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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哪怕我想得多么入戏,内心里已经血象奔腾战鼓阵阵,我的身体和表情却仍然纹丝不动。
我看着唐闻秋,隔着各自脸上的面具看着他。
我想起我第一次,对他这种冷漠产生某种情绪,某种类似愤怒,但又不仅仅只是愤怒,甚至还有些向往的奇妙感觉,是在我十五岁时的一个傍晚。
那天我从学校打完球回来,看到院子一角摆了一张躺椅,唐闻秋一身长裤衬衫地躺着,脸上盖着书。
从墙头照过来的一丝太阳余晖照在他身上,笼下茸茸的光晕。
周围很静,连平日里的蝉鸣都不见,几乎能听得到空气里微风拂动的声音,还有我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一丝太阳余热,那竟是我在唐宅生活十年,第一次从唐闻秋身上,看到温暖那种东西的存在。
可那不是他该有的。他是唐家大少,十八岁就在唐老爷子的授意下,运作唐氏下属公司,二十岁的生日礼物是将原本快要被砍掉的项目落成。
他有头脑有手段有胆识,个性冷静又狠绝,他根本不适合那些寻常人才有的属性。
而我竟然在那个瞬间看到了,或者说,是我自以为看到了,并且因此受到莫名其妙的震动和刺激。
我无法不承认,所有我小心翼翼藏起来,自以为不会被任何人,包括我自己都不会碰触的秘密,就在这个瞬间,被那道渐渐暗淡的光残忍地地劈开一条裂缝。
所有的秘密都将寻隙而出。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光,那是屋外大路上偶然路过的车灯。
我闭了闭眼,将自己的意识从遥远的记忆里拎出来。
唐闻秋还是没有动,我却不想再等下去。
下楼拿上我的包,在沙发边回头,往楼上望了一眼,自然空空如也。
唐闻秋从不会跟谁依依不舍,更何况还是对我。
回学校后,在宿舍楼下碰到同班女同学许竟。
她男朋友是别系的,住我隔壁,平时也会一起打球,所以还算熟。她说打不通他手机,让我帮忙带个话。
我去找人,那家伙关着门在打游戏。
听说是有比赛,怕被打扰,干脆连宿舍电话线也拔了,我不爱干给人打掩护这种事,也没多说什么,只顺手帮他把线接上,电话果然马上就响了。
陈瑞已经不在宿舍,电脑却忘记关,他最爱的苍老师仍在不遗余力地卖弄她的人体美。
我看了一眼,兴趣了了。
找了一身干净衣服去洗澡。
刚回来这一路,雨下得大,我没带伞,从老宅出来后走了一段路才打上车,衣服早里里外外湿了个透。
二月份的天气还有点冷,冲了好一会儿热水,身体才慢慢暖过来。
没来由地又开始想唐闻秋,心里既恨他的冷漠,可又有些莫名心疼。不明白他一个人待在那个没了灯火就跟鬼宅无异的地方,究竟有什么意思。
我想他也许是在想什么人。
水柱哗啦啦浇在头上,热气蒸得眼睛都睁不开,身上的皮肤也烫得发胀发痛。
我自虐般的闭上眼,眼前却尽是唐闻秋的脸。
他的眼神,甚至是他要笑不笑的表情,明明那么冷,却在这小小的浴室里,在这水雾弥漫间,蓦然点燃我心里的火种。
我无法忽略身体深处涌起的悸动,迫切地等待发、泄。我将头抵在墙壁上,任由花洒下盛开的水花顺着脊背往下淌。
手不自觉地伸向某一处,随着心里的某个声音,有节奏地套、弄。
我讨厌这样的我,像一条鱼,怀着对大海的渴望,却一不小心撞进沙滩而不得不垂死挣扎。
心里的声音越来越大,手里的动作越来越快,吸进胸腔里的空气却越来越少。
脑子里一片混沌。
终于,眼前只剩下白光。
犹如盛极绷断的弦,心里的那个声音突然喷薄而出。
唐闻秋!
