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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臻是右边第一位抬棺人,暗红色的棺木上覆盖着鲜艳的五星红旗。陆臻感觉到这是他有生以来最沉重的正步走,摆在他眼前的,是一条长长的刺刀架作的长廊,刀光潋滟,那是一个战士最后的辉煌。
他们每前进一步,都有一对长枪鸣响收起,有节奏的枪声回荡在旷野之上,落日渐渐融进了地平线。
陆臻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长廊的尽头,再往前去,只剩下最后一对交叉的刺刀。一辆车静静地停在终点处,车厢闪着冰冷的光,它将带走他的朋友,永不回来。
陆臻不自觉地停住,棺木带着前冲的力道撞在他的肩膀上,让他微微踉跄。陆臻感觉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可是他的双腿像是被焊在了地面上,汗水从帽檐处滚落,流进眼睛里,带着新鲜热辣的液体沿着腮边流下。
夏明朗一直站在车门边,忽然高声问道:“我们是?”
陆臻像是被电打到一样抬起头,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震撼击穿了他所有的感官,那个瞬间天地远去,只剩下一双坚定无畏的纯黑眼眸。
他在看着我……陆臻在心里默念,他在看着我,我们是麒麟……
陆臻微微抬腿,最后一对长枪鸣响,枪声在耳边炸起,那是最熟悉不过的声音。
我们是麒麟!
陆臻喊道:“我们无所不能!”
“我们无所不能!”在场所有的麒麟队员齐声高喊。
车门洞开,白色的烟雾无声地流淌下来,消散在空气里,这是另一个世界,冰冷而静寂,不再有沸腾的热血和猛烈的阳光。陆臻最后一次抚摸光滑的棺木,那上面热得发烫,然后轻轻抽走了那面国旗。
方进呆呆地站在门边,喃喃自语:“爷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死完了可以盖面国旗,没想到让你小子先实现了……”
“我倒希望你永远也别实现这个梦想。”陆臻小心翼翼地把国旗叠好交给司机,转过头看向方进:“我希望我们都能老成一个老头子,然后毫无意义地死在自己家里的床上。”
方进哑然。
夏明朗敏锐地感觉到望远镜的反光,他眯起眼睛审视周遭的一切。
基于某种连自己都无法说清的仿佛嫉妒的情愫,海默站在三楼的一个窗边旁观了这个仪式。忽然她感觉到危险的气息,在略带失真的放大视野中,夏明朗逼视的目光迎面而来,她放下望远镜与他对视了一会儿,然后静静地离开了那个窗口。
夕阳日暮,天边再一次泛出血色。
一周以后,一位与陆臻相熟的新华社记者传给他一段模糊的视频,那里面有红旗招展,有仪仗队,有悲情有眼泪,满足了一名军人对死后名的全部期待,虽然这笔功劳表面上会记录在食品厂的荣誉薄里。
夏明朗在食堂播出了这个视频,柳三变有些感慨。陆臻知道,从此以后冯启泰将从一个鲜活的人凝缩成一个名字记录在人们心底,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洗去颜色,最后化为时代变迁中的一个数字,然而他也知道,他将永远记住他。
随即,一个名叫解放战线的组织宣布对此事件负责,外交部再次谴责了这类恐怖袭击,同时强调只有和平与对话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
两周以后,海默的难民营里迎来了一个白发斑驳的老先生与他的十几个孩子。起初,陆臻以为这是某个部落的长老带着孩子们出逃;后来,他震惊地发现这些孩子们大都能用异常娴熟的姿态讨论和把玩枪械。
他们是大名鼎鼎的非洲童军!
老头儿长得很和善,有一双慈悲的大眼睛,揣着一封联合国红十字会的介绍信,支持他收容这些自愿放弃武器的娃娃兵。他在院子里的空地上支起木架子,教孩子们学习英语和中文,很快的,所有难民家里的孩子,油田保安的儿女们都坐进了这个免费的课堂里。
陆臻私底下问海默由谁付钱带他们走?
