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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哪是在教育女儿,分明是在辱骂杀父仇人,话语字眼实在不堪入耳。
“张先生,你不用这么生气。”待张父骂完,严莎莎忽然冷冷插道:“都说孩子是一面镜子,孩子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大人的反射。”酗酒,不是你给她做的榜样?简单粗暴,不是跟你学的?
张父一双血丝满布的眼骤然转向严莎莎。
“张先生,我也觉得你有必要去醒一下酒,或许我们能更好的谈下去。”陈处长也板着脸道。
张父又看向陈处长,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突然又破口大骂,“你他妈才要醒……”兜头一盆凉水,浇了个通透,也成功阻止了张父粗鲁的谩骂。
竟然是一直唯唯诺诺的张母。
在大家还在争执的当口,张母悄悄找了个浇花的大量杯,灌满水就朝张父泼过去,冷静的模样与方才的软弱判若两人。
当幼崽的生命受到威胁时,母亲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即使那个人是他的丈夫。
在大家都以为张父大概会再冲上前给张母一巴掌,因而紧紧钳住他时,出乎意料的,他竟然真的安静了下来。
只要得到张父能够安静下来的结果,没人想深究他阴晴不定表象下的本质原因。
张父终于愿意静静地做陪衬,陈处长也算重拾一些身为领导的威严,虽然张父的那份老实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重新将注意力放到张恒头上,“张恒同学,你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算总账的时候到了,张恒自知理亏,不敢辩驳,只唯唯应喏,“是的,都是我的错,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
陈处长见张恒态度乖顺,既不巧言令色掩饰过错,也不激烈申辩据理力争,略略缓和了些,语重心长道:“我们学校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不允许早恋,但是因为男女感情问题影响到学习,触犯了纪律,甚至危及自身的人生安全,那是绝对不允许的!”
张恒不住点头。
“老师,我们家恒恒她一定不是故意的,请你看在她还是初犯的面子上,给她一次机会好吗?”一边的张母忍不住出声恳求,凄凄切切心酸含泪的样子,仿佛又是那个淳朴笨拙一心为女的母亲。
事实上,继张父之后,张母这个人究竟如何,也有待商榷。
“张太太放心,学校必当给予一个合理公正的惩罚。”
张母还想再说什么,被一眼侦破的陈处长任及时制止,“张太太,有什么事过会儿再说好吗。现在我必须要跟张恒同学探讨一些事情,我可以向你做出承诺,我的辍词不会激烈,语气不会过当。”
张母还能再说什么?只好默默的退居一旁与他们其他人一起当起背景板。
“首先,你喜欢齐进航是吗?”对于感情问题,张恒同学一直以来都表现的直白大胆,陈处长虽不是老古板,但年轻人之间热烈奔放的情情爱爱由他这个一把年纪的老头子说出口,还是觉得有点别扭。
张恒猛烈点头,对于这件事,她是真的、完全、毫无疑义。
她应该是那种藏不住事的人,一有点个人想法或者少女情怀,就恨不得对全世界吐露清楚,这一点,陈处长勉强能理解,不过,“什么时候告白不行,非要选昨天,大晚上,校园外面,无人的街道,很浪漫吗?”陈处长越说越怒,越说越觉得不可理喻。
张恒抿唇,关于这点,她并不是一时冲动,“那天是我农历生日。”
陈处长:“……”真是个单纯又理所当然到无懈可击的理由。
其实并不见得,生日、情人节之类的,在某个日子上冠以深沉的纪念意义,不过是一个借口。为自己那份浓烈却难以述说的感情找寻一个契机,一个可以顺其自然说出口的理由。
喜欢需要突破口。
不过,或许张恒可能是纯粹觉得这天意义深远。
失了一筹,必要扳回一成,“那么门禁卡呢?教务处也没有你的办理记录,你的门禁卡是从哪里来的?”
张恒立时警惕起来,眼中甚至凝起一丝慷慨赴死的决然,“不关别人的事,都算在我头上好了。”
陈处长被她这种类似英勇就义的语气弄得有点无语,也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事,干吗搞这么严肃,他是教务处处长没错,但也是个开明的被新时期新思想冲击的大龄青年。
其实张恒不说,他们也早已查清,那张门禁卡是另外一个家人住院的女生办理的,可惜还没用上,就被张恒威逼利诱软磨硬泡的“借”走了。
每张门禁卡的识别码都不一样,每张门禁卡的走向都记录在案,找到那个女生很轻松,且那个女生,也没有张恒那样的“江湖义气”,一经盘问,便和盘托出。
“好了,张恒同学,补充询问的就这么多,其他事情你也基本都交待了,具体细节请你写一份一万字以上的手写检查,一五一十罗列清楚。我会如实向上级汇报你的情况,具体处分还要等上级领导批示后再发出。”
“处分?什么处分?”乍然一大嗓子,惊得陈处长的耳膜一跳。就见张父从沙发上跳起来,面色不善。
陈处长不禁大为头疼,他现在严重怀疑张父是否有精神方面的疾患。
“抱歉,我可能来晚了。”不高不低的男声,带着岁月馈赠的深沉宽厚,也暗含久居高位的不容辩驳。
早在事情一出来,处长就联系了总统大人,也并不是他自作主张要把太子爷从赛场里弄出来,那可是总统阁下发的话,不然他哪敢啊。后来他忙着去找张恒,与总统大人接洽的事宜便移交给了学校高层,后续如何,他也知之不详。
