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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的谈话因弘晖离去而中断后,弘晖便觉得很愧疚,即便后来在阿玛的书房又一次见到了温先生,可是都来不及说些什么。如今又一次登门拜访,弘晖早不如当年的稚嫩。
数年过去,弘晖身材抽条,早不如当时的粉嫩可爱,如今带着少年青春的气息,的确是好上不少。他说话时带着微笑,进退得宜,看起来颇有大家风范。
温凉犹自想到,这皇家看重的继承人,也是会看着子嗣的繁衍情况。正如同后世传言康熙重视弘历的消息一般,这样的传言并非不可能。
子嗣不宜多,也不宜少。若是适中有度,也是适当的。
默默揣度了好一会,温凉与弘晖两人相对而坐,绿意冲泡好的茶水摆放在两人面前袅袅生烟,清淡的茶香令人精神舒畅。
弘晖率先举起茶杯,轻声说道,“先生虽不愿接受弘晖致谢,然弘晖仍感念至今。今日且是阿玛令弘晖前来,算是让弘晖了了心愿。”
弘晖虽长成许多,仍然是半大不小的少年,乌拉那拉氏千叮咛万嘱咐让弘晖不得接近前院等数人,他身边的人自然也是听在耳中。
弘晖知道额娘对温凉存在心结,可温凉此人在弘晖少有的接触中,是个淡漠清冷的人。弘晖虽年幼,看得比福晋更加清楚,温姑娘不是那样的人。
等到他岁数渐长,胤禛让弘晖开蒙读书,偶尔会把弘晖带在身边教学,这少有的机会让弘晖如饥似渴,也让弘晖意识到温凉在阿玛心中地位不同。
弘晖对温凉愈发好奇起来,心中也带着念想。曾经年幼,不知如何应对己身出现的纰漏而跑走,这成了弘晖心中的遗憾。如今求得阿玛同意前来,弘晖心中又怎会不欢喜?
温凉眼帘轻抬,看着对面少年犹带稚气的脸庞,慢悠悠地举起茶杯,“过誉。”他一饮而尽,利落的动作宛若饮酒。
“昨夜,弘晖在外书房?”
弘晖饮茶的动作一顿,视线垂落看着桌面,如此轻微的动作已然落入温凉眼中。温凉眼眸轻合,又重新睁开,看着弘晖的动作毫无波动,“这并非大丈夫所为。”
是了,这是昨夜温凉临睡前所猜测出来的内容。
昨夜他所听闻到的动静并非虚妄,而是切实存在的。胤禛的耳力比温凉敏锐得多,当他听见动作的下一刻,他委婉地让温凉离开,免得温凉透露过多。既是不能再继续交谈下去,也是因为他知道屋内的人是谁。
这府内,有哪一个人是胤禛愿意这般遮掩……除了弘晖,又会是谁?
