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一日晌午下了场鹅毛大雪,午后天却放了晴。莫斐下朝回府,来了兴致,携了华夜容到北苑小酌赏梅。
北苑临近苏园,空气中淡淡的苦香在鼻端萦绕不去,隐隐的咳嗽声时不时飘入白雪红梅之间,莫斐皱了皱眉头。
“是大公子在咳嗽呢。”华夜容轻轻语道,很久之前就想做的试探,次次都莫名退却了,如今终于说出口来,却也仍是轻若一片雪花飘落。
也许真的太轻了,莫斐似未曾听见,依旧半眯着双眸好整以暇的噙着酒杯,以舒服的姿态靠在贵妃榻上。艳阳当空,清风拂面,几片落红飘入他的发髻,残雪压老枝,白皑皑一片天地,显出那剑眉端鼻更加英俊无匹。
“咳咳咳……”
遥遥传来的咳嗽声连续不断,因着园中的静谧被放大到清晰可闻无处可藏。
华夜容倩手提玉壶,为空了的酒樽再斟满一杯,仍是轻轻的开了口:“大公子病了有些时候了,听高太医说……”
话未说完便顿住了。
莫斐骤然睁开了眼。
他没有看她,但她心下已是一惊。
莫斐没有说话,只是放下杯子站了起身。
他俯视来的目光令她不受控的颤栗了一下。
“下次,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人的名字,听清楚了?”
华夜容又颤抖了一下,心底深处涌出一股冷意。
她顺从的点了点头,目送他的背影决然而去。
第8章 恨意
莫斐并非一个刻薄记恨的人,恰恰相反,他生性疏朗,豪放不羁,对任何纠缠不清的人与事都能洒脱一呻,扬手轻挥而不染浮尘。
除了,对苏锦言。
华夜容终于明白,在莫斐心里,原来苏锦言是如此一个与众不同的存在。
他恨他。
这种恨意,浸入血液,刻入骨髓,是如此这般的不同寻常。
也许,苏锦言是一把钥匙,一把能打开那个总是一副玩世不恭模样游戏花丛间的男人紧闭心门的钥匙。
即便是侯府的老家人,对那段往事知之甚详的人也并不多,白如海是其中之一。
华夜容坦诚布公的态度打动了悦娘,她将四夫人的这个不情之请转达给了自己的丈夫。白如海思虑再三,夫妻俩商量的结果也是华夜容即便不值得信赖,但以侯爷如今对大公子的态度,她知道事情原委对于苏锦言而言或许利大于弊。
于是,在一个冬日阴冷的下午,华夜容听到了那个超乎想象也在情理之中的故事。
故事始于一场无望的爱情。
一个自幼定亲的候门之子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一位异邦女子。按乾朝律法,国人不得与北族胡邦通婚,而这位胡女的部落更曾几次向朝廷宣战,累积下世代仇怨。
爱情使人疯狂,年轻人血气方刚,更要为所爱不顾一切,勇往直前。小侯爷虽不敢冒天下大不韪向父母坦承来龙去脉,但也态度坚决的跟双亲表示自己非所爱不娶,定要取消早在幼年时便定下的婚事。
他的父亲恪守礼法自然震怒不允,慈母到底偏爱独子出了个主意让他寄信给亲家那边问一下态度,或许还有转机。小侯爷二话不说立即去信他那名义上的未婚妻,言辞却并不委婉试探而是直白的要求退婚。让他不无意外的是,对方虽然拖了几日但来信中干脆明了的同意取消婚约。
喜出望外之下以为终获自由之身,小侯爷已开始精心安排出使北族的计划,准备将胡女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回中原成亲。可谁想事与愿违,亲家一族突逢大变,他父亲将那未婚妻接入侯府暂住。短短不过半月,对方一改前言,出尔反尔重提婚约,为求后半生锦衣玉食,翻脸便不认账。
