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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就是我喜欢你,你却不知道,对不?”
他不知怎的忽然红了脸,赶紧侧过脸去佯装被停在秋千架上的彩蝶吸引了目光。而那个人却一把丢了书,若无其事爬到他的膝上,足下一点,那秋千便载着互拥着的两个身影荡啊荡啊。
春阳和暖,微风拂面,连空气里都浮动着令人迷醉的丝丝甜意。那个不羁洒脱的大男孩就这么依偎在他的怀里,睡着了。口里喃喃的,却是另一个人无法坦然说出口那半句诗句。
——心悦君兮君不知。
往事如烟,心如刀绞。
——莫斐……
苏锦言按住心门,轻轻唤出心尖上的名字,和着唇角渗出的殷红,一声声滴落在雪白的冰砖之上。
——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嗯?”
帘外竟传来回应。
“什么?”
黯淡烛光下,印在帘幔上的人影慢慢放大,似在步步走近。
心中惊喜,竟不觉得冰毒肆虐如刀,撑起身子,走向帘前。
一步步,踉跄着,支撑着,心中燃起希望,越来越近。
——也许……他还记得,他未曾忘记。他对他……也许仍有……
“侯爷,她来了。”
帐外突然响起侍从的低声禀告。印在帘上的人影立刻转了个身,“快请!”声音狂喜,飞扑向外。
“斐哥哥!”女子娇声呼唤,带着久别重逢的哭音。
“阿玉!”男人语气激动难掩,将人一把拥在怀中。
烛火突然灭了,如同那昙花一现的希望一起,一切都归于死一般的黑寂。
第11章
呻吟,痛苦而快乐的。
男子的喘息粗重到血脉贲张。
女子低低的声音娇弱无力,如歌如泣。
“斐哥哥,记得我,记得阿玉,记得今晚。阿玉除了你,再不会有第二个男人。”
多年之后,在苏锦言的梦魇中,安玉赫岚耳鬓厮磨的哀求依旧清晰可闻。他也是个男人,可以想象得到,像
她那样的女子,用那样的语气说出那样的话,这个世上根本没有哪个男子能够拒绝得了,更何况是深爱她的
那个男人。
又一次惊醒,苏锦言额间冷汗涔涔,心脏处冷凝一片,把双手麻痹,与那一晚毒发心脉时的情形一般无异。
在那一个北原冰川上的夜晚,他孤身一人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鬼门关上几番轮回。
而一帘之外,莫斐与他的阿玉春宵一度,共赴巫山,翻云覆雨。
有时,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自己那时候到底是怎么支撑过来的?
或许,他的人活了下来,心,却死在了那里。
翌日,莫斐送安玉离开,大概惜别依依,难舍难分,送了一程又是一程。
回来时,内帐中仍是一片安静。
“还没起?”他皱眉问,心想日上三竿,这也懒散得有些过了。
侍从低声禀告:“大公子昨夜染了风寒,高太医方才把了脉,说要卧床休息数日方能痊愈。”
“这么娇贵。”莫斐嗤笑一声,突然想起什么,心情大好,立刻吩咐人道,“既然是病了,不如过几日再走
,去知会北王一声,也给朝中回书。”
侍从张了张口,见小侯爷一脸兴冲冲模样,到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谁都看得出来,大公子并非真的染病,其中隐情却不可与外人言。也只有小侯爷漠不关心至此,完全无知无
觉,一心只在胡女身上,想要多留数日,只怕还是为了私会之故。
侍从虽是他的心腹,却也觉得心寒。
三日后,太医来回莫斐:“大公子病情稳定,可以启程了。”
莫斐迟疑一阵,却是问道:“我听帐内仍有咳嗽,若还是虚弱,再多留几日也无妨。”
太医不知他心里的盘算,还以为太阳竟从西边升起,小侯爷到底晓得关心下夫人了。心中着实为苏锦言感到
欢喜,趁机进言道:“要不然,侯爷去看一看大公子,问一问是否需要多做休养再启程?”