弘晖面色微红,俊俏的小脸看起来很是羞愧,他的手指扯了扯衣袖,认真又轻缓地说道,“先生、先生所言极是。”他站起身来深深一鞠,这又与之前不同,含着深深的歉意。
昨日弘晖在外书房久待,到了日暮时分进食后,困倦地在内屋睡着。胤禛知道后也只是让个小内侍看顾,也没立刻把人送回后院。
胤禛与温凉交谈的时候,弘晖便醒了。
清浅的话语飘进来的时候,弘晖还是茫然的表情,不知究竟为何。然而那对话还是被他听清楚了,不管弘晖究竟有意还是无意,这件事情已经成了既定事实。
“昨夜阿玛已经责罚过弘晖,今日弘晖前来,实则是为此事致歉。”
胤禛并没有点破此事,是为了给弘晖留面子。督促弘晖前来,是为了那若有若无的歉意。当然,胤禛并没有直接点明此事,因而这些都是弘晖的猜测。然八九不离十,也差不多了。
窃听之事,非君子所为。胤禛不希望弘晖被教养成孤傲清高的文人士气,可也不愿弘晖性格有缺。
温凉颔首,此事便作罢。
弘晖在温凉这里呆的时间并不长,等到说到无话可说,室内陷入了寂静的时候,他便主动告辞了。温凉目送着少年身影的远去,他身边的內侍书童还在絮絮叨叨着些什么,涌动着富有活力的色彩。
那是胤禛以后的未来。
温凉心中似有所感,若这是胤禛爱子的方式,那么世界上不同的父母所带来的情感,果真存在着完全不同的模式。温凉近乎理智地分析着,若是弘晖能存活下来,或许能够代替温凉遍寻不到的钮钴禄氏生下的孩子。
既然这个世界不应存在着钮钴禄氏这个人,那因而存在的四子弘历,不论日后这个名头是谁,他的未来已经与温凉曾知道的截然不同。
温凉既然选择了弘晖,便不需要另一个弘历了。
院门在温凉眼前轻巧地关上,同时也阖上了院外几缕斑驳的光线。那跳跃的阳光在树木枝条跃动着,顺着屋顶慢慢往下爬,最终在日暮之前爬到书房另一侧,高兴地在书房的地面上滚动,带来阳光灿烂的气息。暖黄色铺洒在桌面一角,为笔洗染上昏黄的色彩。
一支毛笔在阳光的背影中不停地颤动着,从右至左,从上而下,几乎不停歇地动作着。直到最后一抹阳光在不舍中渐渐消散,那笔直的阴影宛若轰然倒塌,突然平躺在了白纸上。
温凉终于停下了动作。
绿意在门外敲门,隔着木门的声音显得有点失真,她轻声请示着,“格格,该进膳了。”
无事的时候,温凉的日子便是这般简单。看书,写东西,吃饭,睡觉。除此之外并没有太多需要温凉费神的事情。
这同样代表着温凉的专注。事少而精,一贯是温凉习惯的。
“格格,这两道菜是刚刚大厨房那边送过来的。”绿意在菜肴都安放好后,特特指出了放在温凉最前面的两道菜,“说是贝勒爷特地嘱咐给格格加菜的,因而奴婢便放上来了。”
温凉只是点头,绿意便放心地退下去。
等到绿意带着人重新回来收拾东西时,温凉早已去隔间沐浴。绿意无意间看了眼那被宫人拿起来的菜盘子,却发现那两盘子菜都是干净的。温凉竟是都吃光了,而那小碗里面的饭还剩着一半。
这是温凉遇到喜欢的菜肴时会有的习惯,吃干净喜欢的,而白饭会稍微剩下。只是这剩下的饭一般也不会被浪费,最后总会按照温凉的要求被利用起来。
只是这也太巧了,那边连着两道都是格格喜欢的?
温凉哗啦啦洗澡的时候,并不知道隔着一个房间,绿意的脑洞差点都合不上了。他从木桶里出来的时候,飒飒凉意让温凉微蹙眉,夜晚的温度的确比白日要降低许多,他迅速换完衣服后,温凉回到屋内,暖和的温度让他放松下来。
日夜飞逝,等到温凉回过神的时候,已是这年年末。
此刻温凉手上正在看着的东西正是店铺的账本,每年到这个时候,温凉的书房总是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账本。他也不需要他人,只需要每个最终的结论,然后核算完后便简单地记录下正确与否,若只是小小纰漏,责罚并不严重。可如是有意隐瞒,温凉下手绝不留情。
每次等到温凉把账单核算完毕的时候,总是到了十二月时候。窗外大雪纷飞,温凉坐在屋内,膝盖上放着个小小的手炉温暖,更别说温凉这屋内本来就通了地热。颇有悠闲雅致之感,只可惜这画中人物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柔和,便是那神情棱角都万分切合了此时窗外的景色,着实令人触及发寒。
