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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房间本来就是用来罚人的,许先生这几年已经很少自己上手了,所以他在这个屋子里准备了桌子和椅子,有需要的时候就过来看一下。他好整以暇地坐下,从怀里掏出枪放在一旁,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Adam,我们来立一立规矩。”
“从今天开始你和我一起生活,这里不是悉尼,北领地没那么多灯红酒绿,如果你听话,我会带你出去转转,表现更好的时候,我也可以考虑带你出远门。 后院有游泳池,健身房,楼下有电影院,游戏机,想要什么和我说,我也会留一张副卡给你。我不要求你在家里表现多好,但是没我的允许,你不准离开,听懂了吗?”
Adam愣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
许先生说的话他完全听不懂。什么叫他们要一起生活了?Adam挺喜欢这个人的,反正他的家就像个旅馆,跟这个人住一起也不赖,可为什么他们不能住在悉尼?北领地是他妈的哪儿?为什么一夜之间他连出门都需要得到别人的允许了?Adam有太多疑问,他太着急地想开口打断许先生,倒挂在那儿,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紧接着就咳嗽起来。
许先生料到他会反应过激,却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Adam咳得厉害,身体下意识地想要卷成一团,连带着整个金属架都发出咔啦啦的声响。 许先生本来是想就着这个姿势,把话都说明白再放他下来,可是再这么咳下去Adam会出事的。许先生急忙走到他身前,蹲下来才发现他的手腕早就被磨破了,站起来再一看,Adam脚腕也都磨破了,右脚脚踝肿得发亮。
Adam被许先生抱下来的时候还在咳嗽,他身上被空调吹得冰凉, 小脸皱成一团,手和脚使不上力气,一直在抖。许先生索性半跪在地上,把Adam搂在怀里,一只手扶着他,另一只手不停抚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过了一小会儿,Adam终于不再咳了,他歪在许先生的怀里大口喘气,长长的睫毛不停的颤。
许先生心想,去他妈的规矩,人都被带回来了,规矩什么时候教不行?他又急又气,皱着眉抱起Adam,边往外走边对他说:“脚好像是扭伤了,先看医生再吃饭,以后不准乱跑了。”
7。
从架子上被抱下来之后,Adam就再没开口说过话。他其实有好多话想说,他有一肚子的问题,可是刚被许先生抱在怀里,他就只剩下委屈和伤心。这个人特别温柔,他的怀抱宽阔又温暖,昨天下午,他还伸手擦掉自己脸上的沙子,昨天晚上,他还抱着自己睡觉,现在他又抱着自己去看医生,可是刚刚他怎么能舍得把自己绑在那里呢?许先生是Adam活了20年,遇到过的最好的最喜欢的人了,可是越喜欢Adam就越觉得难过,喜欢一个人不是要对他好吗?要跟他不停做爱,要看他笑,要带他去做开心的事,为什么许先生就只想把他关起来呢?
许先生并不知道Adam这些小心思,他只当这孩子是闹得太狠没力气了,想到这儿心里就又多了几分气。在悉尼的时候他跑走还能怪自己没交代清楚,这次他都把门锁上了,还吩咐了下人提醒他乖乖等着,他为什么不肯听话?许先生把Adam带回下午那间卧室,把人放到床上,很快就有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进来。Adam的脚腕肿得发亮,医生跟许先生说了句什么,许先生点点头,坐到床上把Adam抱进怀里,轻描淡写地说:“疼就喊出来。”
Adam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嘎嘣”一声,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疼感从脚踝蔓延到全身,Adam的冷汗顺着额角流到了下巴上,扯着嗓子喊得撕心裂肺。
许先生手下的医生很少处理这样的小伤,听到Adam的叫声,医生抬起眼睛打量了Adam一下,实在是没忍住,笑着跟许先生说,”He screams like a baby。”
这下Adam也顾不上刚才的伤心委屈,嗓子都哑了还高声骂道,“Fuck!老子他妈听得懂英文!你丫自己来试试疼不疼!”
许先生其实很见不得Adam刚才那个恹恹的样子,他就喜欢这个小傻子张牙舞爪的闹腾劲,还有心思骂人说明已经缓过来了。许先生瞪了医生一眼算是警告,却由着怀里的Adam继续骂骂咧咧,然后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卷毛,顺便擦掉了他脸上的汗。
Adam一下子又安静下来,扭过脸去看许先生。医生在给他磨破的伤口消毒,Adam疼得眉毛都皱起来,眼睛却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许先生。
许先生垂下眼睛看他,却没说话,只是手上加了点力气,把Adam抱得更紧了些。
“真的很疼,你以后不要这样了,我们要讲道理。”许先生都没有哄,Adam自己就先原谅了他。他不觉得自己没出息,他只是太喜欢这个人,所以只要许先生对他稍微好一点,他就没办法怨恨他。
许先生没理他,反而转过头去和那位医生说了几句话,然后抱起Adam一言不发地往餐厅走。
他猜Adam马上就会问出类似于,“你把我带到这里我爸知道吗”的问题,可是许先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以为自己心足够硬了,但刚才Adam看着他的样子又让他觉得舍不得。
好在Adam实在是很饿,他一闻到饭菜香味就没心思再跟许先生瞎扯。他本来就没学过什么餐桌礼仪,现在吃得着急,饭粒都沾到嘴边了,筷子勺子叮当响。忙着咽东西的时候,Adam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许先生,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嘟嘟囔囔地说,“哇你吃饭的时候也好看!”
