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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陈森睡觉的这段时间,司南飞快的算了一下自己现目前所有的存款数额,不多不少,刚好能凑个一万整,就这点钱,还是他省吃俭用外加做了一个学期兼职攒下来的所有。
司南倒是不知道给阿姨治病一共需要多少钱,不过回来的路上他听关雁大概讲了一下,癌症,听着就不是他跟陈森两个人能承担的起的。他想着等陈森醒了得问问他们家还有多少积蓄,给阿姨治病够不够,如果不够,那他恐怕就只能厚着脸皮去跟他妈借一下钱了。
正想到这,司南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陈森被震醒了,坐起来的同时顺手帮他把手机从衣兜里掏了出来。
司南接过来一看,心里不禁打了个突,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说曹操,曹操到,电话竟然是司蓁打过来的!
去外地读书的这半年,他妈就他生日那天跟他在电话里说了两句,那电话还是常健打过来的。结果这会儿他刚想着要问她借钱,她电话就打过来了。
司南头一次接电话这么心虚,寥寥几句,三分钟没有,一通电话结束了。
陈森看他:“你妈让你回家?”
司南点点头,有点奇怪:“她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陈森起身拉过他的行李箱,说:“那你先回去,反正这两天我跟关雁都在这,你空了再过来吧。”
司南想到借钱的事,点点头:“行,那我先回家一趟,我妈她……说有点事要跟我讲,我明天再过来,给你带早饭。”
“嗯。”
司南回到家先洗漱收拾了一番,吃过午饭,他把几张银行卡里的钱归整了一下,给自己留了个零头,剩下一万都转给陈森了。
司南估摸着这治病的钱早晚都得开口问他妈借,他就是有点发愁,不知道该怎么张这个口,又该用什么理由。
“常叔,您找我?”司南推门进去。
“嗯,你过来看看。”常健招呼他,“这我刚收的一幅画,超现实主义画派的风格,看看,觉得怎么样?”
司南仔细看了看,不太能欣赏这幅在他看来色彩搭配简直堪称诡异的画:“还,行吧。”
常健笑笑不做评价,把画挂了起来。
常健又问了他一些学校的事,司南挑挑拣拣,报喜不报忧的说了些,并没有提及自己兼职打工的事。
然而——
“你打工的事我听你妈妈说了,你想要独立自主,这很好,不过可不能顾此失彼,耽误了学习啊!”常健语重心长。
司南只听前半截就觉得不太对劲,司蓁怎么会知道他打工的事?不过他也没来得及再往深了想,因为常健突然从旁边拿了一份文件夹递给他,司南打开一看,全是些英文文件。
“这是什么?”
“是我替你接的私活。”常健说,“这些文件需要你翻译成中文,时间两个礼拜,当然,翻译的报酬我们按市价算。”
司南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结结巴巴的推脱道:“我,我不行的,我英语烂您又不是不知道……”
“那就正好当练习了。”常健说,然后大概给司南报了一个薪酬。
司南原本推拒的手顿时就收回来了,不太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巴:“行,那我试试,要您看了觉得不行这份差事我再还给您。”
常健自然不会有意见,只是鼓励他大胆去做,尽情尝试。
司南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喜欢过英语,除了去医院,他假期所有的时间基本都泡在翻译这份兼职上了,天天忙的一个头两个大,做梦都在参加英语演讲。
那一万块钱后来陈森又给他全部转回来了,司南知道他心思,也不想为了这么点钱跟他推过来推过去,就把那一万块钱和自己做翻译挣得钱全部挪到了一张银行卡上,准备什么时候寻个时机,直接交给李念琴,就说是陈森打工存在他这儿的钱。
这个寒假大家过的异常艰难,司南都记不清陈森靠在他肩膀上睡着过多少次了。期间李念琴的病情反反复复,陈森基本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和她一起瘦了下去,司南急的没法,只能每天变着法的给他做好吃的,只是他做的再色香味美,陈森也没有胃口,往往只吃一半就吃不下了。
整个假期,司南医院家里两头跑,医院里的护士们都笑说李念琴有福气,两个儿子长得又帅又孝顺,旁人眼里尚且如此,更遑论自己家里人。
即便是玩的再好的朋友,也没有这么周到的,倒像是小媳妇儿似的。
护士们说这话只是顺嘴开了个玩笑,然而李念琴捧着司南给她煲的汤却突然有点喝不下去了。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俩孩子……是不是好的有点过头了?
司蓁又一次推开司南的卧室门,平整的床铺显示着卧室主人昨夜又是一夜未归,她合上门退出来,手握着门把却没松开。
她在犹豫。
视线落到右手腕的镯子上,司蓁眉心皱起几道深深的皱纹,片刻后,她毅然转身,像是已经做好了某个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兄弟们,你们有没有闻到完结的味道?真香……
☆、第四十六章
夜里凌晨一点,陈森裹着大衣到市医院对面的超市买烟。这是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收银的姑娘眼皮子都快黏在一起了,找钱的时候还少给他找了一块钱。
隆冬时节,老北风刮得人脸刺痛,五官都像是被冻在了一起。
陈森裹紧衣服,一路逆着风走回了住院部楼下。
市医院绿化做的挺好,不过就是没几棵能挡风的大树。陈森点了半天的火也没点着,冬夜里的寒气把他心里那一点点的火气也给冻住了,他泄气的把打火机揣进兜里,只把烟叼嘴上过了过干瘾。
休学申请书他已经写好了,不过还压在电脑里没发。
他在愁,不知道该怎么说服母亲同意。
李子文晚上的时候给他打了个电话,不过当时他正在跟医生说事就没接。
陈森给他回了条短信,在寒风中跺跺脚,一路跑回了病房。
这是一间中等病房,一共住了三个病人。一个看上去老的快要行将就木了,一个在床上从早躺到晚,他至今连对方正脸都没看清楚过,只知道也是个女人,没有任何家属探望的女人。
陈森压着声推门进去,病房里一片黑,他在母亲病床对面支了张行军床。
“小森,你回来了?”
