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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余的桌椅,他们只能趴在窗台上写字,不过窗户正对季凝的方向,季玩暄感到十分满意。他每写五个字便抬眼检查一遍季凝有没有好好坐着,固执认真活像盯小孩做作业的家长——只不过动笔的是他。三心二意的工夫,沈放已经写完了自己那张。季玩暄轻咳一声终于专心了些,但嘴上还是没忍住天马行空来掩饰自己的磨磨蹭蹭。“其实每年我过生日,都会给第二年的自己留一封信。”这行为听起来可比现在做的事情更肉麻些,沈放落下笔替他看向窗外,善意地没有笑出声来。但季玩暄很会为自己找补:“信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百块钱,不过往往留不到第二年九月底,提前就会被我拆封花掉。”沈放终于有些好奇:“你买了什么?”这个问题似是触及到季玩暄心中极其柔软的地方,他用没有握笔的左手托住下巴,在写下明信片上最后一个句号时,心中尘封多年的窗忽然自内打开了一道忐忑的小缝。“买花。”他说。买什么花呢,沈放没来得及问。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猝然站直,甚至晃了一晃。“……逗逗。”手中的笔无声地掉到地上,季玩暄抬起头,模糊的视野里是季凝毫无预兆倒下的身影。他从窗台上翻了出去。跑出去的时候栽了一个很狼狈的跟头,松软的沙滩上埋着不起眼的贝类,轻而易举便划破了他的掌心。季玩暄从很小的时候就注意到,每一年的五月中旬是个很特别的日子。季凝会在那一天为自己买上一束精致小巧的棉花,一个人盯着看到很晚。有一年的五月十四号,在季凝出去之前,门铃响了。门外是一个送花的小哥,手里捧着一束她最熟悉的棉花,绿叶衬底,里面还有一只小巧可爱的兔子娃娃。卡片上没有字,送花的人说它来自远方。季玩暄还记得那个夏天的傍晚,季凝握笔签收的手都是抖的。他不知道这束花的寓意是什么,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但以后的每个夏天,他都会提前去花店预订一束棉花,季凝也习惯了在家里等一等门铃,再也没有为自己添过买花的出项。再后来,那个送花的小哥在他家巷口开了一家花店,每个月的月初、月中、月末,他都会为季凝送上一束自己精心挑选的当季鲜花。季玩暄原本以为,这一切故事都会有个好的后续。只是,今年的一百块钱还没有塞进信封,季凝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叫不醒的睡美人呢。少年的半张脸都蒙在了妈妈的肩膀上,表情迷茫像是看到了一道棘手的新题型。他痴痴地望着尽头的天际线,很久都没有眨一次眼。远处的船只鸣起了空远的汽笛声。他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彻底宣告终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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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凝:我还没领便当,但前面派的鱼香肉丝味道真的很诱人
轻如鸿毛(上)