因而当总统大人出现时,他也有种恍如置身梦境的感觉,更不要说其余一干完全不知内情的众人。
那个总是出现在新闻里的人——并不是那种小打小闹的娱乐新闻,而是毋庸第一的联邦新闻、国际新闻,他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民众的心,都可能被外国记者拿来剖析其下的深刻含义。
总统大人虽已不年轻,但依旧高大英俊,有着经年沉淀的温和儒雅,风度翩翩,以及藏在和善表象下的锋利气势。
剑尘封,浑厚质朴;剑出鞘,杀伐果断。
这便是国力强大繁荣昌盛的联邦自由共和国的最高领导人!狭窄的门口哪里承载得了他周身的耀眼光芒,校长都只能毕恭毕敬的跟随其后,更不用说张父张母那样混迹于市井的平头百姓,总统本尊,一辈子可能也就见这么一次了。
张父也不疯了,瞠目结舌的看着总统缓缓走近,张母也忘记琢磨她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了,目光呆滞的看着面色温和的总统。
教导主任,严莎莎,张恒……表情傻的如出一辙。教导主任和身为班主任的严莎莎虽然一早知道他们班某位同学的爸爸乃是鼎鼎大名的总统大人……但平时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陛下”突然出现,视觉冲击真不是一般的大。
最淡定的大概就是齐进航以及凌敬了,一个是看惯了,一个不是正常人。
“你好,我是齐言。”张父愣愣的握上齐言伸出的手,还是反应不能,“犬子鲁莽,如有什么冒犯令爱的地方,我替他向张先生致歉,还请张先生您多担待。”
张父机械的点了点头,又连忙摇头,“不不不,没有没有,令郎很好,完全是一场误会,误会。”张父缩回手,又忍不住搓了搓,拘谨、局促、不安,老实巴交,和方才叫嚣的疯子肖似两人。
却更符合他面貌给人的第一直观印象。
齐言含笑点了点头,就像是听罢下属汇报完工作后的笑而不语,方才言语应当尽是客套。
陈处长见机,很有眼色的上前诚惶诚恐的握手,表忠心,明立场。
几个老滑头一起大力的吹捧了总统一番,一场闹剧总算划上终止符。
校长适时将张父一行以及校方人员领出门,将场地留给总统一家人。
虽然离开的人或许仍然云里雾里。
凌敬自然也不适合在场,只是……搭在他肩上的手扣的死紧,表达的涵义不言而喻。
凌敬只能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慕儒中带着微微羞怯,却又不失落落大方,把乖学生形象饰演的淋漓尽致。
“齐叔叔好。”
能令自己孤僻乖张的儿子另眼相看之人,总统先生自然也会多看几眼,一看之下,只觉此人干净秀致,温柔若水,似寒梅初绽,如清风扑面。
总统先生很满意,希望儿子和这样的人做朋友能有点长进。
“近来在学校好吗?”总统大人温和问,就像是在拉家常,全然不提那些火药味浓厚的事情。不过仔细听听,还是能品出个中一些别样意味。
“嗯。”齐进航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丝毫没有对父亲的尊重,对首脑的敬意,态度可谓大逆不道,“你不用拐弯抹角,有话直说。”
齐言静了一瞬,虽仍是温雅的模样,却莫名让人觉得其内里某些闪烁跳跃的光亮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那些事,我都听你们校长说了,虽然根本错误不在你,但有些地方你仍处理的不太妥善。”
“所以为了纠正我这些不太妥善的地方,你在比赛开始前一秒,让人把我弄到这里,听了点有的没的,看几个不知所谓的疯子闹来闹去,最后你再姗姗来迟,大家把你当救世主,错全部在我?”齐进航说这些话时,眼里没有半点波动,面上全然没有表情,语气里暗含微冷的讽意。
话里话外,别说敬重,简直就是大不敬,倒有那么点中二少年不耐家长的唠叨处处和家长对着干的意思。他人觉得齐言是总统,地位超然不可冒犯,但在齐进航眼里,他不过是他的父亲,一个让他不怎么服气心存怨念的父亲。
总统也是父亲。
若是平常家庭,虽然知道儿子正处叛逆期,但毕竟身为长辈,小辈没大没小的对自己冷言冷语,想必这时也是该生气的。或者仅是佯装发怒,以正自己的家长地位。但齐言没有生气,反而显得有点无奈,“我不是在怪你。”
“你只是在教训我而已。”齐进航淡淡道:“就像教训你那些下属一样。”
不待齐言回应,想起总统前面的话,齐进航又轻声冷笑了一声,“你想说什么?深更半夜不乖乖呆在学校在街上像不良少年一样乱晃?不是你叫我回去的吗。还是没有一路护送像跟踪狂一样尾随我的女生回学校?不是你说事情紧急吗。”
头一次听太子爷说那么多话,虽仍是那副面容平静的死样子,语气却冲的很,总算有点中二愣头青的样子。
齐言沉默了,别说拿出作为父亲的威严,甚至在凌敬这个外人面前连总统的威仪都丝毫不顾及。任齐进航怒意难平的嘲讽质问,默然如松。不是软弱,也许纯粹出于愧疚。
半晌,他才轻轻叹了口气,叹不尽数年的恩怨纠葛,“进航,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但不要让你的怒气影响到你的言行。”
齐进航突然笑了,一个转瞬即逝却难以言喻的笑容,“你是以什么立场来跟我说这些话的,如果是总统,我可以考虑听一听,如果是父亲,那就算了,你不够格。”
平心而论,齐进航这些话实在有些过分了,但总统的“家庭秘事”,凌敬光是在旁边已经一身腥了,还是不要主动吸炮火为好。
齐言终于动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