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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我上场的时候我既兴奋又紧张,LOTUS毫无疑问是我的偶像,但我从没在舞台上透露过这一点,我不希望塞林格觉得我是在谄媚。参赛的作品是一首抒情慢摇《后天见》,这应该是出现在这个舞台上的第一首原创歌曲,一曲唱完,四个评委一致给了通过,包括全程零表情的塞林格。
虽然你永远不可能指望塞林格像别的评委一样激动地说被某个选手的演唱征服,但是他能为我亮灯,我已觉得三生有幸。到这时我才激动地说我是LOTUS的超级粉,坐在塞林格旁边的小川老师忽然问:“那坐在这里的是塞林格你会不会有点失望?”
这个问题充满挑衅,对我来说是不怀好意的陷阱,对塞林格来说无疑是故意给他难堪。旁座的两个评委表情都有些尴尬,谁都知道小川老师的学生就是被塞林格给一票否决掉的。
女歌手温妮问:“为什么要失望?塞林格很棒啊!”
小川老师笑着说:“我没说他不棒,但毕竟石头才是LOTUS的主创嘛。”
我几乎想也没想就举起话筒飞快地说:“石头哥是LOTUS的主要创作人没错,但LOTUS里我最喜欢的是塞林格前辈!”
那时候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哪里有问题,就是心里憋着一股劲——不好意思老师,我喜欢的不巧正是塞林格——用这样的话回击对偶像的侮辱,任何一个粉丝都会这么做。
可我忘了这是在比赛中,我现在不是以塞林格的粉丝,而是以一名参赛者的身份站在这里。我话一说完,全场观众都露出微妙的表情,小川老师靠在椅背上,眼神轻蔑地看着我。
我意识到自己犯蠢了,忙看向塞林格,别人怎么看我这会儿都不重要了,如果塞林格也以为我是在作秀……
小川侧着身子看塞林格,语带戏谑:“你信吗?”
“为什么不信?”塞林格说,“从他一上台我就听出来了。”他在全场的惊异中仍十二万分平静地对我说,“我很喜欢你的歌,像我又不像我。另外,要对你的偶像有信心。”
不知是谁带头鼓了掌,场内陆陆续续响起掌声,也许那种想要与自己的偶像心心相印的心愿,也根植在现场许多人的心里。
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塞林格,这一次不单是被他的音乐,更被他身上那种寡言少语,却可以轻易洞穿你的特质吸引。走下台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没有喜欢错人。
一个人对偶像最大的期许,大概也就是多年后回首,依然觉得青春时的崇拜,没被辜负。
——
《超级音场》的比赛,我最终在七进四时落马,虽然失望,也告诉自己不必太纠结,总不是每个人都能平步青云。
然而却从别的选手那里听说了比赛的内^幕。
原来在进入十佳环节时,比赛的头三名就已经被内定了。
“迟南,不是我说你,像你这样的唱作人就不该参加这种比赛,白白给人当垫脚石。其实你长得也不错了,但是现在不流行你这种文艺小清新了,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实际一点,慢慢写歌投稿吧。”
那天录制完,找了个路边摊吃夜宵,参赛时认识的伙伴很直白地这么和我说,我说我其实不是文艺小清新,他说你的歌是不小清新,但你这副长相属于文艺小清新,已经过时啦,现在娱乐圈都看脸,不认音乐。
我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这些话高中生都会说,但我相信有才华的人不会被埋没,只要我真的有。
七进四那次淘汰赛结束后又过了几日,节目组通知我要录一个离开感言,决赛那天我又去了电视台,三言两语拍完后我离开演播大楼,等电梯时看见小川老师和他的女学生往这边过来,那女孩在复活赛时靠大众投票复活了,可以和现在的前四名一起参加最后决赛。不想见面尴尬,我就进了楼梯间。
然而小川并没有和女孩进电梯,而是站在走廊说话,他说不用管塞林格,决赛时评委不投票,他顶多点评几句,他也不会点评,话都不会好好说的一个人,都确定有名次的还能许他瞎JB点评?播的时候都会剪掉!女孩还是说我挺怕他的,小川说怕什么,他真那么厉害能把你做了,他那个唱作人粉丝还会被淘汰吗?
后来声音就没了,估计是进电梯了。我不是个爱听墙角的人,谁让他提到塞林格。
楼下的演播间开始进入录制倒计时,演播间大门时开时闭,工作人员忙前忙后进进出出,偶尔能听见轰隆隆的背景音乐和主持人热情的声音。
我心里憋着的那股劲又出来了,如果我还在比赛中,可能免不了场场都要顶撞一下这个人。我着实没想到小川是这样看塞林格的,一个音乐人,竟然是这样看同行和比赛的?太可笑了,我当初何必叫这人一声老师?我甚至觉得我以前听过他的那些歌,如今都彻底变了味。
“你在这儿啊。”
我一个人自我嘲讽着,门却被推开了,我回头看见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戴着黑色棒球帽的塞林格,他的穿着和在录节目时完全不一样,我第一眼都差点没认出来,认出来我才迟迟站起来,喊了声前辈。
塞林格说:“录完这期我就要走了,刚才一直在找你。”
我受宠若惊,几乎是立正站他跟前:“找我有事吗?”
外面有人经过,塞林格压了压帽檐,说也不是什么事,就是来和你说一声,我知道你走不到最后,但我也知道你是他们当中最有才华的。
我的表情一定相当瞠目结舌,更为自己方才那点儿自怨自艾的小心思羞愧,就算我拿了冠军又如何?比不上从偶像口中听到的这声“最有才华”。
他问你带乐谱了吗?