海默微微笑了一笑说道,你要明白,即使是干我们这行,也是需要一点形象工程的。
后来,陆臻找李国峰帮忙给老头儿做了一块黑板,是的,无论干哪行,这样的形象工程都是不妨再多一些的,即使这里是非洲。
与其诅咒身边的黑暗,不如伸手护住眼前的花火。
异域
1。
三周以后,接连不断的暴雨断绝了一切路面交通,粘稠的红土吸饱了水,变得像沼泽一样,令人寸步难行。在这期间,秦若阳与他的伙伴们还在行动,他们来了又走,补充净水、食物、药品与……战士!
限于保密条例,陆臻不会去询问那些负责护送秦若阳他们的战士们经历了什么,他只是由衷地感慨聂卓的深谋远虑。他相信聂老板是有预谋的,如果当初只是根据表面上的任务目的,安排常规部队驻守南珈,那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完成这样的战略目的。
当然,这些目的没人会向他们解释,任务下达时,他们也不会问。
一个半月以后,雨季达到最高峰,疯狂的暴雨每天都会下一场,青尼罗河的上游洪水滔滔,低地变成了湖沼,道路变成了河道。周边走投无路的难民疯狂地涌入南珈,在生活区外的空地上安营扎寨,躲避洪水。
张浩江他们高强度的忙碌了起来,每天都有治不完的病人,各种稀奇古怪的毛病。陆臻曾经看着他们从一个病人的鼻子里取出几十条蛆虫,拿出来都是活的,在手术瓷盘上慢慢蠕动。到处都营养不良的儿童,骨瘦如柴的老人,有人走着走着就倒毙在泥水里。
李国峰开放了几个空车库用来收治病人,几乎所有的人手都被发动了,柳三变、米加尼领着各自的人马日夜不停,维护着南珈的秩序,发药、隔离疫病、挖坑掩埋……
这像是个被上帝诅咒的地方,可是却有越来越多的人聚拢过来。即使这里是地狱,却也是地狱的最上层。在天威的震怒中,战事进入停滞阶段,两个月以后,奈萨拉政府提出第一份南方独立公投的路线图!
就像是连日以来的乌云终于破开了一条缝,阳光被削切成金色的刀刃划破大地的黑暗,整个南珈的人都像是松了一口气,人们脸上洋溢着清新明快的神气。然而,大家连一声纵笑都没能笑到尽兴,坏消息就接踵而至。
这份和平的“曙光”让南部本来就不是铁板一块的革命队伍土崩瓦解。有同意的,有反对的;有坚持按现有势力范围划界的,有要求阿拉伯人滚回阿拉伯人的土地的;有欢迎中国的,有反对中国的;有接受中方支持的,有接受其它国家支持的……一切的一切,有人支持就有人反对,错踪复杂,彼此敌视。
最近乔武官的手下们频繁的进出南珈,秦若阳早就把这里当成本部住着,夏明朗嗅到空气中危险的气息,局势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涌动着暗潮。
雨季已经进入尾声,一支神秘的小队悄然进入南珈。战士们全副武装再加上护目镜,乍一眼看过去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倒是乔明路坐在车里甚是扎眼,陆臻一眼就认了出来,暗自猜度这次任务的级别必然不低。
“老三呢?”领头那人敲了敲陆臻的头盔。
“黄二队?”陆臻一阵惊讶。
“你这儿规模不小啊!”黄原平正忙着四下张望,暴雨如织,模糊了周遭的一切,只看得到影影绰绰的轮廓。
“非常多的人。”陆臻在等哨兵完成车辆的爆炸物检测。
老乔试图撑伞下车,然而狂风很快让他放弃了这个愚蠢的念头,但是这会儿雨下得像瀑布一样,没有头盔的遮挡,乔明路刚一下车就被雨水呛得直咳嗽。陆臻解下自己的头盔递过去,乔明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您还是上车吧!等会儿直接开进地下停车场里去。”陆臻微微叹气,这鬼天气的确已经不太适合一个40多岁的大叔亲自东奔西跑。
乔明路摆了摆手,喊道:“我看看,让我看看。”
哨兵做出一个放行的手势,陆臻拉开车门让司机下车:“那都上来吧,我开车带你们逛逛。”
虽然来之前看过报告,可是乔明路乍一看到门外那连绵成片的茅草棚子还是吃了一惊:“你们收容了多少人?”
