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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有些乱,可惜俩人都没力气收拾,随意冲了个澡就躺上床搂在一起说话,晚安吻一个接一个,最后甜蜜蜜的睡着了。
……关青的电话在床头嗡嗡震动,程悍翻了个身迷糊的把电话递给他,推了他好几次才把人推醒。
“喂?”关青嗓子干涩,撑起身子坐起来,想去够床头的水杯,中途还踩了程悍好几脚,结果他刚拿过水杯连口水还没来得及喝,那端一句话顿时吓得他睡意全无,“……什么?着火了?……你等等,我马上到。”
“怎么回事儿?”程悍揉着眼睛拧开床头灯,“哪儿着火了?”
关青手忙脚乱地套着衣服,头也不抬的回:“工厂一个仓库,就我们租得的那间……你睡吧,我去看看。”
程悍听出他话里的焦急,也跟着下床随意套了个大裤衩,“我跟你一起。”
一路上关青的电话不断,他语气急躁的跟对方沟通,这边工厂刚着火,那边下午签单的合作方就得到消息,怎么就这么快?
“先不要管是不是人为的,”关青气急败坏的对那端说:“不要管货仓,先救人,一定要先救人!货仓旁边全是易燃物,通知工人全部撤离,让消防队先把货仓跟其他几个仓库隔离开,没死人什么都好说,但凡一条人命交代在这儿你有多少钱都不够赔的,还有媒体……”
挂断电话,关青烦躁不堪的揉着太阳穴,程悍把车开得飞快,离工厂还有百十来米就听到消防车的警鸣声,黑夜中只见远处一团蒸腾的浓烟伴着汹汹火光冲天而起。程悍握住关青的手,
“别急,今天风不大,昨儿才下过雨,天气潮得很,你等会儿别往里面冲,先问问情况,只要没人伤亡一切都好说,咱都能扛过去。”
关青反手攥住他的手,他手心里都是冷汗,程悍尚且能镇定,无形中给他一股心安的力量。
工厂门口都是人,两辆消防车停在里面,大门已经拉起警戒线,一个小伙子见到他马上急匆匆地冲过来。
关青急忙问:“有人伤亡没有?”
那小伙擦了把汗,吓得嘴唇直哆嗦:“没有,已经确定里面没人了,但咱们的货全在里面,有一批明天就要交,怎么办?”
程悍看着他跟同事交涉,得知没人伤亡这口气还没来得及松,他的电话又催命般叫起来。
程悍不耐烦的接通电话:“干嘛?”
“达达……”老朽哆哆嗦嗦的声音从那端传来:“达达……跳楼了。”
程悍脑袋里嗡的一声,然而身边嘈杂的人群和消防车呼啸的警鸣瞬间把他拉回现实,他来不及跟关青打招呼,朝着停车场一路狂奔:
“夏知呢?夏知在哪呢?”