我点头,忙把背包里的乐谱拿出来,塞林格挑出来一张,说我最喜欢这首,但是编曲有点太炫了,说着拿笔在谱子上写起来。
“这些多余的铺陈不要,这样能更突出你的声音,你的声音很有特点,可能你自己没有察觉,你试着照这样再改改,然后拿去投稿。”
他一定是早就想好这首歌要怎么改,才能一进门就直奔主题。
接着他给我推荐了一些制作人和歌手,说这些制作人和歌手都是比较重视有才华的新人的,又给我列了一份黑名单,说这些就不要去碰了,垃圾。
说得太直接我都不知道怎么回话。
我问:“我能投稿给你们吗?”
塞林格说我们是原创乐队,不可能用你的歌,但你可以投到我们公司试试。
说完这些他就走了,前后不超过十分钟,作为粉丝,我有一肚子话想和他说,说我喜欢你N年了,请照顾好自己,请多写歌,以及小川对你有敌意你要当心……但塞林格来找我,直接和我说曲子的改法,可以投稿的人和不可以投稿的人,我说的这些对他而言一定全是浪费时间的废话。
最后我只说了声“谢谢”,我想他既然让我对他有信心,便绝不会低估了这声“谢谢”的分量。
第3章
像我们这样独自来大城市打拼,想要一展宏图的人,最后能实现梦想的凤毛麟角,就算是那些成功了的人,也肯定有过一段住在地下室,裹着潮湿的被子,吃着泡面,每天有一顿没下顿的日子,我也一样。
姑爹姑妈都反对我学音乐,尤其是姑爹,理由是我们家就没出过一个有音乐才华的人,我不可能有这方面的天赋,何况学这个又花钱又没前途。他们大概觉得我也就是想想,到头还是会听话,去姑爹朋友的家具厂工作的。可这话偏偏刺中了我的肋骨,我觉得胸口都鼓涨了一下,像肋骨在做膝跳反应,一点不夸张。
小时候外婆和我说,不该争的别争,该争的别让,我问哪种是不该争的,哪种是该争的?外婆说你能妥协能忍让的就是不该争的,该争的就那么几样,长大你就明白了。
不该争的,总是很快就能明白,该争的,却真的要长大了才明白。我承认我们家没出过有音乐才华的人,但我不承认我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如果是塞林格站我面前跟我说别搞这个了,你没天赋,我就认,别人说的我不认。高等的音乐学院我也没有奢望过,确实念不起,也确实不该往那方面去想,那就选一间好点的艺术学校,就是去给人抬棺材板,我也要学。
本来能上《超级音场》,怎么看都是开了个好头,可惜最后无疾而终。没有奖金没有合约,什么都没有,如果没有塞林格的那番话,说不准我就对现实屈服了。可他说我是有才华的,我能怎么办,偶像对你说了这样的话,你都没胆走下去,你瞧得起自己吗?
后来我又回到了地下室,吃着泡面写音乐,我认真琢磨那份改过的谱子,按塞林格指出的方向尝试重新编曲录音,当重录好的歌在耳麦里放出来时,我惊讶地发现,原来我的声音是很有质感的,竟然到今天我才发现我还有把好嗓子。
我将改好的demo投给了LOTUS的音乐公司艺天,一连三个月过去,石沉大海。这天我拆开录音设备,想清理清理发霉的机箱,好笑地发现里面居然长出一根指甲盖大小的白色小蘑菇,正要拍照留恋一下,手机在这时弹出一条邮件消息。
在我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艺天的音乐部给我回信了。
艺天想买走我投稿的两首歌,却不是打算签下我,他们想把歌放进新推偶像团体的出道专辑里。我还是很失望的,但总算有点起色了。我把那颗幸运蘑菇摘下来,移到了外面的花园里,希望它能在那儿茁壮成长。
给他人做嫁衣并不是我的目标,尤其是塞林格给我改过的那首歌,特别不想拿给别人唱,但我想起他临走前和我说的话。
“如果有机会把歌曲卖出去,那也是一条路,别太钻牛角尖。”
两天后见到了音乐部门的负责人,也是一位我听闻已久的音乐制作人,他开出了不低的价格,但歌曲是买断的,我想争取一下版费,制作人很坦白地说:“现在确实有一些音乐人能拿版费,但你毕竟是新人,我老实和你讲,不会有音乐公司给你版费,愿意给你版费的,他们公司也不会有我们这样的影响力。年轻人,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自己的名字卖出去,懂吗。”
我说想考虑考虑,制作人表示新专^制作也有死线,希望我尽快给他答复。那天我心事重重地走出办公室,却没想到竟在一楼偶遇了LOTUS全员!
还真不是某一个某两个成员,而是连带经纪人和五名助理在内,浩浩荡荡一群人。我既激动又期待,激动是因为头一次看见季诗他们的真人,期待是因为我能再次见到塞林格。
乐队成员进公司后就没有保镖大哥跟着了,只是还跟着助理,我站在走廊这头,他们走过来时距离开始拉近,我发现季诗比我高不少,并没有外界传闻的谎报身高的嫌疑,他旁边是石头,后面是李想和阿岚,再后面是单肩挎着贝斯箱的塞林格。
他还是戴着黑色的棒球帽,和一副黑超,队友们都在叽叽哇哇地说话,好像是在聊上节目时的事,塞林格只心无旁骛地走路,他旁边那个个子还不到他肩膀的女生应该是助理了,正抱着他的大衣。
不晓得他有没有看见我,假使看见了,也肯定没认出来。我很想上去要个全员签名,但是天团的气场太强,根本不敢贸然上前。就这样我目送他们走进电梯,塞林格的女助理最后一个上,电梯门合过来,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