所得的回复却是淡淡一哼:“问他做什么?你拿主意不就好了。”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清清楚楚都听在耳中。
苏锦言昏昏沉沉之中心已痛到不知道痛,只晓得,自己不能死,无论如何不能死在这里。他答应了老侯爷,
要陪莫斐平安归去。他也明白出使非同儿戏,和平即便只是假象,也不能因一己之失令战事陡起,生灵涂炭
。
就是这样又撑了两日。
莫斐终于肯启程上路。
他仍骑马归国,派了一辆大车载着“卧病在床”的夫人,一路且行且住,走得甚慢。不知情的人还道小侯爷
体恤夫人病体,故意放缓了归心似箭的行程。有心人却看得明白,每逢夜宿驿馆,总有头戴纱巾的妙龄女子
半夜自后门而入,到天明方去。
直至回到朱雀侯府,苏锦言的“病”仍未痊愈。
久咳不愈之症,始于那个冬季。
?
第12章 打击
腊月廿六,立春。
天气虽未转暖,夜里偶尔仍会飘些薄雪,但总算把春天给盼来了。
白如海走到苏园门口,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红色书简,心情却十分沉重。
昨日还在庆幸真是许久未听见苏园里传出的咳嗽声,而今天……真不知道这封简书又会给园里的主人带来何等样的打击?而早已心力交瘁的他又是否还能承受得住?
侍从为白如海打开了园门。
苏园内悄静无声。墙角的数枝白梅远远飘散出淡淡的幽香,四周一片宁谧安详。
“大公子在做什么呢?”白如海不自觉的放轻了声音。
自那日大公子找四夫人长谈之后,他们几个主事已许久未再一起入苏园与大公子商议府中事务了。如今四夫人总理一切,倒也是诸事妥协,井井有条。白如海知道四夫人对大公子敬重有加,她的能干精明确实为大公子卸下了肩头重担,他们几个府中老人欣慰之余,对华夜容也愈发感服恭敬。
“少爷还未醒。”侍从轻声回答,“白总管有要紧的事吗?”
“还未醒?”白如海看了看天,日已近午,苏锦言从前一向是早起勤勉的人,这样的情形他从未遇过。
“是的。”侍从垂眼回答,“公子近来睡得比往常多些。夜里不害咳嗽睡得沉稳,白天觉得倦有时也会睡上小半日。”
“怎么会这样?”常感疲累而嗜睡不醒并不是什么好兆头,白如海紧皱了眉头。转念一想,这些年大公子确实是太累了,如今终于可以松口气,睡得比常人多些也属正常。
“是谁在外面?”
屋内传来苏锦言的询问。
“是我。”白如海忙答应一声。
“唔……”屋内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困倦,“海叔?有事找我?进来说话吧。”
掀帘进屋,苏锦言已披衣坐在窗前案边,指一指桌边椅子:“坐下说话。青枫,倒杯热茶给海叔。”
白如海坐下接过茶,望了望苏锦言,觉得他脸色虽仍苍白如雪,气色精神却比之前要好许多,踌躇了一下,还是不敢开口,低头喝茶。
苏锦言笑道:“海叔这时来找我,必有什么要事。怎么只闷坐喝茶?那手里拿的是什么?”
白如海像被热油溅了手狠狠哆嗦了一下,低下头不敢看他:“大公子……这个……这是……”
苏锦言凝神细看了一下他手里的东西,只见红彤彤的颜色很薄的一张纸,心中顿时明了,只觉胸口一撞,数声咳嗽泻出喉管。
“大公子……”
白如海慌得立身而起,想要为他做些什么,却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不碍事。”
苏锦言慢慢喘定,抬手示意他仍坐下。那叫青枫的侍从递上药来,他喝了半碗放下来,神色恢复了惯有的平淡安宁,温声问道:“这次是谁?”
白如海打开那红简,垂眼声音低到几不可闻:“是个叫玉姬的。我派人打听过,她是忘川楼的头牌舞姬,有一半北族的血统。”
玉姬?