刚穿好衣服,还没出来,就听到宿舍门就被拍得啪啪作响。
我以为是陈瑞那家伙。
他这人毛病不少,忘钥匙忘成了习惯,骂了几次都改不掉,我就有点烦。
没好气地拉开门,冲门口就骂。
“操,记性被狗吃了……怎么是你?”
门外是许竟那男朋友罗文,熬得一脸油光,站在门边腆脸求我。
“帮个忙哥们,帮会刷任务,我走不开,可许竟已经在楼下发火了,我再不下去,她得把咱们宿舍楼给炸了。”
“要炸让她炸你那电脑就行了,别殃及无辜。”
“行不行?”他自说自话地又加一句,“谢啦哥们,回头给你买烟!”
我其实也玩游戏。
这不奇怪,学计算机的,不玩才有问题。
可之前有一阵子,我玩得太猛,劲头跟陈瑞看小电影差不多,有一次通宵完躺在床上挺尸,突然就觉得没劲透了。
我原想着打游戏能让我忘了很多事,结果发现没用,该忘的照样忘不掉,反而一想起来,就更觉得自己又蠢又懦弱。
狠狠心就删了游戏账号。
我是想明白了才删的,也没觉得有什么,倒是程瑞那家伙,跟割了他的肉似的,嗷嗷地骂我冷血,说好歹是一手练起来的号,不说亲生儿子那么亲,怎么都有点感情。
我一边抽烟,一边勾着他的脖子笑,说我比不上他长情,一个演员看三年还不腻,然后被他嘻嘻哈哈压在栏杆上一顿好揍。
在罗文寝室打了一晚上的怪,早上他回来时,我也筋疲力尽了,打了声招呼,回自己房间补觉。
睡前还忍不住想,这样的情人节,可真他妈有意思。
第3章 第三章
再看到唐闻秋,是在一个礼拜后。
我们几个打完球,到食堂吃饭。
我点完菜坐下来,听他们边看电视,边酸不拉唧说什么有钱人玩的就是不一样,好奇地抬头瞟了一眼,一颗心跟着就往下沉。
唐闻秋出现在新闻画面里,原本不算什么。
以前他也隔三岔五地被人拍到跟某女星或者名门之女出双入对,金童玉女这种话我都听腻了,但眼下这个画面,看着却大不同。
他被几个西装男簇拥着,刚从警察局出来,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衬衫,衬得一张脸过分苍白冷清。
“唐先生,听说是您最先发现苏先生出事,请问你们是一直在一起吗?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唐先生,对于苏先生的突然离世,您怎么看?他是贵公司几个品牌的代言人,这次事件对唐氏的影响有多大?”
“唐先生…”
……
虽然围堵的记者一个个都情绪高涨,问的问题也个个刁钻尖刻,只怕不能戳到当事人心坎上,可即使是这样糟乱的场面,唐闻秋仍旧一张沉静的脸,抿着嘴,半个字也没说过。
电视画面一直持续到唐闻秋的黑色座驾离开,下一条新闻说的是某二线男星机场求婚富二代女粉丝反被拒,跟拍的媒体个个都傻了眼。
我靠到椅子上,问旁边自嗨的那几位:“苏锦溪死了?之前不是还在国外进修,怎么这么突然?”
“靠,”程瑞拿筷子敲一下桌子,阴阳怪气地笑我,“你小子活在几世纪啊?人进修回来,新拍的电影都要上映了好吧。”
我的确不知道,被笑也没什么。
况且重点是,苏锦溪怎么可能死?还牵扯到唐闻秋?
我问陈瑞:“他混得那么好,怎么会自杀?”
