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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转眼就退休的老太婆,能有什么坏处。你也看见了,我不是都挺好吗?”
“是挺好。”宁桐青喝了一口水,“所以亲眼看见了,也就放心了。”
“我听说他们让你去查库?”
“嗯。”
“怎么会派给你?”
“我猜是因为我年轻,来馆时间也短。”
“查得怎么样?”
宁桐青一开始没说话。内心深信孙老太太的清白是一回事,但是否能和她在现有的发现上讨论又是另一回事。孙和平很快看出了他的有所保留,摆一摆手,又说:“也是,我不该问。”
“还没查完。”
“惊讶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宁桐青一激灵。他看向孙和平,点了点头。
“是不是那件成化的鹤颈瓶?”她不等宁桐青回答,慢慢地说下去,“当初他们说是抄家抄出了馆里的东西。”
“您……”
“几年前保管部的姚泽临退休的时候,有一次和我提过,说易阳提了这个瓶子看,但没办手续没填单,提出来后也一直没还,他催了几次,这才补了单子,东西却没还。当时我虽然心里记着这事,但是也没太放在心上,后来听说还了,就彻底没管了。”她本来一直垂眼看着自己的茶杯,说到这里忽然抬眼,正正地望向宁桐青,“这几天我在家里,想了想,如果要出事,恐怕就是它了。”
“我前几天正好查到那只瓶子。瓶子还在。”
孙和平一愣,脸上浮现出极大的解脱感:“不是最好……不是最好。”
宁桐青又说:“但瓶子不大对。”
说完,他掏出手机,翻出拍下来的那些照片,给孙和平递了过去。
她接过手机后看了几眼,又从口袋里掏出眼镜,几张图片反反复复看了半天,终于摘掉眼镜,垂下了手。
“这……”
两个人对看一眼,都在彼此眼中找到了答案。
泪水很快覆盖了失望:“……老易啊……”
每一个字都像一粒钉子,重重地敲进宁桐青的耳朵里。
宁桐青无话可说。
孙和平很快收拾好了情绪。她擦干眼泪,望向宁桐青:“这只瓶子早晚要被问起,会追责到很多人。你来得晚,倒是一件好事。”
“我没想过这些。”
“想没想过都不要紧。桐青,我很快就要退了。这件事如果要说有什么好的地方,就是牵连不到你们年轻人,只要追责我们这些老骨头。”
“孙老师,这事和您没关系……”
“我在陶瓷研究室主任的位置上这么多年,连带责任是免不了了。当初停职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现在看到这张照片,更明白了。”孙和平很勉强地一笑,“但老易做出这种事,我们馆的名声真是彻底坏了。”
看着她惨白的脸上暗淡的神色,宁桐青又想起了几天前程柏的那个电话。他问,你以为的朋友其实是敌人,你尊敬的人做了你最不齿的事,你怎么办?
原来这句话未必是在问他。不仅仅在问他。
一直到告辞,宁桐青都没有告诉孙和平少的东西里并不只这一个瓶子。他一方面觉得不必说了让孙老师难堪和伤心,另一方面则是在内心深处隐约觉得,孙老师已经猜到了。说不说都已没有差别。
他也没有问她为什么易阳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到了眼下这一刻,所有的理由都没有了任何意义。何必要在坍塌的废墟里再去找到那根昔日的顶梁柱呢。
从孙和平家出来时,下雪了。天一下子暗下来,空气里多出了下雪时才有的冷冽的烟尘味。
宁桐青在车子里坐了很久,等发动机热,也等自己冷静下来,可巨大的沮丧感就像一张巨大的网,牢牢地缠住了他。
他的手机一闪,屏幕上出现一行字:小师叔,你出发了吗?我妈妈想知道什么时候能炒菜。
——出发了。大概半个小时后到。
回完这一条,宁桐青掐了烟,打开窗子的同时重重地踩下了油门。
当他来到展家楼下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但因为雪越下越大,路面却是亮的。南方的冬天不容易积雪,地面上只有很薄的一层雪粒,像是有人在路上洒满了盐。
宁桐青停好车,三步并两步地跑进小区。他没有耐心等电梯,索性一鼓作气地爬起了楼梯。声控灯让楼道里明暗不定,他也不管,一层一层地往上爬。
他来到展家的门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门铃。
几乎在门铃响起的同一秒,展遥的声音在门的另一侧响了起来:“小师叔,是你吗?”
“是我。”
门开了。
小别数日的青年人站在门边,笑着欢迎他。
“真准时。”
说完这句,他又转过身,扬声说:“妈妈,宁桐青到了。”
第33章
“剪头发了?”
宁桐青飞快地一打量,笑了。
“我妈非要我剪……”看着宁桐青的笑脸,展遥一边答一边拿手拢拢头发,满脸的心不甘情不愿。
几天不见,天然卷的展遥已经变成了平头的展遥,可头发再怎么剪,发尾都有一点卷,平头也少了几分利落,虽然看起来像是变了一个人,但又实在有点意想不到的可爱。
屋子里特别暖和,展遥只穿着一件短袖Tee。脱外套时宁桐青特意看了一眼他的右臂,还是比左臂要细一些,但是刚拆石膏时那突兀的苍白和细弱已经没有了。
“手看起来恢复得不错啊?”
