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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踏进小屋,就看到易云舒裹着夏凉被盘坐在床上,额头上还贴着一块白色的手帕,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你看我干什么?”叶歧路皱了下眉,放下吉他的同时说,“脑门儿上贴的那是什么玩意儿?你发烧了?”
易云舒一愣,往额头上一摸,拿下来一块还有些湿的手帕——原来之前弄醒他的就是这个东西,看来是叶奶奶帮他敷的。
易云舒目不转睛地看着叶歧路在书桌和书架之间忙来忙去,“你……”他顿了一下说,“你报了哪里啊?”
叶歧路正站在书桌前翻着一本书,抬起视线瞟了易云舒一眼,漫不经心地回答,“你不是知道吗?”
易云舒的肩膀都垂了下去——看来叶歧路还是报了香港大学……他深深提了一口气,仿佛是一条砧板上的鱼在垂死挣扎一样,“香港不比咱们北京好!香港大学也不如咱们北京大学好!如果我能像你学习那样好,就去考北大了,光听名字就倍儿光宗耀祖!”
叶歧路:“…………”
他慢慢抬起头看向易云舒,一脸“你他妈逗我”的表情。
易云舒还在那喋喋不休,“北京人考北京大学!”说着还竖起了大拇指。
叶歧路:“…………”
他直接将手中的那本书朝易云舒丢了过去。
易云舒躲开了:“???”
“昨儿还说清华,今儿就换北大了?”叶歧路气得嘴角直抽抽,“你丫是不是傻帽儿?”
“我昨儿说的是清华?”易云舒一下子从被窝儿里窜出来,大步冲到叶歧路的面前,抓住对方的胳膊,“对不起啦,小路路!~清华北大都好,只要你不去港大,只要你不去香港,去哪儿都行,只要你是选的我都高兴,除了香港……我就是不想让你去找小诗!一想到你要去找小诗了,我就特难受!特生气!”
“…………”叶歧路面无表情地看着在他面前扭动着的易云舒,过了几分钟,他才缓缓开口,“说实话,我就去个香港至于你丫酸成这样儿吗?全世界喜欢左珊,把她的照片贴在墙头,对着她撸的男人多了去了,这些醋你吃的过来吗?还好意思装模作样儿的跟我说你丫不喜欢左珊,撒谎也没你这种撒法儿——”
易云舒刚要张嘴解释,就被叶歧路后面的一句话彻彻底底地石化住了——
“那你丫要是真不喜欢左珊,那就是喜欢我。”
易云舒目瞪口呆地看着叶歧路——
“歧路!歧路!”大院儿里已经传来了涤非的叫声。
“哎,在呢——”叶歧路冲外面喊了一句,又转回注意力对易云舒说,“算了吧。”他突然笑了一声,屈起手指弹了下易云舒的脑门儿,“相比之下,你丫还是好好喜欢左珊吧——”
说完,叶歧路又轻轻微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绕开易云舒,去大院儿里找涤非了。
叶歧路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易云舒不明白,他也不敢明白。
于是这一整天,易云舒都处在被雷击中的状态,魂不守舍。
人生大事之高考也结束了,那么关于摇滚和乐队的事情也要仔细打量起来。
叶歧路从高一的时候就想组乐队,为了高考一直忍到了现在。
那么这一次,他再也没有理由、而且他的内心也绝对不允许他再拒绝涤非的提议。
这两年来涤非已经从一名半吊子吉他手转型为一名专业的鼓手了,而且和叶歧路组乐队,也用不着他来当吉他手。
不过叶歧路倒是有其他的打算,当他和涤非说完之后,涤非立刻一跳三丈高,大叫着:“什么?!你不当吉他手?你丫疯了?你这么牛逼的吉他放着不用上要上天吗?北京还有比你牛逼的没有乐队的吉他吗?”
“你能不能小点儿声!大晚上的甭扯着嗓门儿嚷嚷!”——他们两个人坐在大院儿里一边乘凉儿一边讨论着,“北京比我牛逼的吉他多了去了好不好,知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人啊?”
涤非压低了声音,“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叶歧路笑了起来,说了一个有些上古的名字:“邱嘉蓝啊。”
“邱嘉蓝……”涤非咀嚼了一番这个名字,熟悉、非常熟悉,但又陌生、非常陌生……
“我想起来了!”涤非又跳了起来,大叫道:“M…ax!满级乐队!”
“小点儿声!”
涤非小声说:“邱嘉蓝是倍儿牛逼的,可是他已经不混摇滚圈儿了吧,我已经许多年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没事儿,回头我们去找豆汁儿店老何,他肯定有办法帮我们联系上,”叶歧路笑道,“到时候看我的!”
“还有,贝斯呢?”
“没什么好人选,再遇吧!”叶歧路摇了摇扇子,“实在不行我先顶着贝斯呗,等遇到合适的投缘的。”
涤非点了点头。
就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夏日的夜晚,叶歧路和涤非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定下了他们的乐队。
名字叫做——
“The L。T。D”
是法语“la tour d'ivoire”的缩写,它的意思是——
象牙塔!
象牙塔乐队!
