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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酸疼,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蒋息光着脚从卧室走出来,刚在客厅接了杯水喝,就看见尾巴叼着他的拖鞋出来了。
“真乖。”蒋息笑着看它,穿上了拖鞋。
之后就是每天例行公事一样煮咖啡、做饭、换衣服、遛狗。
昨天的那场大雪没少给人添麻烦,蒋息下楼的时候发现小区的路都被清理干净了,所有的积雪都堆在两侧。
估摸着是物业保安保洁连夜忙活清理的。
尾巴在前面跑着,蒋息攥着绳子在后面跟着,看着尾巴活蹦乱跳的样子还有那两只快飞起来的大耳朵,忍不住就跟着笑。
日子这么过着,挺好的。
他现在都有点儿想不起来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样了,佟野口中那个傲气又暴躁,轻狂还有点儿热血的二十岁蒋息,在这五年里,一点点消失不见了。
一起消失不见的,还有他曾经对爱情的期待和失望。
甚至,如果裴崇远那天不打那通电话来,他都觉得已经忘了自己曾经有过那么一段难以定义的感情关系。
那是一段削去了蒋息半条命的经历,抽走了他身体里一半的精气神。
然后他用另一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让别人看不出其实他已经残缺不全了。
后来蒋息再回忆的时候,他甚至不愿意把他跟裴崇远的那两年定义为恋爱,那是一段被欲望驱使滋生于谎言的关系,过分荒诞,不能被称之为恋爱。
虽然,他可以确定自己曾心无旁骛地爱过裴崇远,也可以确定,裴崇远大概真心实意待过他。
只不过,欺瞒是一把刀,锋利得可以斩杀所有爱意。
蒋息从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他的决心比利刃还尖锐。
其实后来裴崇远有找他。
所有解释的话他断断续续也算是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段落。
一开始确实只想着过一个冬,但后来发现,往后的一年四季都想跟他在一起。
可蒋息不愿意听,不愿意信。
不管裴崇远说得是不是真话,他都对这个人恨入骨髓。
他不是没给过裴崇远机会,早在二人刚开始,蒋息就说得明明白白,他见不得背叛和欺瞒,如果那时候裴崇远肯多给点真诚,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蒋息不觉得自己没了裴崇远就活不下去,这世界并不存在这样的事。
八岁那年,剩下他自己,他都能一个人跌跌撞撞长成人,更何况二十岁的他。
分开之后的那段时间,确实不好过。
不好过到,他整夜失眠,吃饭没胃口,喝水都觉得犯呕。
佟野以为他生病了,抓着他去校医院。
结果一通检查之后,校医说:“要不你去医院挂个号,查查心理问题。”
蒋息甩袖子就走了。
他不承认自己心理状况出了问题,不过就是分个手,不至于。
他没那么没用。
大概有一年半的时间,直到他大学毕业之后,裴崇远还时不时围在他身边。
从急切的解释到殷勤的嘘寒问暖,再到后来,似乎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不敢轻易靠近。
蒋息鲜少跟他认真坐下来说话,哪怕理智上愿意,也做不到。
他永远都记得两人在最后争吵时裴崇远说的话。
当初裴崇远信誓旦旦要守护他的理想主义,最后却亲手敲碎了他的美梦。
蒋息不愿意原谅裴崇远,也不愿意放过自己。
他看得出当时的裴崇远在尽力挽回,他也信了,裴崇远尝到了教训,是真的对他有感情。
可蒋息没法看他,一旦看向那个人,脑子里盘旋着的总是他幻想出来的,不屑的笑。
当着他的面,又是情又是爱,转过去跟孔寻聊起自己,就好像是个随手可弃的玩物。
蒋息要尊严,他要守着自己这仅有的尊严。
要死,裴崇远自己去死吧。
他蒋息不奉陪了。
狠话说了一千遍,总好像还不过瘾。
大学毕业,拍完毕业照的当天,蒋息去纹身,把“谋杀理想主义”纹在了腰上。
他咬着牙感受着疼痛,像是一场告别仪式,希望在这之后,彻底抹去裴崇远这个人的存在。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那之后,裴崇远还真的慢慢退出了他的人生。
蒋息是毕业之后接手的Subway,一开始裴崇远还会来,点一杯酒,坐得远远的看蒋息。
裴崇远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憔悴了很多,人也没了当初那股子精神利落的劲儿。
这些蒋息都看在眼里。
这让他多少找到了一些平衡,知道不是自己一个人在痛苦。
谁种下的因,谁也应该尝尝果。
那时候就在这里上班的秦颂不知道蒋息跟裴崇远曾经的那段故事,只当裴崇远是个暗恋他们大帅哥老板的痴汉,偶尔还会跟蒋息开几句玩笑。
蒋息向来不搭这种话,秦颂一说,他就威胁扣绩效,后来秦颂就不敢吱声了,只是每次裴崇远过来的时候,会跟裴崇远开开玩笑,说两句“我们老板今天不在”这样的话。
那会儿是2012年,蒋息22岁,跟裴崇远分手之后的第二年。
那年的冬天雪也很大,经常收到暴雪预警,就跟今年一个样。
那时候,蒋息以为以后的日子都会是这样,裴崇远像个普通的客人一样,偶尔来喝杯酒,他不给眼色也不给脸色,当对方是空气。
那时候,他对裴崇远的恨还浓得很,像是散不去的雾霾,想多了能毙命。他能不看对方就不看对方,这人是他肉中的一根刺,扎得他疼到浑身冒冷汗。
可转过年去,元旦刚过,裴崇远这人不见了。
