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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冲澡,他现如今卧病在床,我只能沾湿热毛巾给他擦身子,可这也是个大工程。
大少爷的身上长了很多红色疹子,密密麻麻的,大多已经化作脓包,里面看似包裹着积液,有点骇人。长这些疹子本来就会痒,一经热水触碰就变本加厉。因此,每次给大少爷擦身子,他都又痒又疼,难受得不行。我一手给他擦身,又得空出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免得他把脓包挠破。这要是挠破了,以后会留下印记,更可怕的是脓液流经之处,都会长出一样的疹子。
大少爷估计是痒得不行了,一边怪叫,一边对我拳打脚踢。
每次擦完身子,不仅是他出一大身汗,我身上也大汗淋漓,还添了一身抓痕,鲜血淋淋的。
还不如不擦。
后来我想了个办法——擦身前,将大少爷手手脚脚分别绑到床头床脚,再将他的衣服解开,待给他擦完身子后再松绑。
大少爷头几次还反抗得厉害,咬牙说,等病好了,一定要将我千刀万剐。
我看他的脸都涨成紫红色了,心想,你这病要是能好,千刀万剐我也愿意。
擦完身子,我给大少爷松绑,他手脚得了自由,上来就是一个大巴掌,气势不够,架子却十足。亏得他病中软弱无力,打得还不算疼,不然以他日益精进的手劲,我恐怕是抵挡不了几下。
后来,次数多了,他也习惯了。有一次还良心发现,问之前打我的那巴掌疼不疼。
我还和从前一般回答说,大少爷仁慈。
大少爷斜着嘴哼笑一声,样子却不似从前那般刻薄无情。
日子慢慢地又过几天,大少爷的身上脸上的红疹子还是和从前一样,没好没坏,人倒是精神了不少,还可以下床走几步。
这天吃过晚饭,大少爷嫌屋里闷,我就扶他到院子的石凳上坐一会儿。后来怕他冷,又给他披了一件白袍。
大少爷不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远处的天。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敢打扰他,只好立在一旁。
天色还没有暗下来,漫天遍地染成橘红色的一片,照在大少爷的白袍上,给他渡上了一层暖洋洋的光,映得他如神仙中人,说不出来的耀眼好看。
呆坐了半天,大少爷才想起我的存在,指着他旁边的石凳说:“坐吧。”
我犹豫片刻。
大少爷显然不知道我犹豫什么,继续命令:“坐。”
我瞅了瞅大少爷,迟疑一下,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大少爷仍是望向远方,淡淡地说:“以前从不知道文园还有这般美的景色……”
我说:“大少爷喜欢,以后可以常来看。”
大少爷的声音低沉又虚弱,说:“再常来也不能来几遍了。”
我只恨自己读的书太少,在这种时候想不出来话安慰大少爷,只能学着他望向远方的天空,沉吟不语。
光阴在这一瞬间似乎都变得悠远,绵长。
天也罢,地也罢,世间只剩我们两个人坐着而已。
第10章 欺瞒
身处湮染之境,我有点失神。
恍惚之中,听见大少爷的声音如同无边的思绪一般,飘荡开来:“阿柴,你老是说,人这一条命才是最重要的。”我点点头,大少爷继续说:“那你为什么不走,你不要命了?”
我一愣,随即一笑,侧过头去看他,“我命不该绝于此。我以前算过命,在胭脂楼对面街角,那里有个说书人,哦,胭脂楼就是我来江府之前呆的地方。那个说书人啊,他说他会算命,给我卜过一卦,说我是大富大贵之命,有期颐之寿。”
大少爷轻轻一笑。
我一时看傻眼了,怔怔地打量他。大少爷看起来比起两年前成熟了不少,褪去了少年的青涩,脸部的轮廓更加刚毅了,脸上的几粒红疹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只是他眉宇因为常年皱着,已经形成了淡淡的痕迹,给他平添了一点阴鸷之气。
想来这两年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再次见面,难得见他这样舒心一笑。
大少爷笑完后,轻声说:“胡说八道。满嘴是谎。”他的语气没有责备的语气,从前我只要一撒谎,他知道了肯定会暴跳如雷,现在却不同了。
我嘿嘿一笑,拍马屁说:“大少爷,你真聪明,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大少爷没上当,坚持跟我要个答案:“那你还不快说真话。”
我不说话,以眼神示意,你这可不是为难我吗?
大少爷固执非常地回望我:快说。
我一叹气,说:“大少爷,你只要知道,我反正无论如何都不会害你的。”
大少爷点点头,说:“我知道你不会害我,不然你早就动手了。但是你有何目的?”
这还是我们之间第一次把话说得这么开。果然人之将死,都会有点不同。
这可苦了我,我要如何解释我根本没目的?换作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吧?更何况,大少爷还不是一般人……
可今天要是说不出个满意的答案来,估计大少爷不会轻易放过我。
“大少爷,”我踟蹰半天,说:“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吧,反正你相信就相信,不相信我也没法子了。”
大少爷闷哼一声,等着我的回答。
“其实是这样子的,”我望了望大少爷,他正面无表情地听着,“其实呢,说实话吧,哎,这要怎么说呢……”
大少爷不耐烦了,“快说!”
我怕他又要生气,张嘴嗒嗒嗒地说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走啊大少爷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没有照顾怎么行呢我这么一想就走不了了我娘常说人生而有命这可能就是我的命吧。”
一串话说得如瀑布直下,利落极了。
大少爷好像是愣住,也不知道是听清楚了没有,久久没有说话。
我有点忐忑,叫了他几声:“大少爷,大少爷……”
大少爷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我,轻启薄唇:“你说这是命?”
