦呢?你明知我从未疑你,又何来以死明志?”
杯中涟漪尚未退去,执杯的人就换去了哀戚的姿态。“贱人,你以为朕没了你不行,你以为朕的江山没了你不行?!你就在城墙上老老实实地看着吧!”皇上把杯子用力摔在墙上,清脆的声音如同心碎。
第三十五章
烈酒源源不断地淌过咽喉,皇上很快便躺倒了床上。白天阴翳狠毒的眼角渗出了晶莹的泪水,倾尽山河也无法换回夏清和。某年春天,他随诸将骑马踏花归,自己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一下就被他吸引了,然后,然后,再然后……终于一切都没了,一切都被自己亲手毁了,皇上渐渐合上双眼。
皇上的脾气在夏清和死后变得更怪了,身边伺候的人终日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丢了脑袋。说夏清和叛国的是皇上,将夏氏夫妇悬尸城外的也是皇上,将上书为夏清和罗织罪名的官员满门抄斩的还是皇上。现如今到底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谁也摸不清。
因为皇上有令不许任何人靠近,所以宫女太监们都只能在院子里候着。
梦中的世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他所能听到只有一个阴冷的男声,平静的表面下是难抑的愤怒。“你终于来了,皇上……”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把朕带到这里?!”
“听说皇子得了天花?”
“不错,已经快好了。”
“哦,那恭喜您了。”阴恻恻的笑声摩擦着皇上的耳畔,“赶紧让人准备棺木吧,这孩子活不过子时了。”
皇上惊呼:“你究竟是什么人,与朕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若要报复尽管冲朕来,皇子年幼……”
“深仇大恨?皇上杀了这么多人,您和这些人都有深仇大恨吗?若说皇子年幼,那刑场上比皇子还小的稚子又是什么下场呢?”说话的人叹了口气。“我这辈子只干过一件错事,就是放夏清和离开;而夏清和唯一的错误,就是太把你当人看。时辰差不多,我也该走了……对了,您还有三位公主吧?给您一个月的时间为她们准备后事。”
“不,你不能这么做!”皇上对这几个子女算不上好,要没有人提醒他甚至连三位公主的名字都分不清,但要自己的孩子去死,再不负责任的父母也会心如锥刺。
“皇上乃万民表率,草民可都是和皇上您学的。”戏谑的嘲讽远远飘走。
皇上突然觉得脚下一空,猛地醒了过来。这时一个太监急匆匆地赶来,“启禀皇上,皇子的病不知怎么回事又重了……”
一个月内,皇子及三位公主先后夭折。
之后每隔一段时间,皇上都会做那奇怪的梦。梦中的人会啃噬他的身体,肌肉撕裂的痛苦和血腥气就像真的一样,而清晨醒来又一切如常。这样的痛苦他已经忍了十年。昨晚他又做梦了,梦中的他苟延残喘,趴在地上求饶。他的哭声越大,背后的笑声越响。
整整十年,后宫再无人生育,而终日担惊受怕的皇上自然亦龙体欠安。照这样下去,皇位出不了那两个年轻人的。惶惶不可终日的大臣们似乎终于看到点希望了,那两个年轻人无论能力如何反正总不会像当今皇上这般喜怒无常。
说到那两个孩子,皇上心中总有点不是滋味。一想到这个位子将交给别人他的心里就跟被油煎了一样,为了坐稳这个位子连杀带贬他一连整治了十一个弟弟,其中大多是欲加之罪。至于六弟,当年还真被他装出来的荒唐给骗了。明哲保身的道理,没想到他从小就懂了,想到此处皇上不由地将目光黟到了身上的龙袍。“老六啊,听说朕这个皇侄和你年轻时一个样子。”皇上低声自语道,“只不知是外面一样还是里面一样?”