规矩是父母教的,是从小挨骂才能养成的好习惯,许先生本来懒得理他,想到这却又忍不住把筷子放下了。
早上去Adam家的时候, Adam的父亲宿醉未消,正撑着脑袋歪在沙发上醒酒。他比许先生年长几岁,虽然是平辈,许先生还是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叫了一声三少。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么称呼自己了,Adam的父亲摆摆手,懒得和他寒暄,示意许先生有事直说。
许先生说,“我要带Adam走。”边说边把枪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他进门这么久,直到说这句话的时候,Adam的父亲才抬起眼睛看了他一下,笑着说,原来你也长这么大了,小时候就是个美人胚子,长大更好看。
许先生还没答话,就听到Adam的父亲接着说了句,“把枪收起来,人带走就是了,不用亲自来跟我打招呼。”
许先生没想到他会是这个态度,忍不住说,“Adam是你儿子。”
李家三少依然是那个歪在沙发上的姿势,不咸不淡地应了句,“我有很多儿子。”
许先生接着说,“可你养了他20年。”
听到这话,Adam的父亲笑着说,“给他花了20年钱而已。”
许先生出门的时候,背对着Adam的父亲,冷冷地说,“我原来以为,李先生舍得让你这样花钱是顾念兄弟情,现在才明白,他就是想看你变成一个只会花钱的废人。果然还是李先生的手段更高明。Adam我带走了,三少放心,就算哪天我玩够了也不会把再他送回来给你添麻烦的,再见。”
Adam已经吃好了,乖乖坐在椅子上,看到许先生终于回过神来,才开口说,“我吃好了,带我去睡觉吧,我好累啊。”
许先生点点头,走过去刚要抱起Adam,就听到他问,“你能把我带到这儿来,是不是因为我爸终于不要我了?”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这是许先生见过的最像成年人的Adam。
许先生没回答,只是把人抱起来,看着他说,“以后乖乖听我的话,我会对你好的。”
8。
那天晚上Adam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梦到自己又被关在楼梯口的栏杆后面,楼下的音乐声很吵,他闻到了烟味,酒味,还有香水味。
刚开始的时候Adam觉得很新奇,很热闹,可是他渐渐看到那些人的灵魂都从他们的身体里飘了出来,他们的躯干变成半透明的样子,没有了表情,发不出声音,可是他们还是在那里手舞足蹈。
Adam怕极了,他觉得那些人中应该有他的父亲,他大声喊着爸爸,爸爸,可是没有人理他。他吓哭了,哭得很大声,然而依旧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他哭得太累了,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他以为自己要死了,他紧紧地闭着眼睛,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发现周遭突然安静下来,他被一股暖流包围着,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海里。
海水是暖的,是干净的,大海的脉搏稳定又有力,Adam知道自己已经安全了,他知道自己再也不用回到那个家了,他自由了。
时间还早,许先生没什么困意,把Adam安置好之后他就拿着笔记本在一边工作,直到听见Adam哭着喊了一声爸爸。他猜到了Adam在做噩梦,却没想到他已经把枕头哭湿了一片,眼泪还在不停地往外流。
有那么一秒,许先生觉得很好笑,同样都是20岁,凭什么Adam在梦里哭两声自己就要过去哄他,而他自己20岁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在枕头下放着枪,每到夜里闭上眼睛还能看到父母在自己面前死去的样子。
可是在Adam面前,许先生好像永远都狠不下心来,他把哭着的Adam抱进怀里,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别怕,我在呢。过了一会儿Adam就安静了下来,抓着他睡衣的一角又睡熟了。
Adam睡了一觉就忘记了自己昨天的伤心难过,又变成了那副活蹦乱跳的样子。只可惜他扭伤的是脚,虽然懒得拄拐,每天都单腿蹦来蹦去,却还是走不了太远,整整两周他连家门都没出过。
他原来的确不知道北领地在哪儿,Adam出生在悉尼,开始冲浪以后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了Bondi。教练还活着的时候曾经瞒着父亲,偷偷带他去过其它几个海滩,不过Adam知道父亲不喜欢他跑太远,所以也就很少往外跑了。
那天许先生被Adam缠得没法子,只好铺开一张地图,给他免费科普了一下地理知识。他指着澳洲大陆正中间的一个点跟Adam说,我们现在就在这里,Alice Springs是这座城市的名字。
Adam看到地图的时候感觉自己简直是发现了新大陆,惊呼道,原来真的有人住在这鸟不拉屎的几把地方?
许先生身为一个黑社会老大,没文化的小弟见多了,可他还是听不得Adam动不动就骂脏话的样子,扭头瞪了他一眼。Adam笑嘻嘻地也不觉得害羞,单腿蹦去拿了根铅笔,又蹦回许先生身边,给他科普起自己知道的地理知识。
“Cactus,在这儿,你去过吗?冬天的浪太他妈爽了,我每年冬天都要去的!还有这儿,Margaret,上次去赶上了好时候,那么高的浪头,我操,太酷了!啊Brisbane在这儿我知道,我其实挺不喜欢黄金海岸的,人太多了,不过北边的浪还可以,我教练特喜欢那儿,漂亮姑娘多,他活着的时候每年都要捡着夏天去那儿装逼。其实Bondi人也挺多的,所以我一般都会在南边……”
Adam神采飞扬的样子可爱极了,许先生安静地听他讲着,心情也好了很多。这段时间怕Adam自己在家呆着没意思,他也很少出门,有工作要处理的时候,Adam会很识趣地下楼看电影或者打游戏,实在闲得无聊还会去厨房帮忙,短短两周就已经和家里的佣人保镖们混熟了。许先生不忙的时候Adam就会过来给他讲自己的事情,多半都和冲浪有关,偶尔也会提到自己难熬的学生时代。
那天之后Adam没再问过他所谓的规矩,许先生也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