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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墨低头看着他,他的表情更像是对这个问题的内容没概念。想了一会,拉起他的手,在他手心写了一个“5”。
他说:“乘三再加一。”
顾舟澈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心,表情不太确定,又有点茫然:“……考拉兹猜想?”
“嗯。”付墨点点头。
顾舟澈依旧愣愣地,看着他,结结巴巴:“……最高,算出多少步骤?”
付墨说:“263。后来失眠太严重,经常中断,就不算了。”
顾舟澈抽回手,两手环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腹部。他觉得很难受,这是有多寂寞、多难熬,才会花费这么多时间去做重复几百遍的加减乘除?
付墨低头轻轻摸摸他的后脑勺,知道他在想什么:“至少当时不会胡思乱想了。”
“那现在还算吗?”顾舟澈声音闷闷的。
“不算了,太熟了,没意义。”
付墨“嘶”了一声,顾舟澈在他肚子上忽然隔着衣服咬了一口。他没有动,看着顾舟澈怔怔地抬起脸,喃喃自语道:“怎么回事,忽然就很想咬你。”
付墨说:“属小狗的。”
“你才是呢。”顾舟澈皱着鼻子凶他:“你属大狗。”
两人“你是”“你是”的玩了一会儿,付墨不理他了,只轻轻地捏他耳朵。过了一会,忽然开口说:“我长得跟我父亲很像。”
顾舟澈歪着脑袋,发心顶着他的肚子看他。这是他第一次听付墨谈起他的父母。
他本能知道,付墨的病跟他的父母一定有直接关系,付墨从未谈起过,他便也从未问过。如果他们十几年前就把他抛弃了,那付墨此时和未来的人生也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也完全没有去了解的必要。但现在付墨忽然说起,肯定是有原因,他当然也愿意听。
付墨说:“我母亲当年跟他结婚的时候,才23岁。婚后八个月,她发现他在外同时还交往了三个女孩子。他们吵了起来,我父亲打了她,她才发现他还有家暴倾向,当即要求离婚。”
“我母亲是个很骄傲的人,尤其在发现婚前我父亲对她说的大部分事情都是谎言后,怒不可遏。当时我已经五个月了,她离婚后一边继续念书,一边生下我,生完之后把我托人送到我父亲那里,自己就出国了。”
他说得很慢,自己似乎也在回忆。顾舟澈不知道他是在哪里知道的这些事情,他也难以想象出,当他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心情。
顾妈妈和顾爸爸的恋爱史他也听过,是奶奶给他讲的。奶奶说顾爸爸当年就是个傻小子,天天追着顾妈妈跑,还回家问她女生生理期肚子疼该怎么办。在他的记忆中,爸爸也从来都很温和,在家里对妈妈百依百顺,一直到他因意外去世,顾舟澈都对于家庭的概念局限于此,天真的以为,世界上所有小孩子都是像他一样幸福的。
可付墨从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失去自己的爸爸了。他生下来的那一刻,又失去了自己的妈妈。
顾舟澈由下及上地望着付墨,目光专注地扫视过他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唇。他继承了血亲留给他唯一、也是最坚固的印记,他们都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可他们却放弃了他。
“我高一的时候,在家里找到了他们的结婚照,”付墨说:“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我父亲的模样,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我母亲那么讨厌我。”也许对她来说,付墨的存在会一直提醒她,她有过一段多么失败的婚姻,这段婚姻又带给了她多大的痛苦。
“我小的时候,想过,既然这么讨厌,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呢?五个月还是可以引产的,把我打掉,对他们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他感觉躺在腿上的人浑身僵硬了一下,放在顾舟澈耳边的手滑下去,安抚般地摸摸他的脖颈,低头看着他:“但是既然我存在了,就应该一直存在下去。哪怕很艰难,也应该一直存在下去。”
最痛苦的日子,他用枯燥漫长的演算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把自己的手腕绑在床柱上来制止自己想要结束一切的想法。哪怕生活跌入谷底,无法维持正常社交,被抑郁折磨到精神崩溃,他依然努力让自己活着。
所以才有此时此刻。
此时此刻,用体温包围着他,平静而温柔凝视着他,拉着他的手臂帮助他起身的付墨。顾舟澈坐在他腿上,蹭蹭他鼻尖,又贴住他的脸。两人温存在一起,付墨环抱住他:“后来我高中毕业之后,我父亲来找过我。”
顾舟澈心头一跳,他想付墨高中毕业之后,那就是去年的秋天或者冬天。
付景云是一个人来的。40出头的年纪,看起来依然很年轻,这是父子两人第一次如此面对面。他们真的很像,秦蓁的棱角并不柔和,所以遗传给他的轮廓看起来也更锋利一些。他对儿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太大意外,也没有发表什么评论,在家里转了一圈,问他道:“你要去跟我一起生活吗?”
