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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要是没搀和,李慕白哪来的神甲?”黑帝斯毫不客气戳穿道,“辉光那套侠客行,一直都在你手上,你当我不知道吗?”
李渔翁端着烟杆的手臂顿了顿,他低头吸了口烟,没出声,算是默认了。
“再这样下去,局面就真没法控制了。”黑帝斯将擦过手的丝帕丢进火炉,话音有些凝重,“火一旦烧起来,想灭,难呐。”
“我可真想不明白。”李渔翁嗤笑道,“辉光完蛋,你不该是最高兴的?”
黑帝斯用看傻哔的眼神看他。
“辉光完蛋,下一个不就轮到我了?”他摇头叹息道,“我真怀疑你脑子是不是长屁股上了……”
被羞辱了智商的李渔翁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道:“你那纯粹是猜测,也许就是李铁衣发疯呢……”说到后面,他自己都没了声,知道这话站不住脚。
黑帝斯幽幽叹了口气。
“问题是,我有猜错过吗?”
………………
龚云走后的第五天,李慎依旧在逗猫。
他陷入了某种坐着不动一发呆就是一整天的可怕状态,连每天会专门从空艇上联络李慎的龚云都感到奇怪,叫李慎不要一直守着电话,打不通庚衍办公室的专线,他会打到林国那边。
李慎嘴上说好,手上继续撸猫。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李西风翻遍整个会馆,气急败坏的冲进庚衍办公室,找到他。
“我说你拿这当自家卧室了?大帅不在你也不能这么搞啊。”李西风看着抱着猫在沙发上挺尸的李慎,满心无语,“你那破电话死活打不通,封河找你,说是叫你尽快给他回个电话。”
李慎慢吞吞从沙发上坐起来,有点迟钝的疑问道:“封河?”
“是啊,人家找不到你,就来拜托我了呀。”李西风瞧着李慎那张泛着点青灰的脸,忍不住道,“你这几天是不是没吃饭啊,你瞧你那脸……”
李慎抬手搓了把脸。
“我通讯器掉水里了。”他说道,“等下重新去领一个,给你添麻烦了,谢了啊。”
他这么客气搞的李西风反而有些懵,沉默片刻,嘟囔道:“甭谢了,你赶紧的给人回电话吧。”
李慎点头说好,末了又道了声谢。
李西风这回连站这都觉得不自在,抿抿嘴,最终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他走后,李慎歪头瞅瞅茶几上的电话,将赖在腿上打盹的霸王搁到一边,起身下楼。
他去四楼后勤部重新领了个通讯器,然后努力回忆着封河的号码,给人拨回去。
响一声,就通了。
“喂?哪位?”
“是我。”李慎道,“这我新号码,之前那个掉水里了。”
封河那边没吱声,听旁边声音似乎是在外面,有些嘈杂。
“找我什么事?”李慎问。
“我打不通你电话,连着三天去你家也没找到人,以为你出事了。”封河的声音挺平静,“你没事就好。”
李慎打着电话下到二楼餐厅,找了家店点了份简餐,用肩膀夹着电话,端着餐盘往空位上走,“我没事,这两天都住在会馆……你那边怎么那么吵?”
封河道:“我在燕破原。”
李慎脚步顿了顿,哦了一声。
“等下搭空艇回北地,可能要年后才能回来。”封河解释道,“你等一下,我给你打回来。”说完他挂了。
李慎放下通讯器,拿起筷子吃饭,李西风说的没错,他这几天的确连吃饭都忘了。草草将饭菜解决,李慎又搭电梯回六十九楼,他刚出电梯,封河的电话就打了回来。
这回对方身边安静了。
“有几个事跟你说一下。”封河道。
李慎说你讲。
“我跟黄沙打过招呼,你要找我,就直接联系他,他会立刻通知我回来。”
李慎哦一声。
“杜忠身上有神甲,应该是辉光三神甲中的侠客行,遇上他,务必要当心。”
李慎嗯一声。
“大道理我不爱讲。”封河的声音低下去,“当哥哥的,送你一句话……人不负我,我不负人。”封河又笑了笑,“但要是人负了我,那我就无所谓人怎么样了。”
李慎沉默。
“李铁衣也好,李慕白也罢,就算有血缘关系,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封河道,“一个利用你,一个想杀你,这样的亲人,有不如没有。”
李慎笑了声。
“别把自己逼太累了。”封河也笑起来,“活的开心最重要,回来哥哥请你喝酒。”
李慎嫌弃道:“挖你的洞去吧,等你回来那花都该谢了。”
封河笑骂了声不识好歹,挂了电话。
李慎放下通讯器,将自己抛回沙发,眯眼打盹的霸王被惊醒,慵懒的走过来,在他腿上找到熟悉位置,继续打盹。
李慎抚摸着它的后背,突然想起了之前与庚衍的对话。那次他把庚衍给惹火了,险些叫人从未央宫扛着走出来,庚衍说李慎要是不想做佣兵,就去给他当秘书,每天不用干别的,逗猫就行了。
——就跟他正在做的没两样。
李慎默默放下了撸猫的手。
的确不像话。
一个失踪的消息就弄得他跟丢了魂似得,要是真传来死讯,李慎估计自己一准得发疯……保不齐就给这会馆拆了。
他没想过庚衍会死,从来没有,似乎从见第一面时起,庚衍就足够强大,强大到令他需要仰视的地步。最初的时候,他一边不自觉的憧憬着对方,一边本能的否定着心中的憧憬,艰难的维系着自我,不肯沦为对方的衬托……直到庚衍冲他伸出手,一次又一次,丝毫不顾他是否承受得起,毫无保留的将全副信赖重重压到他肩上。
李慎就在这样的重负下一步步沦陷。
每当他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厌倦,庚衍就会不厌其烦的告诉他,我需要你。庚衍赋予他的诸多殊荣,都变成束缚他的深重锁铐。
李慎仰头靠到沙发上,合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他感受不到即将解开镣铐的喜悦。
一点也不。
第121章 一碗酒(一)
“号外!徽州李氏满门被灭!”