年轻的日子总是稍纵即逝,转眼间就来到了各个大学开始发放入取通知书的时间点。
叶歧路是在家吃完了午饭才离开的。
涤非为了帮叶歧路庆祝,自然而然地号召了一帮朋友过来,准备在他们的大院儿里举行一场烤肉party,其中包括了易云舒、顾小白等人。
叶歧路一走就是一下午,大家跟街坊邻居借椅子,借碗筷,在家切肉、切菜、包饺子,烧炭……
忙得不亦乐乎。
易云舒搬着一个小板凳坐在大院儿的角落里。
他的心情很低落。
一想到叶歧路就要去香港大学了,要去见左珊了,两个人可以每天都见面,他心里就酸的要死,但他又不想错过叶歧路人生中最值得庆祝的一刻。
“唉。”易云舒看着忙里忙外的大男人们,止不住地叹息。
过了晚上七点,夕阳落下,夜幕降临的时候,叶歧路才回到家。
他一进大院儿就愣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还有这么多肉和菜,好几架烤炉……
“你们……”叶歧路才说了两个字,涤非他们一大群就冲了过来,将叶歧路团团围住——
叶歧路:“…………”
涤非眼疾手快,一下子从叶歧路的手中抢过那一个大信封。
“喂!大非!”叶歧路无奈地叫了声,“先给我爷爷奶奶看!”
当然在混乱之中涤非才不管那么多呢,他拆了之后,见到入取通知书的封面,就呆住了几秒钟。
易云舒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群闹成一团儿的男人们。
“歧路?”涤非用指尖拎起那封入取通知书,封面上用烫金的大字整整齐齐地写着四个字——
“你不是要去港大吗?”涤非大叫道,“这怎么是清华?”
——清华大学
听到涤非的话,坐在角落里的易云舒猛地冲了过去,从涤非的手中抢过那张崭新的、写着“清华大学”的入取通知书。
第53章
易云舒快速地扫了一眼入取通知书的封面; 再小心翼翼地打开——只是略略扫了眼名字那一栏的“叶歧路”; 他就忍不住咧嘴大笑了起来。
可就在下一秒; 易云舒手中的入取通知书就被人抽走了——他很不满!他还没看到叶歧路的学院和专业呢; 哪个没长眼睛的!——他眼露凶光的一抬头,在他面前站着,并将通知书放在掌心随便颠着的男人正是叶歧路。
易云舒瞬间又变了个脸; 他冲着叶歧路绽放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叶歧路要笑不笑地看着易云舒; 冷漠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叶家老两口听到涤非前面的叫声也从屋里互相搀扶着走了出来——
叶歧路的余光一扫到门口的两个身影,就立刻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用双手将他的入取通知书恭敬地递给了老两口; 他笑着说; “拿回来了。”
叶老爷子接过通知书; 手指微颤地轻轻打开,顿时热泪盈眶,用力抱住叶歧路; 一边拍着他的背一遍说:“好孩子……好孩子……清华好……我的好孙子……爷爷奶奶没白疼你——”
叶奶奶也在旁边悄悄抹泪。
“对啊。”涤非走上前来,笑呵呵地对老两口说,“歧路不走啦,你们也彻底放心了吧~”
叶奶奶泪中带笑地点了点头。
易云舒站在人群中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叶歧路。
叶歧路揽着老两口; 三个人先进屋去了。
在场的其他人也不方便跟进屋,稍微有些冷场儿的时候,涤非号召大家开始party,于是大院儿里又恢复了热络; 端菜的、烤肉的、唱歌的,不亦乐乎。
易云舒又回到了他之前坐着的角落里,靠着墙壁微微仰头看向夜空——
叶歧路留在了北京,没去香港,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刚才涤非说清华的时候他还以为对方在开玩笑,直到自己亲眼见到了入取通知书,他心里的一块最大的石头才落了地,然后他发自内心地、难以控制地,尽情抒发了内心的喜悦。
可是还没等喜悦的情绪通遍他的全身,叶奶奶的话突然缭绕在耳边,就像一盆冰凉的冷水,从天而降,将他的喜悦和热情给浇了个透心凉。
叶奶奶说叶歧路离开北京是因为北京要来他不想见到的人……
如果那个人来了,伤害了歧路可怎么办?
一个、或者不止一个,能让歧路丢下年迈的爷爷奶奶,任性的一走了之,肯定不是普通的人吧?
易云舒已经开始后悔了。
之前的他是被满腔翻滚醋意给堵得失去了思考能力,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了之后,他反而能将自己摘出,理智的重新看待整个事件。
如果歧路是为了他的话去考清华,选择留在了北京,然后受到了什么伤害——
易云舒简直不敢想象那个场面,他会懊恼地弄死他自己的!
不过……
易云舒叹了口气。
以他在叶歧路心中的地位,显然没有能力去改变对方的想法和决定吧……
所以,叶歧路还是为了爷爷奶奶吧……
易云舒有一些失落。
“你一个人在这干什么呢?”
易云舒微微动了下视线,一个帅气的男人进入了他的视野——那是傅传心。
“你看看你那样儿吧。”傅传心手上拿着一串烤玉米吃着,冷嘲热讽的挤兑易云舒,“用不用我给你一朵破花儿,你去学学黛玉怎么葬花儿的?”
易云舒只是瞪了傅传心一眼,连理都没理他。
“哎呀,行了吧你,在这儿装哪儿门子的深沉呢?”傅传心根本不在乎易云舒浑身上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搬了板凳坐到易云舒身边,“你再怎么装我哥在屋儿里呢,也看不见!”
易云舒一脸高傲,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不过话说回来,你丫也是有点儿牛逼。”傅传心也冷哼着,“你说让我哥考清华,他就真去考了,他还真把你丫当盘儿菜,简直他妈的让我大跌眼镜儿。”
“你丫甭乱放屁成么?”易云舒瞥了傅传心一眼,“我让他考哪儿他就考哪儿?我是他爹妈么?我还让他上天呢他怎么不上?”
傅传心冷冷地“哼”了一声,“敢情儿我搁这儿跟你丫逗闷子呢?不信你去问大非哥啊,问顾小白啊!那天在场儿的谁没看见你赖在我哥身上哭唧唧地求着他考清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