温凉起身的时候,正好是朱宝小跑进来的时候,“格格,贝勒爷来了。”
胤禛来的速度不快,像是给足了朱宝告知的时间的,等到他带着风雪入屋的时候,温凉桌面上已然摆放好了棋盘。
这是上次胤禛临走时随口所说的事情,说是听闻温凉棋艺高超,想着与温凉手谈一局。胤禛说起此事时,神情含着淡淡笑意。温凉知道他是想起那次温凉睡醒迷糊的模样,说来,自从温凉来到这里,他竟是真的从来都不曾和人下过棋。
既不曾和人下过棋,温凉与其他幕僚的关系又不好,言说他擅长棋艺的消息,又是怎么散播出去的?温凉一边想着三人成虎的留言典故,一边站在桌案边看着胤禛,非常认真地等待着胤禛入座下棋。
胤禛原本快忘了此事,来此寻温凉,是因为他有事想与温凉相商。方从府外得知消息回来,懒得回到外书房后又重新折腾一趟,这才直接到温凉这里来。
只是看着温凉认真看着棋盘的模样,胤禛失笑。
温凉向来认真,说一不二。上次的事情既然是胤禛主动提及,温凉自然应答,那这一次的棋盘出现在桌面上,便不是无意而为。胤禛索性掀开下摆在温凉对面坐下,招手示意温凉也坐下,“先生还记得此事,再好不过。”
胤禛亲自前来定不是为了下棋,温凉故作不知,与胤禛认认真真地博弈起来。他很久不接触棋盘,对围棋的认知只来源于脑中的记忆,和胤禛的对弈在最开始的时候便落了下风。
随着温凉的熟练,两人渐渐旗鼓相当。黑白蛟龙在棋盘上厮杀,宛若擂鼓震天响,将士在沙场上冲杀着,随着主将的命令逐渐包围彼此,厮杀声不绝,正是旗鼓相当之势!
最终温凉以半子落败。
温凉把手里捂得温热的棋子随意地放回棋盘上,“爷棋艺高超,某甘拜下风。”
胤禛挑眉看着温凉,道,“先生真不是掩藏实力?”越到后面,胤禛便越发察觉到温凉的力量,仿佛潜龙在渊,只待时候苏醒。可惜那过程太过漫长,终究是等待不及了。
温凉摇头,慢悠悠地开始捡棋子,“爷亲自前来,肯定不是为了这盘棋,爷有何赐教?”
“正月里,皇阿玛即将出行,届时我将随行。”
“我想让先生随我同行。”
温凉微愣,随即沉默。
他并没有想过出府,毕竟他身份爱好不同,对胤禛来说并不是件好事。他性子也不好动,自然愿意在府内长久的待着。
“江南书籍如山,古籍大多潜藏在世家,若是先生不愿与我同行,此后怕是不得见了。”胤禛声含清浅笑意,淡淡的感觉如流水拂过,轻柔异常。
像是在哄骗着些什么。
温凉抿唇。
胤禛与他的关系,只是主家与幕僚的关系,曾几何时,胤禛会避开最简单的方式,如同友人一般带着诱哄的意味说话。如同当初温和诱骗他出外走动时那轻柔的语气,好似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好。”
温凉面无表情地答应了。
温凉复又抿唇,胤禛的想法并不难猜。
他真的需要温凉随同出行吗?
或许是,但这份需要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东西,至少不必温凉的身份重要。那温凉这次出行要如何才能不暴露身份,不引来其他人的注意?
最好的方法自然有温凉装作胤禛的侍妾,如此一来,便是胤禩都不可能擅自闯入胤禛侍妾的马车,温凉这一路上都是安全的。当然代价便是有可能被发现温凉的相貌与尚家的关系,不过这个可能很小。
但胤禛不可能如此折辱温凉。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他换回男装。
这似乎不是什么难事,可对温凉来说,代表的意义却不止如此。
温凉淡漠的神情在梳妆镜内显露出来,他和系统的对话仍历历在目,若是想要改变任务人设,并不是不可以。只要这个过程符合逻辑,便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温凉来这里好几年了,到了如今,对此事已经不存在记挂。男装也好,女装也好,对温凉意义都不是很大。融合了温凉的记忆,或许也融合了部分情感,他并非那么抗拒。
平日里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