苏锦言合了合眼。
安玉赫岚……玉姬……北族……
“咳……咳咳……如今府中是四夫人总管,你告诉她知道了么?她怎么说?”
白如海听是如此问,心下不知怎的更觉凄惶,摇头垂首道:“还没有禀告四夫人。照例,侯爷只会写个红贴知会大公子,等您安排好一切就迎娶新人进门。”
是了,苏锦言心中失笑,自己怎么忘了?
这是当年为了侯府传宗接代,他主动与莫斐做的约定,三妻四妾都可以,他苏锦言心甘情愿为他操持迎娶,绝无半句微词,直到他有个满意的枕边人,余生共度,儿孙满堂。
但,华夜容不是来了么?难道,莫斐不是宠爱她超过了所有人?难道,她不就是那个可以让他卸下重担接管朱雀府的人?
“不过,”白如海接着道,“大概四夫人早已心知肚明了——有大半月了,侯爷几乎都没去华园过夜。”
是又厌倦了?还是根本就没有喜欢过?又或者……
苏锦言用手按住眉心,神情疲惫至极。
莫斐,如果这是一场游戏,你还要玩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侯爷今晚回来么?”苏锦言哑声问。
“回。”白如海答得十分肯定,“侯爷虽然常常饮宴夜归,但极少在外留宿。”
苏锦言点点头,“无论多晚,侯爷回府时你就派人知会我。”
“大公子这是要……”
“我想找他谈谈。”
苏锦言将那张红简接到手里。
白如海愣了愣才答道:“是。”
已经不记得大公子与侯爷上一次面对面谈话是哪一年的事了。
记忆里的这两人,除了在纳宠的仪式上会见上一面之外,同在屋檐下的几乎所有时间,都老死不相往来。
当然,也有过几次例外。只不过,那唯一的几次例外,也绝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而这一次,又会是什么样情形?
白如海忧心忡忡的走出了苏园。
第13章 等待
当夜,三更时分,莫斐方归。
白如海亲自来到苏园,青枫告诉他公子等了大半夜刚刚睡着,两人互看一眼都于心不忍。
“明天好了。”白如海临走时说,“也许侯爷会早点回来。”
第二晚莫斐回来得却更晚。青枫揉着眼去开门,压低声音告诉来人:“公子昨夜受了寒有些发热,喝了药昏睡了大半日,高太医说夜里更要好好休养。”
第三晚,莫斐仍是夜半才回府,白如海没有再派人去苏园。
第四天。
“大公子!”
正院的侍卫仆从看见夤夜来访的苏锦言时,个个惊诧莫名。
这是有多少年了?朱雀侯府的内府正院终于又出现了大公子的身影。
“咳……咳咳……”
苏锦言扶着青枫的手,脚下虚浮。
“侯爷还没回来吧?”他微笑着环视众人,一一以目问候了,“我就在庭中等他,你们还是照常当差就好。”
白如海闻询立刻赶了过来,一见苏锦言在院中站着等,急得直骂人。
“你们这群废物是瞎了还是怎的!怎么能让大公子在这里吃风!青枫!你也是混账!这深更半夜的,大公子还病着,你也敢把人给我送出来!”
“咳咳……不怪他……咳咳咳……”苏锦言摆手,“也不怪他们……咳咳咳咳咳……”
“大公子!”白如海上前扶住苏锦言,几乎就要跪下来,“您这是要干什么!夜深露重,外头这样冷,您的身子才刚好些,这么着可怎么受得住!青枫,还不赶快扶大公子回去!”
青枫眼圈儿是红的,看了白如海一眼并不挪步。苏锦言的手冰冷,白如海扶住那因咳嗽而不停颤抖的身子,心里一阵阵发紧。
看来,人是劝不走的了。明睿如苏锦言,怎会还看不出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忍心在半夜叫醒他来见莫斐的,唯一的方法便是亲自来等。
在他手下办差多年,苏锦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