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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叔还搁旁边儿絮絮叨叨,说认识个不错的大夫,有病看病,没病预防,叨叨得老子心烦意乱,破天荒对他没了好气儿:“说了不去就不去,那些个什么破大夫,为了显摆自己的医术多卓绝,没病也他妈给你弄点儿病出来,那不给自己找垒吗!”
我是真觉得他小题大做,不就是吐点儿酸水,被他说得跟命不久矣了似的。柳叔欲言又止,我看着他满头的白发,方觉自己态度不大好,人家毕竟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别说是我,就连阿玛也没把他当下人,遂缓了口气道:“也不是啥大毛病,天气热了,肠胃很容易就会出现问题,过几天就好了,犯不着兴师动众的。”
话是撂在这儿了,可事与愿违,反酸的毛病是日益严重,加上夏天虚火上头,脾气更加暴躁,连依宁也挨了骂,只有厨子新做的酸梅汤能稍稍缓解火气。
我听丫头私底下跟太太嘀咕:“厨房备了两份酸梅汤,老爷那份儿,是按照您怀两位小少爷时候的口味儿做的,您说,要不要请大夫给老爷看看?柳叔也劝过,可老爷也不当回事儿。”
正要发火,却见太太戳了戳那丫头的大奔儿楼,低声道:“搁我这儿说说就得,可千万别传老爷耳朵里去,他个死要面子的,要是知道你把他比作娘们儿,不骂你个好歹!”
那丫头有些委屈,不敢再多话。等火气散了,老子也有些委屈,一大家子人都靠着老子养活,却都视老子为洪水猛兽,再想到刘国卿那个白眼狼也将老子拒之门外,想着想着眼泪都他妈要掉下来了!
默默转身想上楼去书房一个人呆会儿,正和依宁来了个顶头碰。依宁跟耗子见了猫似的,遛着墙根儿扭身跑了,这给了我极大的打击,脚步都飘了,踩上楼梯凳一脚踩了个空,险些滚下来!还好被依诚捞了一把,惊魂方定,看向这张和老子如出一辙的年轻面庞,只觉得大儿子是个好的。
刚要叙叙父子感情,可人家一句话没有,一扭身,也跑了。
我举着手想摸他脑袋来着,这下子落了个不上不下,心里酸得很,连带着食道里也涌出了酸水,烧灼感一时压不下去,小腹又坠坠的疼了起来。
忍过这一波的疼痛,终于顶不住讳疾忌医的名头,和太太说了声,让她明日找大夫来,给家里人都号号脉。
太太抿嘴一乐,道:“好,你可算想通了。我听柳叔说,他认识个大夫,专门看肠胃的,不如就找他?”
我摆摆手:“你看着办吧。”
第二日去警署,依旧没有孟老板的消息。浅井平日里都跟着横沟,基本碰不上面。我一边儿喝水一边儿盘算着啥时候去罗琦兆说的那个大窟窿看看,可一个人去太冒险,又苦于没有合适的同行者,真是愁死个人。
窗户外头日头正大,一鼓作气地浇在身上,直浇得人心浮气躁。在办公室内踱了两圈,成田便拿着几大本文件进来了。
前几日署里下了任务,要护送一位意大利公使去新京。本来这种事安排下去就好,奈何这人是墨索里尼眼前儿的大红人,一颗脑袋值五千大洋,若是在满洲国的土地上出点儿啥事儿,即便和意大利是盟友关系,也不好交代不是?
于是本署长就要亲自出马了。
因为涉及到奉天和新京的交接事宜,这类文书是由刘国卿负责的,然而到现在我们这两个领头的还没碰上面,尤其今天他居然还让成田来当传话筒,老子本就火气大,这回全他妈上头了,磨着牙根儿冷笑道:“刘国卿怎么不亲自过来?”