“夏知还他妈在楼上呢!”老朽焦急地喊:“已经报警了,警察还没来,邵彻上去劝了……他妈的,这他妈叫什么事儿!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程悍心乱如麻,开车的手都在抖,深夜凌晨的街道在路灯下是漫长的寂静,远方的路是望不到尽头的黑,他胃里一阵翻涌,心慌的想吐。
酒店楼下围着一圈路人,人数并不多,可都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老朽跟乐队的其他人把头仰得像大鹅,一个个抻直了脖子望楼上看。
程悍顺着他们的目光往上瞧,跟着就听到人群发出的刺耳的尖叫,在那尖利的叫声里,他失去焦距的双眼突然看到一个黑影,以肉眼跟不上的速度急速下坠。
黑夜中那人像一只张开翅膀的蝙蝠,那扁平的身影在星级酒店明亮的玻璃墙外呼啸划过。
程悍陡然瞪大眼——砰……
他眼中一片迸溅的血肉,碎首糜躯,肢离骨裂。他看到夏知爆出眼眶的血红的眼珠,血从他身下河一样的漫开,却不是刺目的红,而是墨色般黝黑。
他周围是惊吓的哭泣的人群,程悍丢魂落魄的一步步走过去,在夏知那具悽惨的尸体旁边,躺着一身白衣的苏日达,他嘴角蔓延出的血迹让他看起来像在肆意嘲讽的微笑,而面目已经扭曲。
他们的血不停蔓延,从程悍脚下的石板地蜿蜒流过,慢慢交汇成一股黑色的溪流……
☆、 第五十章
达达死的当天早上五点,浙江开始下起了暴雨,整个城市上空回荡着碎裂的雷声,暴雨以倾倒之势淹没了城市的大半街道。
雨势一直到八点才见小,程悍在家里收到了达达和夏知的尸检结果:他们在临死前都吸食过大量毒品。
程悍扔掉手机,望着窗外淅沥的雨水打湿楼下的柚子树,除了这生机勃勃的雨声,一切都是死寂。
他还记得当初他吸|毒时的心情,感觉一切都死了,感觉自己也死了。
可他不相信达达是因为吸毒之后精神和心情极度抑郁或者亢奋,才导致自杀这个结果。
令人自杀的不是毒品,令人自杀的是绝望。
他甚至隐隐有一种感觉,如果达达不曾戒毒,他会一直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的活下去,或者像那次迷笛时死于毒品过量导致的心脏骤停,总之他不会去自杀。
正是因为这段时间他清醒了,他清醒地意识到他所追求的东西就如这场大雨中的城市一样将要倾覆,所以他才会自杀。
活着,对他来说充满痛苦,不论清醒还是毒|品营造的幻觉,与他来说都无效用,唯有死,唯有死,才会解脱。
然而这并不能使程悍接受他死去的事实,一个人……血淋淋的崩裂在他面前,摔得像个破旧的布偶,程悍在那一刻甚至想,如果他捡起那些碎渐的血肉一块块拼回去,夏知,达达,会不会就这么活过来?
一瞬间,人就没了,就那么一声沉闷的声响,一条活生生的命,就这么死了?
太突然了!程悍瘫坐在床沿,现实有时候真像场醒不过来的恶梦,世间千万种痛苦悲伤,都抵不过一句无能为力来的更残忍。
关青那边要好些,起码整场大火无人伤亡,除了几笔足够让他们赔到破产的货款,人总还是活得下去,事情总还有转机。
他忙了一天,直到傍晚才从工厂的流言蜚语里得到夏知和达达自杀的消息,朋友圈的图片模糊不清,只知道地址和自杀人的身份是个摇滚歌手,而两条人命换来的文字无非是XX街风水不好,或者摇滚歌手真是个高危职业我们一定要远离这种无关痛痒的风凉话。
他起初并没往达达身上想,直到后来给程悍打电话不接,转而才从老朽那儿得到这个令他瞠目结舌的消息。
雨已经停了,街道上总能看到蚯蚓和令人恶心的黏糊糊的虫子,关青时刻提防着脚下,楼道里充斥着潮湿的霉味儿,家里漆黑一片,他走进卧室,发现程悍躺在床上。
黑暗中听不到他的呼吸,只朦胧地看到一个身影,一丝生气都没有。
“程悍?”他轻声唤他。
程悍动了动胳膊,静静望着他,而后屋里响起他沙哑无力的声音:“青儿……我好难受。”
关青上床抱住他,将他的头贴在自己的胸口,一下下顺着他的后背,
“我陪着你,没事儿,我陪着你。”
程悍压抑地叹了口气,搂住关青的腰使劲儿往身上贴了贴,然后他从关青怀里挣脱,似乎对这个姿势感到别扭,非要像以往那样把他搂在怀里才罢休。
“青儿,”
“嗯。”
程悍在黑暗中眨了眨眼:“我对你好不好?”