“谁晓得!”程瑞耸耸肩,“他那个新片据说是边缘题材,讲同性恋的,听说尺度还挺大。搞不好他是入戏了,走不出来。”
“抑郁症。”
坐程瑞旁边的是罗文室友王乐成,平时嘴巴挺碎的,这种八卦他一向知道的多。
“其实你们都想太多了,苏锦溪本身就是那个,要说抑郁,也不可能是为戏,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唐闻秋呢。”
我听得心里别扭。
唐闻秋在外面有人,我一直知道,也知道他喜欢这个苏锦溪,两人关系好得八卦杂志都爆过好多次。
说唐氏的代言,最早那个,唐闻秋还亲自跟他剪彩,就一个楼盘代言费就上千万,唐闻秋那么会做生意的人,也没不舍得,可见是真喜欢。
明知道的事实,现在被人□□裸拎出来说,我还是觉得别扭,只是也毫无理由表现出来。
罗文在旁边叹了口气,挺遗憾的说:“可惜了这么个人,我妹喜欢他,喜欢到为他跟我吵架。听说他也是一心求死,在自己公寓里,用玻璃割了腕,被发现后送医院也没用,割得那么厉害,神仙都救不活。”
顿了一下,罗文又接着说:“才二十三。我们二十三能干嘛,人家都已经把一生过了一遍了,该享受的没错过,该有的成就也都不低。就这样还寻死,估计也是自己活够了,腻了。”
“腻个屁!”王乐成呸了一口。“没听说是跟这个唐总有关吗?唐闻秋圈着他做宠物,可你想想,人那么大一老板,能只有一个宠物吗?苏锦溪要的得不到,想不开自杀不很正常嘛。要我说还是蠢,唐闻秋不爱他,从他那骗点钱,自己快活不是更好,你们说是不是?”
这话我还真不觉得高明,唐闻秋那人大方得很,但又不蠢,苏锦溪要只是图他钱,估计他们也好不了这么些年。
再说,唐闻秋之前对苏锦溪有多好,他们谁也没我了解,根本不存在求而不得再寻死这种事。
我不想听他们说唐闻秋那些话,便起身去窗口端菜。
陈瑞跟我一起,边走边用胳膊撞我,笑嘻嘻凑过来问:“宁狗,你说他们是那个吗?”
我斜睨他:“谁是哪个?”
“就唐闻秋跟苏锦溪啊,他们是不是基佬?”
我没看他:“我怎么知道。”
“反正还挺恶心的,我觉得。”
我侧头看他一眼,见他耸肩摇头,一脸接受不能的表情,我更无话可说。
饭菜上来后,话题转到别的地方,罗文突然想起来,又拿那天打游戏的事来问我:“宁远,你就不想重新建个号?我拉你进帮派,以后江湖就是我们兄弟的天下。”
“没兴趣。”我闷头吃饭。
烦躁的是我根本忘不了那个人。
唐闻秋被人质问时慢慢扫过来的眼,冷漠中又隐隐有些痛意,别人看了可能只会幸灾乐祸,我却看的难受。
他就是痛,那也是为了别人,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回了宿舍,我拿着手机去阳台。
陈瑞从窗户里给我递烟,问我这两天是不是没上厕所,一张臭脸。
我斜靠着栏杆,没好气地瞪他:“不是你便秘吗,嘴巴这么臭。”
陈瑞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一边开电脑,一边丢给我一个看傻逼似的白眼。
“关心你才问的,不识好歹,你丫就自个儿玩去吧。”
我懒得理他,走过去从外拉上窗户,又退回栏杆边,开始拨唐闻秋的电话。
我拨的是他的私人号码,外边没几个人知道,而我是因为挂着“弟弟”的名,才有这该死的“荣幸”
“喂,什么事?”
他接了,虽然预料中等了很久,到底还是接了。
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嗓子却是哑的,听起了很疲惫。
“我看到新闻了……”我说,竟然觉得有些难开口。
“你还好吧?”
“死不了。”唐闻秋咳嗽了几声,不耐烦地就要挂电话,“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等一下!”我来不及别扭,冲口喊他,“等一下,我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