夜凉如水,秋月寂静得像画中凝固的景象,月光洒在窗台上,轻而易举便被病房内暖黄的夜灯笼罩。靠窗的床上躺着一个美人,床边却坐了一尊雕像。很久很久,那雕像的喉咙才轻轻动了一下,只是仍旧是一言不发。季玩暄盯着手里的梳子,从日色西沉到月上中天,已经很久了。他的脑子里像在一遍遍重播录像,反复播放着白日里医生除颤结束后自己鞠躬感谢的画面,他冷静地告诉赶过来的季元没事的画面,还有他和沈放说自己只想一个人呆着的画面。但是医生、季元和沈放听到他的话分别都是什么表情,他已经记不清了。脑中的画面是第三人称,季玩暄近乎冷漠地旁观着自己这一日的所有反应,最后恍然大悟:啊,他果然从骨子里就是个混蛋。人类痛到极致都会像他这样吗。严丝合缝得像个程序写就的机器人,丁点儿差错也寻不出来,只不过是没有人味儿了而已。沈放走之前,蹲在季玩暄的面前,很认真地握住了他的手。他说:“明信片还在,老板帮我们收好了,你生日的那天,他会寄过来。”季玩暄颤了颤眼皮,没有说话。姥爷身边离不开人,季元走的时候,也只是揉了揉他的脑袋,什么都没说。季玩暄坐在椅子上,依旧发呆。再后来,豁了门牙豁大牙的芬达爬下床来,在他的手里塞了一把梳子。那是季凝床头柜里的木梳。他从来没有拉开过妈妈的抽屉,一直不知道里面还铺了一张帕子,上面躺着这些时日化疗之后她掉过的每一缕长发。昨天出院之前她还说,我们从海边回来去剪个清爽的短发吧,换个发型。他就像个傻子,弯着眼睛说那您这一大把头发可以卖个动人的好价钱呢。屋子里很安静,唯只剩下屋内屋外的暗色灯光。季玩暄深深地弯下腰,将脸埋进膝盖窝,难以忍受地含住了嗓子眼里的大段哭腔。一只手搭上了少年脊骨突出如花的后背。是很无力、很柔软的手。季玩暄浑身一颤,感觉是梦,哆嗦着抬起头时才想起自己的眼睛大约还是红的,无措地想要垂下目光却被那只手先一步捏住了指头。“娇气包。”季凝歪在床上看着他,茶色的瞳孔映着暖灯,嘴角的梨涡很甜很甜。不知不觉,芬达也从床上爬了起来。其实小朋友根本没有睡着,他一直在偷偷眯着眼睛观察似乎不慎走失了魂魄的凉茶哥哥。哥哥的眼睛很红,像是生了病。阿姨坐起来,用指腹轻轻揉了揉他泛红的眼尾,很温柔地问:“你们要不要听睡前故事?”哥哥摇了摇头,轻声建议:“我们剪个短发吧。”阿姨似乎愣了一下,但嘴角一弯便笑了出来,她说:“好啊。”芬达不太清楚,他是怎么就被抱到了椅子上坐好,身上围着哥哥的冲锋衣外套,呆呆愣愣地等着阿姨站在自己身后动刀子的。地上铺了许多报纸,季玩暄紧抱双腿坐在芬达对面,下巴搭在膝盖上,正痴望向墙边举着电推子专心研究用法的季凝。“要是护士这会儿来查夜,我的脸就丢光了。”她好像为此感到忧郁,但只要抬眼看见季玩暄毫无杂质的干净眼神,就会对他无可奈何地笑上一笑。“我的脸丢光无所谓,如果把你们的头发剃丑了,可不要嫌弃丢人啊。”季玩暄嘴埋在臂间摇了摇头,芬达很给面儿地小声接话:“我剃光头,我不怕!”季凝抿着嘴笑出声来,抬手摸了摸小朋友已经秃得差不多的小脑袋:“那我来了啊,宝贝儿。”这机器是她早就在网上偷偷买好的,高级静音版,原本想留给自己悄悄用,没想到最后却是第一个拿小孩开刀。孩子青黑的发茬在机器隐忍的嗡嗡声中依依不舍地落上了他的鼻尖与眉梢,小汽水在夜里变成了小沙弥,只笑起来时豁口的牙洞还打着童真的补丁。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护士的脚步声。季凝立刻关闭机器,紧张地瞪大了眼睛。天地良心,自毕业后不再担心突然被老师叫到回答问题起,她便再也没有这样心跳加速过。季玩暄撑着半边脸歪头看她,眼底终于渐渐浮起了一层薄薄的笑意。季凝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低声指挥着芬达从椅子上跳下来,把凉茶哥哥拉过来坐好,再将自己脖子上系的衣服也塞给他。女人扶上他肩膀的时候,季玩暄甚至有些恍惚。如果她能一直站在他身后就好了。季玩暄又想抱膝盖了。可季凝却好似一眼便认出他的打算,手伸到前面警告地捏住少年软绵绵的脸颊,揉面团一样扯了几个鬼脸,逗得对面的光头小朋友捂着肚子咯咯打滚,差一点就把护士姐姐招过来。