关青在他怀里点点头,“好。”
“那你还想要什么吗?”
“没了,只要你陪着我,我什么都不要。”
程悍哼笑:“那咱俩可真没追求啊!有情饮水饱,真容易满足。”
关青疑惑的抬头看他,“你想要什么吗?”
“我也没什么想要的,”程悍垂下眼看他,“只要你陪着我。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我什么都答应你,”关青急切地说,一手捧住他的脸,在黑暗中凝视着他的眼睛,“我什么都能为你做,只要你说,我什么都能做。”
程悍盯着他瞧,似乎这要求令他难以启齿,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关青有些慌乱地看着他,“你说啊,要我为你做什么?”
“我……”程悍艰难地说:“我想要你死在我后面,我想……只要我活一天,你就陪我活一天。我要是死了,我也不管你以后怎么活,但你不许死在我前面。我受不了……”他说到这儿突然哽咽,神色纠结的拧着眉,嘴角却依然在笑,但一滴泪毫无预兆地从他眼角流下,瞬间就刺痛了关青的心。
“我真受不了,”他紧紧闭上眼,克制不住地抽搐着嘴角,“我这一生,所有人都抛弃我,所有人都离我而去。有些人,我都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我妈,我连她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我到现在都纳闷儿,她既然不要我为什么生下我?
我甚至想过她会不会就是一个妓|女,无意中被我爸睡了不得已才生下我,要不是我跟我爸长得像,我都怀疑我是不是他亲生的。也许她根本就是生下我来换钱的,也许她恨死我和我爸了,电视上那么多寻亲的母亲,为什么她就不来找我?好吧,就算她现在来找我我也不会认她。
但我爸呢?我爸究竟死了没有?我总是想,你说我爸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他那么能打那么聪明,真能被那一眼就看穿的骗局算计到连命都丢了么?他会不会被人打坏了脑袋,现在正在哪个地方捡垃圾?或者在监狱里没办法跟我联系?又或者……又或者我曾经路过他,他可能是个乞丐,是那些四肢不全趴在木板车上推着音响要钱的残疾人?他可能看到我,但他舍不下自尊来认我,你说要是那样,他得多难受!
或者……”程悍深吸一口气,别过脸抬手遮住了眼睛,而眼泪却一直流,顺着眼尾消失在鬓角的发际里,“可能他根本不想要我,他根本就活得好好的,活得光鲜亮丽人模狗样,说不定他已经有了别的儿子,反正……人家说三岁看到老,我一看就是那种没出息的废物!早让他烦死了!他刚好可以借着那个幌子丢下我,他根本就不想要我!他根本就不想见我,我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多余的累赘!我……”
“别说了,你别说了,”关青捂住他的嘴,心疼死了,他一边哭一边去擦程悍脸上的泪,刚想安慰他,程悍却突然话音一转,语气充满不解,
“你又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你为什么喜欢我?”程悍猛地翻身压住他,右手大力地捏着他的两腮,眼睛死死盯着他,
“你喜欢我什么?喜欢我能满足你?”他压低声音语气阴沉道:“喜欢我能发疯的操|你?你是不是之前跟别的男人好过?你是不是试过?”
“程悍!”关青刚喊出一声便被他更用力的掐住腮帮。
“闭嘴!”程悍像要走火入魔,他眼睛猩红,手上的力道是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狠重,“你不是说你找过一个跟我长得像的男的?你跟他做了么?是不是除了他你还跟别人也做过?你是不是跟好多人都做过?说话!”
关青两颊酸疼,脸都被他捏的扭曲了,他试图掰开那只铁爪,却换来更加凶狠的对待。
“回答我,说话,是不是?”
“不是!”关青疼的一甩头,愤怒的甩了他一巴掌,程悍却纹丝不动,关青随即揪住他后脑勺的头发,也凶狠地瞪回去,“我没跟别人做过!从来、一直就只有你。就算我欠|操,我也只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