再没去过2008,再没联系过蒋息,就那样突然消失在了2013年的开头。
一个人的消失好像很难,又好像很容易,蒋息站在酒吧门口抽烟的时候,偶尔会看着那个当年裴崇远总是停车的停车位。
几年前的他,也是这么抽着烟,看见了坐在车里的裴崇远,然后他们的故事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但四年过去,时间整理好了一切,让所有故事归位,人心都有了归宿。
裴崇远不见之后,蒋息从没去打听过。
走了更好,再不出现才好。
如果是死了,那就更好不过了。
蒋息偶尔会去医院看看孔寻,两人对裴崇远这个人都避而不谈,只讨论店里的生意跟孔寻的病情。
孔寻偶尔会说:“我觉得我这就是报应。”
蒋息就笑:“那也没准儿,但你毕竟罪不至死,能好的。”
孔寻瘦得皮包骨,原先那么爱说笑的人,后来笑一下都费劲。
但蒋息始终觉得孔寻能好起来。
该死的另有其人。
他那会儿真的这么想。
然而,孔寻还是没撑过那个冬天,立春的前一天,蒋息接到医院的电话,说孔寻没了。
那天蒋息在外面抽了很久的烟,回忆了很久。
从高中时代自己在论坛上发歌跟孔寻相识,到后来,来这里上大学,孔寻去接机。
虽然,如果不是孔寻,他不会认识裴崇远,不会因为裴崇远遭受那么多难捱的日日夜夜,但就算不是裴崇远,或许也会有别人给他上这一课。
在蒋息心里,孔寻还是那个嬉笑怒骂着照顾他的大哥。
孔寻走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蒋息站在雪地里,看着烟灰被风吹走,想着,或许也不是一无所有,总该会有一束阳光照在孔寻枯槁的手上,默默送他离开。
蒋息为孔寻办理了后事,最后在他的墓碑前面放了一束白色的花。
其实人都会这样躺在这里,或早或晚,融于土地,长眠于无数个春夏秋冬。
2013年的初冬,因为孔寻的死,蒋息决定放过自己也放过裴崇远。
不管那个人从此身处哪里,他都不恨了,因为没有必要。
他要去过自己的人生了。
第44章 小息
蒋息的清吧晚上六点开门营业,他下午就开着车过去了。
秦颂正坐在二楼抱着他的iPad看综艺,笑得直打嗝。
“息哥早!”
蒋息笑笑,摆了摆手。
秦颂才是彻底过着时差生活的人,平时蒋息下午过来,九点多就走,秦颂一直到凌晨关店门才收拾收拾去睡,基本上每天蒋息过来的时候起床。
这个时间,还真就是秦颂的“早晨”。
“吃点儿东西吗?”秦颂伸长了脖子看蒋息。
蒋息就是上来跟他打个招呼,转身下楼:“你吃了吗?”
“没呢,”秦颂说,“我准备等会儿去对面吃麻辣烫!”
蒋息笑着回头看了他一眼。
秦颂以前说对麻辣烫一点儿好感都没有,但最近这些日子却天天往人家店里跑,一开始蒋息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直到有一天看见秦颂站人家店门口跟一个瘦瘦小小的男生说话。
那男生看着不大,估摸着都不到二十,长得不错,但一看就知道是农村来城里打工的孩子,穿着一件印着“adidaa”的T恤,外面罩着个有点儿脏了的“xx麻辣烫”的黑色围裙。
秦颂这人,能说会道,会看人眼色,蒋息不是爱操心的人,这酒吧一大半儿都交给了秦颂管理,人家给经营得像模像样。
这样的人,跟左邻右舍打好关系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但蒋息站那儿看着秦颂对人家小服务员殷勤的样儿,大概看出了点儿什么来。
不过,蒋息从来都不是喜欢八卦的人,就算是这几年来跟自己算是很亲近的秦颂,他也没有多打听的意思。
蒋息到楼下转了一圈,给自己调了杯软饮。
他现在很少喝酒,因为每天要开车回去照顾尾巴。
加上孔寻的去世让他觉得心里总是很虚,虽然不知道活着为什么,却也不想草率地就死了,就好像,他的人生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未完成,未完成就不能结束。
蒋息坐在一楼门口的位置,听着歌,喝着自己调的软饮。
过了会儿,秦颂从楼上下来,穿了外套要去吃饭,蒋息摆摆手,让他回来的时候顺便给带包烟。
“酒不喝了,烟也控制点儿。”秦颂笑嘻嘻地说,“好好一年轻大帅哥,跟个老烟枪似的!”
蒋息笑笑,催着他赶紧走。
秦颂走了没多久,佟野跟荣夏生就来了。
他们有阵子没见了,两家其实住得不远,自从毕了业,佟野就大大方方在荣夏生那里住下了,两家车程十来分钟,想见面其实方便得很。
但蒋息这几年把日子过得越来越独,佟野他们不找他,他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
“息哥吃了吗?”
佟野一进来,卷进了一屋子的寒气。
荣夏生跟在他后面,手里提着个袋子。
“等你们一起吃呢。”蒋息指了指,示意他们把大衣挂到柜子里去。
荣夏生把手里的袋子放到蒋息面前,说:“佟野准备的。”
他脱了大衣,佟野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把两人的外套都挂在了门口的柜子里。
蒋息看了一眼那袋子,笑了:“你能不能不拿我做实验了?”
前阵子他听说佟野突然迷恋起做蛋糕和烤饼干,并扬言出师之后带去分给自己班的学生们。
但问题是,佟野这人在这方面是真没天赋,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做出来的东西让人怀疑是生化武器。
“味道不错的!”佟野拉着荣夏生坐下,“我尝过了。”
蒋息无奈地笑,但还是很给面子地拿出来,尝了一口。
“还行吧?”
“凑合。”
佟野知道蒋息不喜欢大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