季玩暄的头发半长不短,在风中可以飞扬,安静下来也很俊逸,是他一直以来精心保持的发型。季凝小声问道:“真的剪啦?”季玩暄“嗯”了一声,平静地宣布:“男人一生必须剃一次光头。”季凝笑了出来,剪刀从头顶划过,一簇柔软的发尾掉到了黑白交错的冲锋衣上,轻易便消匿了踪迹。“要不要照镜子?”季玩暄抬头看她,嘴角抿出一个很好看的笑来:“帅吗?”季凝捏了捏他的鼻子:“太帅了。”季玩暄点点头站了起来,接过她手中的机器,看着芬达把一脸茫然的季凝拉到椅子上坐好。“我也要剪啊?”她还想再挣扎一下。“我可以明天去医院外面剪头发,还能做个新造型呢。你觉得羽毛接发如何?”季玩暄说:“不如何,我觉得芬达现在就很好看。”芬达傻笑:“谢谢哥哥。”“……”季凝叹了口气,屈服了,“那我要好多好多的假发。”季玩暄答应了:“我们明天挑一整天,购物车里的我都给你买。”明天,明天不是上学吗?季凝没来得及问出口,季玩暄已经开始给她扎麻花辫了。浑小子是真的心狠手辣,扎一个大辫子,一剪子下去,出门就能卖五十块钱。芬达又好奇了:“阿姨,哥哥在干嘛?”季凝强颜欢笑:“补贴家用。”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一剪之后,春梦了无痕。季玩暄在机器开启的低鸣声中碰了碰季凝蓬松的碎发,动作很轻,像是触到了一池被月光搅乱的碧水。一夜过去,病房里多了三颗皮蛋。除了那一根柔顺的麻花辫被藏了起来,所有的犯罪证据都被季玩暄提前收拾了个干干净净。医生护士迷茫的沉默之外,季玩暄正在低头帮妈妈搜索假发款式。学校此刻大概正在升国旗开晨会,而他今早干脆利落地请了一周的病假。他也知道自己待在医院似乎没多大意义,但从季凝住院以来他就一直没怎么好好陪过她——他只是想在妈妈身边多待一待,不算过分吧。给沈放编辑的消息在草稿箱里躺了一夜,终于还是在清晨发送成功。这一周我想在医院守着,你要好好上学,放哥,等我回来。放哥说,好,我等你。医院里有个叶于闻,学校外有个徐良寅,前有狼后有豺,处处都是恶心人的埋伏,但好在后者出现的概率似乎并不算大。季玩暄把沈放的放学路托付给了张列宁,小眼镜则向他再三保证绝不辱使命。也只能这样了。季玩暄想。其实他根本没有能力保护任何人。他的心灰意冷来得相当平静,在这一晨夜庞大的纷乱思绪中,他甚至面不改色地在一边挑选了十几款女式假发。除了小芬达被彻底剃了个青瓢,他和季凝其实谁也没对对方下狠手。寸头而已,季玩暄靠在墙上轻轻动了动脑袋,对这过于清爽的发型还有些许不太适应。他一个男生尚且如此,那季凝呢。季玩暄抬眼看了看和芬达互相做着鬼脸的美年达女士,感觉她好像很喜欢自己的新发型似的。傻女人。
轻如鸿毛(下)
“芬达。”房门被推开,小朋友循声望过去,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爸爸!”男人弯下腰抱住向他没头没脑跑过来的小儿子,高高向上举了举,芬达立刻开心地尖叫起来。这一周都是小朋友的奶奶来送饭,芬达爸爸许久没有出现过了。“爸爸,奶奶说你去取医药费了,你取到了吗?没有的话我们就回家吧,我很好呢!”男人揉了揉儿子光溜溜的小脑袋,对房中另外两个人腼腆地笑了笑:“取到了,我刚刚给你交了住院费,我们再住一段时间吧,好不好?”芬达有些为难:“期中考试之前能回去吗?我怕我考试不及格。”好简单的问题,但却难住了他无所不能的爸爸。季玩暄走近一步,捏了捏芬达抓完糖还没洗过的小爪子:“怕什么,我的作业都给你做,你肯定考得很好。”他十几年来见过最好哄的傻孩子便立刻开心地搂住了爸爸的脖子。不知道被爸爸抱是什么感觉。季玩暄只很小的时候被杨又庭抱过几次,自从发现站在旁边的杨霖煊并不喜欢,他就再也没有向大人讨过拥抱了。季元更不必说,这个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