秦少真难得有个清闲能在家陪爱人缠绵,结果棋刚下到一半宫里传王爷觐见的旨意就到了。
“仙君,这可如何是好?皇上疑心甚重,若真因昨晚治我们个结党营私也不无可能啊!”秦少真十分惊恐地将咸池拉住。
自从秦少真知道了咸池的身份,说话就客气了好多,弄的咸池反而别扭。“少真,在下面不用太客气,叫我吴公子就可以了。”咸池别开脸故意不去看秦少真的眼睛,那水汪汪的眼睛一瞪太诱人犯罪了。“你仅管放心去吧,皇上虽然不喜欢你,也不甘心把自己的位子拱手让人,可到底你还能压压镇国侯的威风,他舍不得拿捏你的。”
送王爷上了轿子,咸池便出门去了。京城就是热闹,街边商铺林立,吸引了许多大姑娘小媳妇的目光,同时也吸引了某些意不在酒的醉翁。
咸池坐在茶楼的雕花窗户旁细细品评着街上行人的形貌举止衣着打扮。一壶茶一碟点心,难得的独处时光。
“你们说王爷跟府上那两个俊俏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听说那两位和王爷同住内院,而且没有吩咐下人还不许过去……”
“这还有什么可猜的,自然是那种关系。昨晚栖凤轩那么多美人王爷却看都不看一眼。”
“就是啊,那绝色看多了,庸枝俗粉哪还入的了眼。唉,没想到王爷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却这般御内有方、龙马精神。”
包间里的嘻笑声一点不落地都传进了咸池的耳朵里。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趁那几位背人嚼舌根的没出来赶紧结帐走人。“唉,人长得太美就是不安全,走到哪绯闻就跟到哪,这回拖累小王爷了。”
空荡荡的大殿里没有半个人影,秦少真孤零零地跪在地上。又冷又硬的地板硌得他膝盖又疼又麻,十年没跪过了还真有点吃不消,可偏偏又只能忍着。急得他只能安慰自己:谁让本王人前显贵呢,活该这会背后受罪……
又跪了一会既不见皇上来,也没有太监传话,秦少真大概明白皇帝的意思了。这是存心要难为自己。
汗水渐渐浸透了朝服,原本难受的腿似乎已经麻木。他静静跪在殿下,细心倾听着四周的响动,生怕会有什么东西从厚厚的帷帐后射向自己。如果可以,他真想告诉皇上,他对权势没有兴趣,然后求皇上削了自己的王位放自己离开。他这辈子注定有不了大出息,只要能开开心心地和自己的亲人一起生活就满足了,不需要锦衣玉食,有几亩薄田度日足矣。当然,这种事只能越描越黑吧。
“皇上驾到!”太监尖细沙哑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好似天籁。明黄的靴子停在了秦少真的眼前,一双干枯的手将他扶起。“皇侄请起。”
第三十七章
咸池无事可做,便趁没人跟着私自去了阎王殿。他很想看郎懿的过去,又觉得不合规矩,心中很是矛盾。不想这不情之请竟被第一殿的阎王秦广王蒋一口应了下来。咸池被小鬼带上孽镜台,在这里他看到了熟悉的场景。
“这……这不就是冥界吗?”咸池对身旁的小鬼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会不会出错了?”
“仙君有所不知,那郎懿本是第十殿阎王座下的,后因与同僚私斗,不慎被打入畜生道才会成了狼。只是谁也没想到他竟能修炼成妖。”
“怎么会这样?”咸池捂着脑门,感觉就跟被命运的磨盘砸中了似的。“那然后呢?将他打入畜生道那位仁兄阎王如何处置了?”
“唉,那位也是一时失手,并非有意,所以只是落了人道。”
咸池点点头,对这样的惩罚表示满意。“那他们争斗的原因是……”
“还不是个情字害人。”小鬼忧伤地四十五度仰面,“这种事两个人刚好,三个人就麻烦了,要再赶上中间那位自己都弄不清该如何选择就更麻烦了……”
“等一下,你说的那两位……”
“那两位中的一位,仙君已经见过了,尽管是具尸首……”
“那两位不会真的是夏清和与当今皇帝吧?”咸池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谁安排的剧情?倾向性太强了,对演皇上的那位不公平。”
“仙君有所不知,他们三个的事着实特殊,所以……呵呵,”小鬼干笑两声,“十殿阎王当初便一致同意让他们自行解决,所以这一世他们的命簿都是空的。”
“那要谁再一失手把谁打了个魂飞魄散怎么算?”
“那也只能算倒霉了。如今留在世上的那二位一直不对付,就算没有曜华,哦也就是夏清和,他们一样会发生别的事。所以小的劝仙君还是不要管的好,那两位的脾气都是又硬又狠,这回只怕真可能闹个不可开交。”小鬼停顿了一下,又改口道,“如果可以,仙君还是劝劝郎懿吧,叫他莫再牵累无辜,那四个孩子……唉。曜华已经回来了,整天站在忘台边发呆,仙君要不要去看看?”
咸池摇摇头,回了人间。在忘台边一站十年,不知他想清楚没有自己心里搁的是谁,兴许谁都没有。他在人间剜空胸膛,说不定正是内心真正的写照。桥下已无秋水,桥上亦无相思……何尝不是件好事呢。
回到王府时,太阳都快下山了。咸池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