迫于家训礼法,小侯爷虽放/荡不羁,却也懂得独子应尽的孝道责任。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拜堂成亲。少时的青梅竹马,却成洞房花烛夜的疏冷陌路。
故事尚未结束。虽无法再瞒天过海迎娶胡女入都,小侯爷仍是跟着使团去了北境。万里冰原之上,千里相会的一对情侣忘情相拥,含泪吻别。
本以为这一面后此生无缘再见,谁知胡女痴情,背着族人偷偷南下找到凤凰城中欲追随爱人厮守。那时分两国已然撕破脸面开战夺土,胡女被擒时被当做细作打入死牢。小侯爷得知此讯心急如焚。以侯府在朝中的威望势力,要从死牢救人虽不容易却并非绝无可能之事。只是那时他父亲因故旧屡遭厄运,失望之余更身心俱疲,一病不起,大小事务都交给了他那能干的正配夫人打理。小侯爷放下/身段求人,那夫人满口答应救人,十天后却传来胡女在死牢急病过世的消息。小侯爷伤心欲绝,暴怒之下用了极端的手段报复了他那名义上的妻子。老侯爷得知此事,急怒攻心,撑起病体将逆子一顿鞭笞斥责之后,竟是仰天倒地,昏厥数日后终于撒手人寰。
至此后,小侯爷承袭爵位,掌管侯府。因父亲生前的安排,朝事府事仍照旧由那正配夫人统筹打理。
名义上,两人仍是夫妻,事实上,却早已成了仇人怨偶。
事情的来龙去脉便是如此,让这个故事更加不平凡的还有最后一点——那正配夫人并非女人,而是一个男子。
一个男子对于另一个男子的抗拒,无论身与心,都可能是与生俱来的。
华夜容听完深深点了点头。
“难怪。”她低低的声音道,“难怪侯爷对大公子……”
悦娘深深叹息:“大公子的为人这么多年了谁看不清楚?即便做了什么对不起侯爷的事,也一定是有隐情苦衷情有可原,可是侯爷他,却一直耿耿于怀。我们做下人的又能怎么劝呢?眼睁睁的看着大公子日日辛苦操持,身子每况愈下,真是……唉!”
华夜容递了袖中的娟帕给悦娘拭泪,亦显出一脸悲戚:“这些年来当真是辛苦了大公子,他对侯爷的心可见是一日未改啊。”
悦娘擦泪道:“大公子的性子,什么都放在自己心里,咱们几个看着他俩一块儿长大,到如今却也看不清了。要说还存着念想,那也不奇怪,大公子本就是个念旧的人,小时候两人好成一个人似的,侯爷大概早忘了,大公子未必就不拿出来时时忆着。可这些年下来,只怕这点旧情也剩不下多少了。现在的侯爷哪里还是从前的侯爷呢?大公子想的人只怕也未必是他了。只一样,老侯爷临终时放心不下冲动任性的儿子,将整个朱雀侯府和独子的前程未来都托付给了沉稳持重的大公子。这一份嘱托重如泰山,大公子多年来任劳任怨无怨无悔都只因答应了老侯爷的那句话啊。”
华夜容惊讶的望着悦娘:“你的意思,若有选择的机会,大公子他未必会想留在侯府?”
“谁知道呢?”悦娘摇头还是叹息,“大公子心里的苦,只有他自己清楚。对所有人,包括侯爷在内,他哪一日不是温文和气的样子,半句抱怨伤心的话也没有。他愈是这样,我们在旁边看着也愈是为他难受,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到什么时候……”
悦娘饮泣无声,华夜容也湿了眼眶。
她心里却是想:莫斐对苏锦言的恨,苏锦言对莫斐的忍,也许,还有些其他的什么吧?
