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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袂沉默地在橱柜下站了一会儿,良久才从回忆里抽出神,转头歉意地对方游笑道:“抱歉,说好听你弹琴的,我居然自己站在这儿发呆了。”
转身的瞬间,恰好撞见了宫袼落在方游身上的目光,他面上没有露出任何异样,心里却有了计较。
方游不知道短短瞬息之间发生的变化,闻言只是腼腆地露出两个小酒窝,说道:“没关系的,宫袂哥,你想听什么曲子?”
宫袂笑着踏上高阶,“哗”地一声掀开白色琴罩,露出那架体积庞大的钢琴,黑亮的琴漆在灯光下仿佛一整块纯净的黑曜石,仅仅是远观都能给人带来极大的心灵震撼。
方游笑着走过去,掀开琴盖,纤长白皙的手指在琴键上一一滑过,留下一串清亮悦耳的声音。
手感和音色都是上乘,他在心里默默评价了一句,眉宇间带上了一抹他自己未曾察觉到的自信和骄傲。
宫袂有一瞬间的愣神,看到方游在琴凳上坐下来,转头以询问的眼神看着他,立即笑道:“就弹你当年原创的那首《森林与麋鹿》,我沾个光听一回凡尔赛音乐大赏金奖的现场。”
方游笑着点头,转身面对着钢琴坐好,十指轻盈地落在黑白琴键上,空灵纯净的乐曲在偌大的琴房里盘旋回荡。
这是一首升B大调的自然系钢琴演奏曲,前奏活泼舒缓,细密有序地层层推进后,进入高潮,灵动清新充满生机的快节奏,最精彩也最能抓住人心的时刻连续用了四个极其漂亮的32分音符。整首曲子的全程几乎都在使用八度指法,弹奏技术性和华彩织体性八度被他交替融合得极富感染力。
除却这些国际顶尖的演奏技巧不谈,即使是一个不通音律的人,都能凭借这首钢琴曲轻而易举地想象出一片干净祥和的森林。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景象,花香鸟语鱼跃溪泉,不远处几只美丽的麋鹿安静地或站或卧,体态优雅,有着天使容貌的可爱男孩在它们之间嬉戏,欢乐地追逐,悦耳的笑声回荡在天际,久久不去。
几乎所有热爱和追求艺术的人,内心都向往着一片净土,一方纯净无垢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遗憾的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脱离不了世俗,琴声中传达出来的情感无法避免地带上了俗世烟火气。也可以说人一旦脱离了孩提时代,步入成年,这辈子直到成为一座墓碑,都不可能再拥有最初的童真和纯净。
越是无法拥有,就越向往,越是向往,就越发觉得它美好到晶莹剔透。
所以当一个怀有赤子之心的孩童,用连成人都叹为观止的技法,向他们呈现出一个理想中如仙境一般美好的地方,众人哗然。他们在这样的年纪,不具有如此惊人的天赋和才华,无法精准生动地表达那份纯真的快乐,等到拥有能够准确表达情感的技法和能力时,心中的那方净土早已成了世俗的坟墓。哀叹啊,可悲可怜。
一曲终了,最后一个音节戛然而止,演奏者和聆听者的心情都久久不能平静。通往天堂净土的大门重新合上,被迫再次回到人间的心情留恋而不舍。
方游缓缓睁开眼,站起身来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好久不练,手法有点生疏了,宫袂哥你别笑话我。”转眼间又是那个内向腼腆、不善与人交流的方游,不见丝毫方才演奏时的自信神气。
这个人,碰到音乐时和生活中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样子,他合该就是为音乐而生的……却偏偏没道理地执念着演戏。
这样的念头在宫袂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爽朗地笑道:“果然不愧是连世界钢琴大师利斯塔都赞誉无数的音乐神童,怪不得老师总说,你才是他这一生最杰出的作品。”
方游听了眼前一亮,“真的吗?爸爸真的这么说过?”
宫袂好笑地捏捏他的脸,配合地说道:“当然是真的,而且还说过不止一次!”
“嘿嘿!”小人儿弯起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羞涩又高兴地小声说道,“我也一直以父亲引以为傲。”
一直站在边上不出声的宫袼突然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冷声打断了两人在他眼里毫无意义的对话,“时间不早了,让司机送客人回去,他心脏不好,最好别熬夜。”
宫袂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老男人就只会破坏气氛。要不就木头一样站在边上不说话,一开口就让人恨不得把他嘴堵上。
不过他说的确实有道理,为了方游的身体考虑,宫袂也只能满心不情愿地把人送回去了。
琴房大门合上的瞬间,方游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被锁在玻璃橱柜顶端的那把吉他,心里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索性他除了对音乐,其他方面脑子都不太够用,这样的感觉从心头迅速掠过,也就不了了之了。
宫袂送完方游回来,站在草坪上看着别墅里亮着通明的灯火,心里却一片冰凉,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和厌恶的弧度,推开别墅的大门,果然看到坐在沙发上等他的宫袼。
茶几上放着一个敞开的精致小礼盒,里面静静躺着两颗烫金的袖扣,低调奢华。
宫袼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重新落在礼盒上,声音平静低沉,“你觉得那个孩子像梁韧,巧的是他应该也喜欢我,所以宫二少爷觉得可以通过保护他,甚至让我和他在一起的方式,来补足你觉得这个世界欠了梁韧的东西。”
“你特么别用这么冷漠的语气提他的名字!”宫袂猛地一脚踹在门上,发出巨大而沉闷的声响,愤怒的黑眸中熊熊燃烧着两团炽热的火焰,“如果你当初能对他伸出援手,哪怕是稍微和颜悦色地跟他说说话,他都不会死!只要你的一句话,就能拯救那时已经站在地狱边缘摇摇欲坠的梁韧,可是你没有,一个字都没有!”