付墨看着他,没有回话。他也不在意,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来,说:“你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他们都在意大利。你要是愿意,下个月处理好我就来接你。”
顾舟澈微微坐直身体:“所以你……”
“所以我走了。”
付墨看着他,亲了他一下:“所以我又遇到了你。”
所以我想,一个人的存在,果然是有原因的。
晚上睡着以后,顾舟澈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他和幼年的付墨走在鸣川的大街上。四月的街上花团锦簇,两个人背着书包,穿着春天的短袖、短裤校服,他在前面跑,付墨在后面追。他跑得有点远了,回头一看,付墨在街边买了一串糖葫芦,赶紧跑回去跟他抢。付墨把糖葫芦塞他手里,说你快点吃,不然一会回家,又吃不下饭了。
他在梦里连忙接过来咬了一口,付墨忽然说,舟舟你妈妈来了!吓得他糖葫芦差点掉到地上,回头一看才发现付墨是在骗他。他笑着看着他,阳光打在他的脸上,说笨蛋,你妈妈今天不在家,你又忘了。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夏天的早晨在太阳出来之前永远分不清是几点,窗帘半敞着,宜人的凉风吹在脸上,舒适得让人舍不得起来。他横在床上,躺在付墨的肚子上。转了转头,昨晚咬得一口好像有点重,留了一个浅浅的牙印。
顾舟澈又躺了一会,付墨也醒了。迷迷糊糊的,伸手摸了他一把,又闭上了眼。
顾舟澈拍他肚子:“付墨,付墨,醒醒,我要吃糖葫芦。”
“嗯,好,别闹。”付墨闭着眼睛:“再睡五分钟。”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午睡梦见付墨和舟舟养了个娃,是个女娃。付墨收拾桌子,把女娃没吃完的棒棒糖裹着糖纸误扔了,女娃抱着舟舟的脖子哇哇大哭,控诉坏爸爸臭爸爸,背景是墨墨蹲在纸篓前非常落寞的背影……
第32章 三十二
顾舟澈考完所有科目,已经是七月中旬了。
周围的朋友同学该回家的回家,该补考的补考。顾舟澈侥幸一科没挂,但也提前给顾妈妈打了电话,说今年暑假不回去了。
付墨现在的情况虽然逐渐明朗,但依旧不稳定,继续留在这里对于他来说会更好一些。顾妈妈不知道付墨生病的事情,以为他们是要出去玩,叮嘱他们出门在外多加小心,注意安全。这倒隐约给顾舟澈提了个醒,想着等付墨将来病好了,一定要陪他多出去走走。
不打工了,也不需要去学校了,生活一下子有了大把的时间。顾舟澈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始更加专心的照顾付墨。在专业咨询之外,他们约好,每天早晚分别坐下来谈话一次,早晨的时候告诉对方自己今天的状态、情绪、以及今天想做的事情;晚上总结这一天,各自谈谈自己的感受和想法。
这个过程看似简单,但能诱导付墨多说说话,话题也常常在顾舟澈的引导下向外拓展延伸,不知不觉带着他多聊一些有的没的。付墨现在很少再展现极其消极的状态,即使有,他也尽量会试着用语言表达出自己的想法,比如我觉得我今天什么都做不了,也做不好,所以我大概不会去做。我现在不是很想讲话,可以等一下吗?我今天想出去走走,之类的。
尝试着让对方知晓自己当下的感受,哪怕是无力承担、无法分担的,但这又是一个微小的进步。因为他逐渐开始希望得到别人的帮助,希望主动为一些事情找到解决办法。他明明白白地展露开自己,即使关心他的人大部分时间能做的依然只有陪伴,但他们再也不会因猜疑和不安而感到痛苦了。
每周两人都抽出一些时间去跑步健身,低强度的,主要还是分散注意力,多一个排解途径。小区后门新开了一个幼儿园,他们有时候出去买东西会路过,顾舟澈偶尔发现付墨好像挺喜欢看小孩子玩。问他为什么,他说:“感觉什么烦恼都没有,很自由。”
顾舟澈不知道,付墨能从观察他们的这个过程中获得多少快乐的感觉,就像外人无法理解他们的痛苦一样,抑郁症患者也很难对别人的乐观感同身受。或者他只是单纯地羡慕他们,并未想过要从他们身上得到些什么。
人的烦恼随着成长而逐渐增多,也因此会时常让人产生对于生命的疑惑。一旦开始学会思考,种种问题和困难也会随之而来。但年少的痛苦,同样是痛苦,让生活变得糟糕的远不止一件事,让生活充满希望的也永远不会是停滞不前的时间。
任何情感都会褪色,唯有永恒保持内心坚定。
天再热起来,小区外面逐渐开始围了一圈摊贩。从前冬天只是偶尔有些早餐铺子之类的,夏天一来,各种卖杂物的、水果、蔬菜、冷饮等摊位都相继支起来,晚上城管下班后还有各种少考摊。顾舟澈本来还大为头疼,担心太过吵闹会影响付墨,可付墨反应却还好。他的耳鸣相比前段时间没那么频繁严重了,有时候两人还能下去溜达一圈,买买这,买买那,权当逛夜市了。
罗勋因为是本地人,和他们见面的机会还比较频繁,许清彦却是放了假之后立刻就不见人了,每天只能看微博才能知道他又在做什么。他暑假又上映了一部偶像题材的网剧,受关注度越来越高,粉丝活动也逐渐组织起规模,网络上一搜一大堆接机照片。顾舟澈跟付墨在家里追完了那部网剧,许清彦在里面本色出演一个叫苏铭的小明星,每天晚上更新前后援会都会发不同风格的角色彩绘:“请大家多多支持苏萌萌!”
苏萌萌本人依旧忙得只能上微博求cut,但每天都随着后援会插图发布而更新头像。顾舟澈也换了一个,还被朋友圈的高中女同学搭讪了,问他是不是也是“盐巴”。
八月的某天中午,许清彦忽然打电话过来,语气支支吾吾。顾舟澈瞬间警觉,以为他又遇到了职场性骚扰,站起来差点把椅子掀了,吓得许清彦在对面连声“不不不不没有没有没有冷静你冷静”。
追问之下,竟然是关于方老师的事情。
许清彦工作逐渐繁忙起来的这大半年里,方桥的人气也逐渐增长,虽然他本人依旧很低调,每次出现只放图,偶尔闷不吭声更新点自己画的有意思的小东西。顾舟澈也是后来才了解,方老师虽然在网络上多年热度不温不火,但其实是业内非常有名的画师,只是他性格实在不爱跟人打交道,即使在圈内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