我点点头。
大少爷专注地望着我,眉头微微皱起来,加深了两眉之间印记,“你是说我就是你的命?”
这下轮到我愣住了,我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吗?转念一想,我方才说的:留下来是我的命。留下左右不过是为了大少爷,所以大少爷是我的命?可以这么理解吧?
应该可以。于是我点点头。
大少爷的脸一下子变得难以形容,一会儿红一会儿绿一会儿土黄土黄的,似乎是在强忍着抽搐。他看了看我,又移过头去,过了一会儿,又转过来看看我,很快就又移开视线。
我都被他搞懵了,不知道他是个啥意思。
老半天过去了,他还没恢复过来。
我看天色已暗,晚风清凉,怕吹多了对大少爷身体不好,于是劝他回房。大少爷任由我扶着,一直回到床上。我将他安置好,将屋内的蜡烛吹灭,只留了一根微弱的烛火。
“大少爷好好歇息吧。”我说着就在茶桌坐下,趴到桌上准备睡觉。
烛火摇曳,昏昏沉沉。
我已经陷入迷糊中,忽然听见大少爷的声音传来,“阿柴。”
我登的一下坐了起来,以为他有事吩咐我,赶紧回道:“什么事少爷?”
“你就在那坐着吧,不用起来。我有话要问你。”
这大半夜不睡觉,又要问啥?还记得上一次,大少爷也是半夜醒来要喝茶,结果就是我膝盖枕着碎瓷片,跪了整整一夜。这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总会出事……
我支支吾吾推辞道:“大少爷,明天再问行不行啊?”
“不行。”干脆利落。
于是我只好硬着头皮说:“大少爷你问吧。”
“阿柴,”许是因为灯光昏暗,许是夜色深沉,让大少爷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魅惑,我的心难以抑制突突突地跳着。
只听得大少爷幽幽问道:“阿柴,你想要什么?”
*
那天我是怎么回答大少爷的?
记得我是斟酌了半天,然后才下定决心说:“大少爷,如果可以,你给我荣华富贵如何?”
“荣华富贵?”
我说:“恩。”
其实我真正想要的东西,他并不能给我。
大少爷沉吟片刻,最后笃定地说:“好。如果还有机会,我给你想要的荣华富贵。”
这夜过去以后,我跟大少爷之间似乎是形成了一种默契,或者说是达成交易之后的心照不宣。无论如何,关系倒是融洽不少。
这些日子,大少爷每次晚饭都要我将饭菜端到院子的石桌石凳上。
他要在院子里边看晚霞边用餐。
我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有机会和大少爷坐在一起吃饭。这是大少爷要求的,说一个人吃食太无趣了。可我俩一同用晚饭时,彼此也不说话,也没有趣到哪里去。主要是大少爷一言不发,只用那张嘴来咀嚼吞咽,瞅着安静又优雅,于是我也不敢贸然开口。
一顿饭下来,什么滋味都没吃出来,倒是大少爷,像个没事人似的,似乎不觉得与一个低贱的下人同桌进食有何不妥。
谁能想到江府千矜万贵的大少爷,竟落到这样的田地,真是人世难测。这样的想法,我只能偷偷藏在心里,肯定是不敢告诉大少爷的,说出来只怕他难过。
这天晚上,我给大少爷擦身子,突然发现大少爷身上多个红疹里面的积液不见了,红疹子变成硬硬的一个小疙瘩。
我脑海中猛地灵光一闪,手脚不由得一顿。
大少爷察觉到了,微微抬起头来,望了过来,问:“怎么了?”
我连忙回道:“没、没什么。刚在想事情。”
大少爷狐疑地看了我一眼,问:“想什么?”
“在想明天要不要做水粉汤圆吃。”
大少爷哼了一声表示不满,又躺回床上。我思绪如麻,没空理会他,七手八脚给他擦完身子,随后又松了绑,便匆匆地退了出去。
大少爷在身后追问我去哪里。
我头也不回,“人有三急。”
其实我骗了大少爷,我没去解手,而是去的书房。我记得大少爷书房里面有一本医书,厚厚的一本,我以前当陪读书童的时候偶尔会翻来看。
我是要去找那本书。
接下来的两天,一窥得空隙,我就去书房翻看那本医书。第四天,我就不再过去了。因为我已经找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至此一切如常,大少爷似乎没有察觉任何不妥。
第七天傍晚,大少爷突然说不在院子里用晚餐了,让我将饭菜端到房间里。
一进房间,我就感觉气氛不对劲。
大少爷平时都是躺在床上要我搀扶下床,现在居然自个儿端坐在桌子前,表情冰冷。
我迟疑的动作,被他看出来了。
“怎的立在门口不进来?”他冷声问。
我反应过来,将饭菜端了过去。走近两步,就看见桌面上放了个东西,厚厚的,朱红颜色,砖块大小,正是那本医书。
我心里咯噔一下,止步不前。大少爷一直低着头,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房间里静得可怕。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大少爷突然发话了,声音比我听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冰冷无情。
我一时间无言以对。
大少爷似乎并不需要我回答,接着说道:“阿柴,那天晚上我问你想要什么,你回答说,如果可以,要我许你荣华富贵,我答应了。这就是你要的荣华富贵吗?”
我无地自容,将头埋到脖子间。
大少爷怒喝一声:“抬起头来!”
这种时候我肯定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