成田微一蹙眉,让开了门:“刘文书正在办公室。”
这小鬼子倒是识相。
大摇大摆来到刘国卿门前,也不用通报,直接闯了进去。刘国卿正在接电话,见老子来了,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未在多做理会。
我坐在他对面,两脚交叠着扔在桌子上,等他放下了话筒,才说道:“刘文书架子挺大啊,还要本署长亲自来见你。”
他仍为我那一时的谎言而耿耿于怀,阴沉着脸不吭声。
我放下腿,抬起屁股压过去,鼻子顶鼻子,见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恨声道:“你个小心眼儿的,用你那猪脑子想想,老子现在给你身边儿钉钉子有个屁的好处?咱俩现在可还他妈在一条船上淌着呢!”
他微微一怔,拿眼看过来:“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老子身上这套军服都他妈是你的,你说是真是假?”
他已然松动,口中却道:“你没个准话,我可不敢信你。”
心窝子被一锥子捅了个通透。纵然我们心照不宣对彼此不信任,但这样直白的说出口还是破天荒。
小腹又疼了起来,我深吸口气,不再理他,转身出了门。
当晚回家乏得只想睡觉,可太太动作快,请来了大夫。那大夫给一家老小看了一圈,仨小崽子都活蹦乱跳,屁事儿没有,倒是太太,大夫说是“思虑过重,郁结于心”,要她自个儿宽心。
我在一边儿连连皱眉,说道:“你有啥烦心的,别自己给自己不痛快。要是在家呆着闹心,就去找你那些姐们儿出去逛荡逛荡。我记得你原先特爱骑马,有了依礼之后却不再去了,如今到了夏天,正是骑马的好季节,出去透透风也好。”
太太叹道:“那时候也不知道有了,差点流产,哪还敢乱跑?”
依宁突然插嘴道:“我也要骑大马。”
我说她:“你个还没脚蹬子高的瞎咋呼什么,摔下来咋整?”
“我摔不下来,我可以骑小马!”
太太道:“你就是看着骑马装好看,你要真想骑,叫你爸带着你,你俩骑一匹,我就同意。”
依宁过来晃我胳膊:“爸爸,哥哥和弟弟都想骑大马呢。”
我板着脸道:“你这次功课都得了甲等,我就带你去。”
依宁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全家看了个遍,柳叔都看过了,只剩下了我,不好再推辞,只好伸出手腕,搭在脉枕上,看他左手号号,右手号号,号了老半天,太太脸色都变了,才住了手。
心下忐忑不安,唯恐是什么不治之症,我可还有一大家子要养,要是出点儿啥事儿,太太一人带仨孩子,她一个女人,着实不易,若是改嫁也无妨。依诚大了,他在学校表现得好,将来定是要去日本读书做事,不用担心,况且他是老大,或许太太可以由他奉养;依宁是个姑娘家,倒是可以过继给邹绳祖,反正之前他还开玩笑要我过继给他个小丫头;剩下依礼,想必买一送一的买卖,邹绳祖总不会推辞。
还有小弟,不知他戒烟戒得怎么样了;又想着小妹,怕她和艾伦吵架,没个诉苦的娘家人;还有大姐,就她那脾气,不知道能不能在香港、在英国人管制下收敛些;还有柳叔,还有佟青竹姐弟……
真是越想越多,正此时,那大夫对太太道:“依夫人,我能否和依先生单独谈谈?”
柳叔咳嗽了一声。
大夫道:“柳叔也可以留下。”
太太急得搅紧了帕子:“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我家老爷究竟怎么了?”
柳叔道:“太太,您莫急,这是老依家代代传下来的病,不过并不打紧儿。既然大夫说要回避,您就听了吧。”
太太往日里待柳叔极尊敬,眼下是急了,几乎吵了起来,听得我脑子发浑,便扬声道:“吵什么,让大夫看笑话,你把孩子领出去,看着他们做功课。”
太太眼圈红了:“我这不是担心你吗,好心还被你当成驴肝肺!”
我不瞅她,只是道:“出去吧。”
话音刚落,依宁扑了上来,口中叫道:“爸爸你怎么了,不要赶我走!”