“不知道。”陆臻放慢车速。
“那你们怎么管理?”
“这里面主要有四个村子,其中三个村子还有酋长,问题好办得多,剩下那些就麻烦了,人来人散,根本管不了。”
乔明路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
“其实还好,毕竟我们跟他们没有直接矛盾,只要控制好不让他们进生活区就行了。”陆臻解释道。
黄原平哈哈一笑:“你们这胆子也够大的。”
“我们也是骑虎难下,联合国难民署的牌子就挂在大门上。”陆臻苦笑:“黄队长你们那边没有难民?”
“我们那儿打得比你这儿厉害,离边境也近,十村九空,人都跑得差不多了,闲杂人等我们也不敢留,上次还逮到一个在门口放炸弹的。”
“是啊!我们现在也是,每天都过得如履薄冰。”陆臻开车绕进生活区,心里才略微安定了一些。
“别怕,老三这人有天罩,运气好的不得了!”黄原平笑道:“你还别说,幸亏你们这儿挺住了,要不然正面宣传都没法儿做了,你说是吧,乔头儿?没有典型了啊!”
乔明路苦笑:“难为你们了。”
这话再说下去就成了诉苦邀功了,陆臻只得另起一个话题,笑着问道:“黄队,你为什么一直管我们队长叫老三呢?咱也没有三队啊?”
“哈哈哈……”黄原平大笑:“敢情你一直以为我叫黄二是因为我在二队呆着?”
“呃……”陆臻囧了,难道不是么?
“哎……这话说起来就早了,不了解历史啊你!”黄原平兴致勃勃地:“想当年,咱们还只有一个队,二队那会儿还是预备队。我跟你们队长是一个区的,当时郑楷是我们的区队长,排座次,老郑当然最大,我第二,夏明朗虽然年纪小点儿,可挡不住他牛啊,所以第三……就这么下去了。”
“那也太不容易了,一个分区出三个队长。”陆臻疑惑的。
“那可不,你以为啊!当时的编制跟现在不一样,不是跟现在这样按职能分区。一中队一分区,那是尖刀中的尖刀,好苗子都往里拔。”
“那老四是谁?”
“走了,你不认识。全散了……就剩下我们仨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啊!”黄原平不觉有些惆怅:“也难怪你误会,这年头能叫夏明朗老三的也就剩下我了,郑楷做人太仔细,当了老三的副手就不肯叫了。”
好像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人抽了一鞭,陆臻有一瞬间不能呼吸,眼神变得异常空茫,等他醒悟过来时,眼眶里已经溢满了某种热辣的液体。
“散不了的,黄队长,都是兄弟,就算不在一个营盘里呆着了,也都是兄弟。”陆臻极为认真地说道。
“呵……”黄原平像是有些意外,转瞬间也笑了:“对,你说得对头。”
难得来了贵客,午饭有模有样的准备了一番,搞了几个菜,一个汤,桌上一大盆南瓜饭,黄澄澄的,看着特别鲜亮。黄原平大为嫉妒:“你们这儿,看你这待遇!!”
“给你吃二十天,我看你还羡慕不?”夏明朗苦着脸。
“老张搞的吧?”乔明路到底是在喀苏呆久了的,上手给自己盛上一大碗。
“是啊,全是张医生领着人种的。雨季刚开始就看着他四处撒籽,种了一大堆豆子和南瓜。”陆臻毕竟是上海人,甜食吃多了也不觉得腻味,从乔明路手里接过勺子拨了拨,把大半南瓜盛到自己碗里,好给夏明朗多留点米饭。
“我跟你们说,这帮人除了干活儿就净赶着捣腾吃的,连南瓜藤都吃。”夏明朗是肉食动物,看什么叶菜都像草,觉着应该拿去喂猪,更别说这号本来就喂猪的东西。
“我们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