陈森正在抖被子的手一顿,转身走到病床跟前。
“嗯,出去买了点东西。你怎么还没睡着?”陈森问,顺手把被子给她往上搂了搂。
黑暗中,只听见李念琴百般无奈似的叹了口长气,瘦骨嶙峋的手摸过去握住他的,冰冰凉,没有一丝热气。
“手怎么这么凉?”陈森双手捂住她的,搓了搓,低头呵出一口热气,再搓。如此十几遍下来,那双寒铁似的手终于有了点温度。
“睡不着吗?要不我哄你睡?”陈森笑着问。
李念琴也跟着笑了:“我都多大年纪了,又不是小姑娘,还要你哄着睡觉?”说完一愣,眼神茫然的向上盯着虚空,“除了你刚生下来那会儿,我倒是好多年都没哄过你睡觉了,你从小就懂事,三岁就能自己一个人睡了……”
李念琴絮絮叨叨的回忆着往事,陈森侧耳听着,没有出声打断她。
母亲声音轻缓温柔,说起他幼时的糗事时还忍不住轻笑出声。
陈森见她心情蛮好,绷了许多天的神经慢慢的放松下来。
“妈是不是对你不好?”李念琴说着说着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怀疑自己听岔了,陈森愣了一下。
他诧异的抬头朝她看了一眼,病房里虽然很黑,但窗外尚有月光照进来,足够他看清母亲面上的哭色。
他压下心头不安,紧了紧她的手,故意笑道:“李念琴同志,不要胡思乱想,你对我不好那谁对我好?咱俩可是相依为命的革命战友!”
一滴眼泪顺着眼眶边滚出来。
陈森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水,不甚明显的笑容摇摇欲坠:“是不是药太苦了,你吃的心里难受了?”
李念琴看着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眼泪越擦越多,倒像是再也守不住了似的。
“妈……”
“那司南对你好吗”李念琴突然开口问。
陈森抬起的右手瞬间僵在了半空中。
李念琴敏感的察觉到握着她的那只手神经质的抽了一下,心里顿时就空了,一下没了底。
“儿子,这么多年,你怎么没给妈领个儿媳妇回来瞧一瞧?”
“是你还惦记着周家那个姑娘?还是……”她勉强压抑住哭声,脸色简直难看到了极点。“还是说,你打算领回来的,是个男人?”
悬在头顶的那口铡刀终于决定此时落下,只一刀,就将他身首异处,连带着三魂七魄都斩了个干干净净。
陈森僵硬的收回手,煞白着脸起身,犹豫了两秒,而后左错一步跪了下来。
“对不起。”
李念琴痛苦的闭上眼睛。
一句“对不起”听在耳里简直比把她千刀万剐了还难受。
陈森心里在颤抖。身上冷一阵热一阵,心绞痛伴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慌压得他几乎抬不起头来。
“妈,我和司南……我们俩的事,等你病好了再说行吗?你现在……医生说你这病不能动气。你病好了,怎么着我都行,现在……”他说不下去了,心里的难受翻江倒海快将他没顶。
时间总是在磨人心的时候才显得异常缓慢,陈森被母亲的沉默压制着,只恨不能一头撞死,那也比现在这样来的轻松。
“你起来。”李念琴说完这句话嘴唇抿的死紧,心里的痛苦蚕食鲸吞让她难受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还没死呢,你跪的太早了!”
一句话,就将他整个人钉死在了地上。
如果说突然被迫出柜让陈森觉得措手不及,糟糕透顶,那么接下来母亲的态度就让他觉得几乎快要走不下去了。
那晚过后,李念琴开始拒绝跟他讲话,后续病情的治疗也远不如之前来的有疗效。医生为此数次向他告诫,照这个情况下去,这病还不如不治的好。
他也有试过跟母亲沟通,可在母亲眼里,她就认为他是生病了,因为她是决计不肯承认自己儿子不正常,是个神经病,同性恋的。
陈森没办法,只能找借口暂时让司南别来医院。他心里很坚定,这事他们都没错,没有谁需要认错,但眼下的情况实在太棘手了,他不得不做出一部分的让步。
陈森拼了命的想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着急上火的嘴里长了一圈溃疡,喝水都疼的难受。最后还是护士站的一个小姑娘看不过去了,给他吃了点药。
开学日期迫在眉睫,陈森打电话向院里请了假,但还没决定好是要休学,还是带母亲北上治病。
就在这当口,又出了一件事。
中国人爱说,坏事总是接踵而至。
而西方世界亦有墨菲定律道,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偏偏是他最希望不要再出什么事的时候,出事了。
接到司南母亲的电话时,陈森很意外,但意外之余,他好像又早有心理准备。
两人约在医院附近的一个咖啡馆见面。
司南的母亲,陈森是见过的。
那是一个很漂亮,举止格外优雅得体的女人。
如今面对面坐着,这种感受更加强烈了。
陈森斟酌了半天,也没想好一个开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