展遥有点得意地抿了抿嘴:“医生也这么说。我现在右手能够使得上劲了。提东西什么都没问题。也能写字。”
“不要着急,慢慢来。”宁桐青想想又叮嘱一句,“特别是不要着急打球。来,我带了点水果,给你的。花是给瞿师姐的。”
瞿意还在厨房里忙碌,展遥接过草莓和兰花后,又扬声叫了一句。
“没事,让她忙……要不然我去帮个手吧……”
话音未落,瞿意端着一大盘洗好的水果,从厨房里出来了。
“桐青!真是好久没见到你了。”
她放下果盘,走到宁桐青的身边,欣喜的仰着头看他。
宁桐青伸出手抱了她一下:“瞿师姐好。”
上一次见到她还是宁桐青出国前,她难得出差到宁家所在的城市,匆匆喝了杯茶就告辞了。眼前的瞿意既不是宁桐青印象里风华正茂的模样,也没有了上次见面时的疲惫和急切,不见了及腰的长发,面上多了皱纹,也圆润了些,但明亮而含笑的眼睛始终如一。
“我都好。你怎么样?”瞿意笑着拍了拍宁桐青的后背。
他松开手,退开几步,笑着问她:“我觉得还不错。你看呢?”
“我看挺好。”
这时她看到展遥手上拎着的东西,眼睛一亮,却是蹙起眉头,对宁桐青说:“怎么还带东西来?太见外了。”
“本来只想带点水果来。边上正好有个花店,忽然想起来以前的事,就买了一盆。”
常钰喜欢养花,家里的阳台常年像个小型植物园,可宁桐青小时候父母常出差,宁桐音又在外地上大学、工作,瞿意手里有一把宁家的钥匙,隔三岔五会来替常钰照顾花草。宁桐青还记得最早只有她一个人,在展晨把高烧的他背去医院后不久,忽然就是两个人一起上门来给花浇水了。
想到这里他笑着又望向瞿意,瞿意大概读懂了他的笑,转去看了眼一边的展遥,笑着摇摇头:“我过不了几天又要回去了,展遥要住校,也不懂养花,可惜了。”
“没关系,到时候我替你养着。等你们回来,我再送过来。”
“你怎么学会养花了?小时候不是最怕虫子的吗?”
“兰花又不长虫。”宁桐青也飞快地瞄了一眼展遥,“在英国的时候有人教会了我养兰花。保证给你养好。”
“那行,我先养几天。这次出国前我把家里的花都送同事了。有几盆实在舍不得,暂时送到了系里,请校工师傅帮我照顾。昨天去看了看,幸好都活着……好了我得先去炒菜,你们都先坐一下。展遥,快去给桐青倒杯水。”
“瞿师姐,不要做太多菜了。”
“就我们三个人,你说能做多少菜?”
答完这一句,瞿意又奔回了厨房。展遥问:“喝水还是可乐?”
宁桐青笑了:“可乐吧。”
展遥也会心一笑,笑罢后又说:“没有冰的了。”
“不用冰的。不过你家可真够暖的。”
“嗯,我爸怕冷,家里装了自供暖。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
展遥先把兰花放在客厅一角的一个木架子上,然后去了厨房。宁桐青站了一会儿觉得实在太热,又把毛衣也脱了,单穿一件衬衣。
展遥回来时宁桐青正在看展家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字,是苏轼的《黄州寒食诗帖》,但写字的人没有刻意学苏,写得也很潇洒。
“是我爷爷写的。”
冷不丁听见身边有人说话,宁桐青才意识到自己看得入了神。他从展遥手里接过可乐,先喝了一大口:“字写得很好。我知道你爸字也写得好,看来是家传。”
“我的字就不好。”
“你们这一代人都用电脑,不写字了。别说你们,我都不怎么拿笔了。你爷爷还在吗?”
“没在了。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这样……”
宁桐青又看了一会儿字,看着看着,目光又被书法下面装饰柜上的照片吸引了——他不仅看见了年轻时的展晨和瞿意,还看到了自己的爸爸妈妈,甚至还有桐音,没有自己,但是有小时候的展遥。
看着瞿意怀里天然卷的小胖子,宁桐青很礼貌地忍住了笑。
啪。
展遥面无表情地把自己儿时的照片翻在了台面上。
但他的照片可不止这一张,展遥见宁桐青一直盯着老照片看,到底没好意思伸手把所有的童年黑历史翻倒。
“……小师叔,你坐吧。吃水果。”
“我不坐。”宁桐青侧过脸看向展遥,“我发现你还是更像你妈妈。小时候更像。”
宁桐青抓抓后颈:“哦。”
“小时候大家都胖嘛,过了这一阵就好了。现在不是就很好吗?”
展遥转过脸,装没听见。
宁桐青见他死活不接茬,暗自好笑,也没故意就着这话题谈下去。他去了一趟厨房,试图给瞿意帮个忙,很快又被赶了出去。
被赶出来后展遥对他露出了一个“你看吧”的表情,宁桐青笑笑:“也不能让你妈妈一个人忙啊。”
“她难得做饭的。是她的心意。你午饭吃得饱吗?”
“还可以。”
展遥从茶几上翻出一盒薯片,很诚恳地说:“要不然你先吃一点吧。”
“没见过对自己亲妈这么没信心的。”
“她很认真地准备了。”
“那就行了。这几天你妈没做饭给你吃吗?”
“我在学校,回来就吃食堂。”
“嗯?”
“我们家很少开火,一直吃食堂……食堂也挺好吃的。”
宁桐青想想,回答:“我小时候也都在食堂吃。”
展遥露出非常理解的表情,又把薯片往他面前凑了凑:“真的不要一点吗?”
宁桐青一笑:“不要。”
“好吧。”展遥自己倒出两块吃了,一边吃一边说,“那你吃水果吧。金桔是我去买的,很甜。枣子也甜。”
看他这么努力招待自己,宁桐青也不好意思总推却了,随手拿了一个金桔,刚一咬,他立刻后悔了。
展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