第9章 真相
隆冬腊月,本就是苏锦言最难捱的季节,今年冬天尤其如是。
心腹深处的寒冷,一点点的渗透而出,浸入四肢百骸,整个人如同跌进冰窟,在刺骨寒湖中慢慢隐没,渐渐沉沦,无处可逃。
这自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苏锦言心如明镜。
或许,当年强压下的病灶就此复发也未可知。
高瑜几乎日日被请进府来把脉,苏锦言刻意的把五内冰寒的新症不提,只仍旧医治久咳不愈的旧疾,换了几次方子不见任何起色,众人皆忧心不已。
府中大小事务已全交由华夜容打理,有烦难棘手之处,几个大管家齐心合力帮着操持,尽量不去叫苏锦言操心。如果事情牵涉侯府与朝中往来,牵连太广,影响重大,只苏锦言过目经手知道原委的,便由四夫人并管事几人商量个大概,再拿着书信邸报或者账簿文书聚到苏园里讨个决议,具体执行起来自然再不会让大公子亲力亲为。
如此过了两月,几场大雪过后,放晴的日子渐次增多,缠绵床榻的病体渐有起色,苏锦言偶尔也能出房走动,或在庭前廊下拥炉赏雪,享受一个难得的闲暇冬午。
众人终于松了口气。高太医说过,大公子的病立了春就不怕了。还有半个来月,只要继续节劳休养,保暖不受寒气,平安过冬指日可待。
这日议完正事,众人见苏锦言精神尚好,便围住他在火炉旁喝茶谈笑。苏锦言偶尔轻咳一声,众人知他待人甚厚,怕他不想扫了大家兴致而勉力支撑,坐了一坐也都起身纷纷告辞。唯独华夜容被苏锦言唤住了。
“大公子有事情吩咐?”
之前议事都是与诸管家一道,这还是华夜容第一次与苏锦言单独说话,不知怎的意外之余竟也显出几分在她身上已罕见的拘谨紧张来。
苏锦言微笑着道:“没什么大事。你还是坐下,才好说话。”
华夜容依言坐在茶案一侧,微欠了身子。
苏锦言似要开口,被几声咳嗽阻断,华夜容忙提来暖壶在他杯里添了热茶递过去。苏锦言接在手中喝了,这才又道:“有劳四娘。”缓缓放了茶杯,温和笑着望着她道,“留你下来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之事。只是想说,侯府家大业大,诸事繁杂,你又是初来乍到,能做到如今这番成就着实不易,当真辛苦你了。”
“大公子言重了!”华夜容忙摇手道,“若非有大公子还有诸位管事帮持照拂,夜容哪里当得了这个家?就算真有什么苦劳,那也是分所应当的。大公子这么说,真是折煞夜容了!”
苏锦言笑道:“你说是分内事,那也不错,只是从今往后,要辛苦你的日子就长了。”
华夜容心下微微一惊,以她的精明却也分辨不出他话中的真假,不及细想赶紧表明心迹道:“怎么会?等大公子大好了,还是要辛苦大公子的日子多一些。”
苏锦言笑着摇了摇头:“我的身体你也看到了。从前没办法,现下好容易有你这样的帮手,还不容我多休息休息么?”
既说是“帮手”,便仍是他当家做主,华夜容自以为是听懂了其中深意,心中冷笑一声,却是赶忙深深点头道:“这个自然。只要大公子吩咐一声,夜容必当尽心尽力为侯爷和大公子好好打理侯府。”
苏锦言向后微仰了身子靠在了椅背上。
每次与她说话都觉得累。之前的二夫人三夫人也都是小心翼翼的看他脸色说话,心里却不知转了多少念头,盘算起多少主意。这些,他都看在眼里,不去深想,只是觉得累。周旋于这些女人之中,一个接着一个。他是真的力不从心。
想说的话却未说完。勉力撑着精神,依旧微笑着道:“既然说起侯爷——其实方才我们商议如何安排人手为岳侍郎脱罪说项一事,你直接去问侯爷的决断也是一样的。上个月也有一桩李党排除异己陷害朝中直臣的案子,比这次牵连的人还更广一些,便是侯爷处置掉的。你那时还不熟悉情况,所以海叔没回给你知道。府里的小事就不去说它了,朝中诸事烦难繁复,侯爷洞若观火,知道得倒是比我更清楚些,处置起来也更圆融妥当。”
这些话听入耳,华夜容惊讶地睁大了眼。苏锦言自然晓得那些话的分量,也料到她的惊讶不解,仍是温文而笑,缓缓解释道:“我让他们出去,就是要告诉你这句话:其实这个侯府真正当家的早已是侯爷,而非我了。真正的大事要事侯爷胸有成竹,我并不能再多做些什么。至于他为什么不在明面上主持大局,把所有人都瞒在鼓里,我想,日后慢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