“号外!山阴韩氏少主幸存!飞甲城对外宣布予以其保护!”
“号外!定州城大战结局已定!杜忠一甲破千无人可挡!!!”
满街的报童飞奔,这些时日长安城的各家报纸都忙得不可开交,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惊爆新闻一件接一件,根本停不下来。
然而相对应的,长安城这边却安静了下来。
李铁衣就在白苇渡的消息已经不是秘密,被封锁的码头眼下成了人尽皆知的禁区,往来的货船都不得不在三十里外的野山渡装卸货物,没人敢对那位正在发疯的李家老当主提什么意见。
辉光会馆里,李慕白已经连着几天没有公开露过面。
这对父子一手挑起了眼下的乱象,却似乎又都撒手不管了……但这场揭开了帷幕的大戏,想停下已经不可能。不仅是辉光的佣兵,李家的族人,亲近的盟友,甚至连本来不相干的势力都被牵扯进来。人与人的关系,本就是一点连着无数条线,每一天都有更多的点被牵扯进这张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大网。
换了新的通讯器,与封河道过别,李慎跟林国做过交代,走出已经呆了数日的会馆。
——他准备回家。
如果抱着猫发呆就能解决问题,那李慎不介意抱它到地老天荒……他需要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做好去玩命的准备。
如果龚云明天还没有找到庚衍,那么他将不会再像这样徒劳的等待。藏在地里也好,隐在天上也罢,就算是掀了整个北地,他也会把庚衍找回来。
庚衍不会那么容易死,李慎想,那可是连他都觉得深不可测,一旦想到要与其对敌,就会头发发麻的可怕男人。区区一个空山寺,又算得了什么?
李慎觉得自己今天能睡个好觉。
将车停在家门外,李慎从后视镜里往后瞟了眼,在他车后不远处的路边,蹲着个蓬头垢面的老妇人,浑身裹着件灰扑扑的斗篷,那模样看着像是乞丐,可这却并非乞讨的好地方。像他这样开着车经过的,根本不可能停下来理会对方,而这一条路上,一天也未必有几个人经过。
他走下车,从兜里掏出钥匙,走到自家门口,接着放下手,转过身。
那老妇人不知何时已站到了他身后的台阶下。
“您是……李慎吗?”
她一开口,声音沙哑却是不容错认的年轻,李慎眯起眼看着对方,那张遍布老态的面容之上,一双清澈的眼眸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微微点了点头,道:“我是李慎。”
“能,借一步说话吗?”她有些警惕的向四周看了看,抬头冲他露出祈求的神情。
李慎沉默片刻,将钥匙插进门孔,推开门,侧身让她进去。
大门旁的门房空置着,李慎带着这不明身份的女人走进去,径自走到桌旁,拉开张椅子坐下。他抬起头打量有些拘谨的站在门边的女人,对方伸手从脸上揭下一层皮膜,露出隐藏在下面的真正容貌。
很年轻,也很漂亮的女人。
“我叫阿青。”她开口道,“是徽州李氏,李清宜的侍女。”
李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道:“我不知道什么徽州李氏,也不认识什么李清宜。”
名叫阿青的女子露出不知所措的神色,她咬了咬下唇,踟蹰道:“是主人叫我来找您……”
“嗯,然后呢?”李慎道,“他叫你来找我做什么?”
女子目光黯了黯,她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主人他,没来得及说。”
不是没有,而是没来得及。李慎在听到她说什么李氏之时就有所明悟,这些天姓李的死的格外多,对方的主人多半已经死了。
“既然你不知道找我做什么,又何必来找我?”李慎神色冷漠,下了逐客令,“你走吧。”
他对李家那茬子事本就没兴趣,更何况庚衍下落不明,他更没心情多管闲事。被他开口驱逐的女子一动不动的站在门边,咬了咬牙,膝盖一弯就要往下跪。
“别跪。”
李慎的声音不重,却冷得渗人,女子僵在原地,她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所以对杀意也并不迟钝,刚才那一瞬间,李慎的杀意,几乎叫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我不喜欢被人跪。”李慎道,“还有什么话,你就站着说。”
女子缓缓直起身,双手从斗篷中伸出,手中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只襁褓。
“求您……”她苍白的面孔上写满了恳求,“保护他。”
襁褓中睡着一名婴孩,稚嫩的面容上一派安然与宁静,显然被保护的很好。李慎下意识皱起了眉,被莫名其妙的人找上门来托孤,这简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麻烦。
见他没给出回应,女子急忙从怀中取出一物,对李慎道:“这是徽州李氏的家主印章,凭它可以去蓬莱银行取出家族托其保管的财产,只认章不认人,只要您肯……”
李慎打断她:“我不缺钱,也不想管这件事,你走吧。”
女子的手臂僵在半空,良久,她缓缓放下手,将襁褓收回怀里,微微躬身冲李慎行了一礼,沉默的走出房门。
对方没有死缠烂打,李慎也是松了口气,毕竟他还没丧心病狂到能对个带着婴儿的女人下狠手。只不过这事来得太蹊跷,他实在不想沾手。
见人从门外消失,李慎也站起身往外走,他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槛,却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