柳叔抱起她,哄道:“我的小姑奶奶,你爸没事儿,柳爷爷向你保证!”
边说边往外走,太太又看了我一眼,拿帕子拭拭眼角,也跟着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了我们三人,柳叔把房门关个严实,再回过头来,满脸严肃。
我心下惴惴不安,便听那大夫道:“依先生,您可听说过有一个叫做‘龙族’的种族?”
我还没答话,柳叔便道:“他不知道,当初老爷严禁我们跟他讲,就怕他也走上老爷那条路……”
我一头雾水:“咋又跟我阿玛扯上关系了?柳叔,你来说,究竟怎么回事?”
柳叔重重叹了口气。
而那大夫更荒谬:“依先生,您是有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奔儿楼:额头
最后一句莫名有些喜感XDDD
嘛,近来的工作不是很合心意,正在考虑是继续呆在帝都,还是回家,还是打包去魔都。。。其实成都啊厦门啊也很好嘛~可不能再来一个整天写写写的工作了,否则再加额外接的剧本和这边的文,老纸都他妈要得汉字恐惧症了。。。正在想要不要干回老本行,好烦。
我只想在一个悠闲的城市干一个悠闲的活,悠闲的泡茶看庭前花开花落,悠闲的码字悠闲的生活啊。。。 我就是没有大志向!可是家里已经明确表示不会再给接济了呜呜呜,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呜呜呜
☆、第一百一十章
怔愣片刻,老子勃然大怒,掏出枪来指向他:“放你娘的臭狗屁,哪来的庸医,眼睛被猪油蒙上,分不清公母了?老子他妈的哪点像个娘们儿,再胡说八道毙了你!”
大夫正对着枪口,吓得不敢喘大气;柳叔一瞪眼,沉声喝道:“大少爷!”
我冷笑道:“柳叔,今儿你要不把话说明白——”把枪往桌上一拍,“别怪我不顾阿玛的面子!”
嘴上说得狠戾,实则心下惶惶不安,就像个拿沙子堆起的骨架,看着结实,风一吹就全他妈散架了。
我不是傻子,自己膝下还有三个孩子,所谓怀孕一事,即便没有与太太感同身受,但一些症状却是清楚的。只是老子一大老爷们,虽然被个抖机灵的小丫头说过厨房酸梅汤的口味,却也想不到爷们儿怀孩子那上头去,怎么瞧着、怎么瞧着都不是真的——自古以来,有史书记载男人生孩子的吗?
柳叔自是不畏惧老子的虚张声势,端起了长辈架子,道:“少把你那身从军队带回来的土匪脾气摆上来,好歹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如今又是老爷了,嘴上说话注意点儿!”
我一指那庸医:“柳叔,这人摆明了招摇撞骗,老子下头可他妈是带把儿的,怎么可能、可能——”越说越怒,便要叫人送客。谁知起得猛了,一阵头晕目眩,把住桌角才不至于摔倒,从见了刘国卿后便开始隐隐作痛的小腹像被钩子扯住了,猝不及防之下不免轻哼出声。
“大少爷!”
待缓过劲儿来,又坐回了椅子上。那庸医道:“依先生,您这胎不大稳当,可不能——”
老子一瞪眼:“你还说?”
庸医喏喏不敢再言语,一时间房里安静了下来。
半晌,柳叔喟然长叹:“得,大少爷,今儿我便把话都说明白。”
我喝了口水,给了他个眼神让他讲,握着水杯的手却不受控制的发着抖。
柳叔道:“关于龙族,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这一支种族源远流长,人数极少,但无论寿数、相貌,都要比旁人高出一截来。再者便是……龙族,不论男女,皆可生育。”他凝视着我,又道,“大少爷,您……不是太太生的。”
缓缓合上眼,微一沉吟,我说道:“若按照你说的,我阿玛怎会那般岁数便没了?”
“老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