第15章
宫袼对他的暴怒不为所动,或者已经习以为常,只是语调平稳地说道:“十年前我就跟你说过,我不会因为同情去爱一个人。梁韧那么骄傲敏感的人,我用爱去施舍他,就是你想要他得到的温暖和尊重?”
“不喜欢他……”宫袂脸色阴沉地走到茶几边上,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永远平静得仿佛没有人类感情的眸子,恨不得剖开他胸膛看看里面跳动的那颗心脏到底是冷的还是热的,“不喜欢他,你为什么要给他希望的假象?不喜欢,那你为什么待他和别人不同?你和那些王八蛋一样,都特么是杀死他的刽子手!”
“我从来没有一个眼神或者动作对他有超过朋友的意思,对他不同是因为他确实和别人不一样,至少在你十一岁之前,他是唯一一个说话不让我觉得脑子进水的人。因为你崇拜他,把他当偶像当信仰。”他维持着仰视宫袂的姿势,气势却更像是在俯视着一个没长大的孩童,“宫袂,你已经二十八岁了,不要总是用孩子的那一套胡搅蛮缠来处理事情,总有一天你要独自面对自己的感情问题,而我不在你身后。”
宫袂被他看得心里一颤,嘴上却还是不肯服软,色厉内荏地恨声道:“别用你那一套自以为是的说辞来教训我,像你这种眼里只有工作只有宫家的冷血人,凭什么在这里跟我大谈特谈爱情观人生观!”
宫袼闻言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他微微皱着眉头,站起身看着宫袂,过了几秒钟才冷声说道:“不要无理取闹,你先跟我提的。”
“你!”宫袂气结,胸膛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却找不到一句话来反驳。
最终只能恶狠狠地瞪他一眼,顶着宫袼“你是蠢货”的无奈眼神,转身噔噔噔就往楼上走。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跟长年禁欲的变态老男人讲理,真特么疯了!
“不要再打那个孩子的主意,他不是梁韧,也弥补不了梁韧留下来的遗憾。这几年局势越发紧张,宫家这趟浑水别让外人趟进来。”宫袼突然盯着他的背影冷冷地说道。
宫袂踏在楼梯上的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然后径直走上了二楼,拐进了自己的房间。
没有人看到他在那一瞬间突然变得意味深长的眼神,和唇角若隐若现的弧度。
第二天一早,方游依旧是天不亮就起床,然后和秦易买了早饭去片场。
自从这部戏开拍,这就成了他雷打不动的习惯之一。提前找一下今天要拍的几场戏的感觉,让自己早一点进入状态,偶尔也会帮后勤搬个桌子拿个椅子,礼貌又乖巧,让人想不喜欢都不行。
今天其实没有他的戏份,但他还是按时到了片场,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他一般都会搬个小矮凳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别的演员飚戏,在心里一边模仿一边总结自己出现的问题,然后琢磨改进方法。
只是他没想到宫袂今天居然也来得这么早,方游翻了翻手中的剧本,上午好像没有宫袂哥的戏,他怎么来这么早?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宫袂已经大步走到他面前,一只手揉上了他的发顶,“早上好啊,小方游。”
“宫袂哥,早!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你的戏不是在下午吗?”
宫袂哈哈一笑,顺手拿了个凳子在他边上坐下,“知道你今天还会在剧组待一天,哥来给你送爱心早餐啊!”
方游眼眶有些发烫,“谢谢你,宫袂哥,我会努力不辜负你的期望。
“傻瓜……”宫袂笑着站起来,掩去眸中涌上的复杂情绪,伸手拉他,“哥只要看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值得。”
方游借着他的力道站直了身子,拿着剧本跟他一路走进休息室,餐桌上果然放着一个大大的食盒,想来应该是助理刚刚放进来的。
方游在椅子上坐下,却没有表现得向昨天那么积极,宫袂把热气腾腾的鱼片粥放在他面前,也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怎么了,小方游?不合胃口?”宫袂看他低着个头,细长的手指都要把筷子绞断了,担忧地开口问道。
方游依旧没有抬头,捏着筷子的手指因为用力过猛有些泛白,他死死地盯着面前晶莹白嫩的鱼片,声音低得跟蚊子哼哼似的,“宫袂哥……你能告诉我,宫先生的电话吗?我想请他吃个饭……谢谢他上次帮我。”
宫袂愣了愣,随即忍不住朗声大笑起来,“我还以为你遇到什么事了?就为了这个?”
“嗯。”
“当然可以,我待会儿就把他号码发给你。”
“还……还有,你知道宫先生喜欢吃什么,平常去哪家店吗?”方游手心里已经出了汗,一张红透了的小脸都快埋进碗里去了。
“我想想……”宫袂放下筷子认真琢磨了一下,说道,“你家宫先生其实比较喜欢家常菜,而且他口味比较清淡,过了就不爱吃,另外就是他洁癖,所以环境一定要好。他比较常去的店应该是璀璨隔两条街的一家叫雅沐居的小菜馆。”
“嗯嗯!”方游用力点头,认真地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家常菜、清淡、环境好、雅沐居!
想了想不放心,又掏出手机,一边在备忘录里飞快地编辑一边说道:“宫袂哥,麻烦你再说一遍,我怕到时候忘了,先记下来。”
宫袂只能哭笑不得地又重复了一遍,末了又补充道:“我哥喜欢他家的竹筒蒸饭还有小辣椒炒肉和松鼠桂鱼,每次去必点。”
“嗯嗯嗯!”方游更加用力地点头,一双大眼睛亮亮的闪着光,激动得不行。
宫袂好笑地看着他精神头十足的模样,出声提醒道:“好了,再不吃的话,粥可就真的要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