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没有这样的事,”风长林坚持道,“你的义父究竟是谁,告诉我,我或许有头绪。”
曲鸿笑道:“你当然有头绪,他是你们眼中十恶不赦的人,是曾经的摘星楼御使。”
风长林一怔,随即摇头道:“潇湘派和摘星楼之间并未发生过冲突,况且双方倘若开战,武林怎会不知。”
曲鸿道:“武林当然不知,因为他已经不在摘星楼了,摘星楼曾有两名御使弃主叛逃,他是其中之一。”
“原来是这样。”风长林震惊不已。
曲鸿接着道:“他从摘星楼离开,逃到了岭南罗刹谷,他是在那里被杀的。”
风长林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你真的在罗刹谷长大,难怪懂得那么多杂学功夫。”
他又冷笑了一声:“懂得杂学功夫又怎么样,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他也没能逃出你们这些忠义侠士的手掌心。他的武功早就尽废,十几年来未曾伤过一人,却依然被三名高手残忍杀害,死的时候腹背共中了十八剑。风长林,你还能说这是一场误会吗?”
风长林虽有疑色,但仍然否认道:“潇湘剑术断然不会用来施虐行暴,你怕是认错了。”
“认错?我怎么可能认错?杀他的便是你们潇湘派拿手功夫,三湘合阵,我查看过义父身上每一寸伤口,就算我瞎了眼,烂了心,也绝对不会认错。”
这次连风长林也怔了一下,但他很快又摇了摇头:“三湘合阵是我派最上乘的剑阵之一,师门上下,能够将其融会贯通的也不过寥寥数人,皆是德高望重的师长。就算他们有一定要诛杀你义父的理由,也绝不会行偷偷摸摸的勾当,更不会用围攻一个武功尽失之人。倘若真的有人滥用此术,掠杀无辜,我以掌门首徒的名义担保,一定将前后经过调查清楚,还你一个公道。”
“哼。”曲鸿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讥笑,“你以为我会信你么?”
风长林只是直直地凝着他:“鸿弟,这些天来,我对你虽有所隐瞒,但从未说过一句谎话。”
曲鸿迎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手指不禁一颤,他终于没能罔视这句话,过去数日的种种回忆逐一浮现在脑海,这人是如何替他还债,如何坦然相助,如何在途中悉心照顾他……
他甩开这些徒劳的念头,接着逼问道:“既然你不说谎,那你告诉我,你行囊里的镖箱中,究竟装了什么。”
风长林坦道:“这我也不知,师父要我护送它到淮北,只说是万分重要的物事,在抵达之前不可擅自打开。”
曲鸿的目光慢慢移向他的行囊:“如果想要你师妹的命,就打开它,看看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肮脏阴谋。”
风长林的手攥紧了,程若兰已然顾不得脖子上的刀,拼命喊道:“大师哥,别听他的!”
“你根本不敢开,”曲鸿冷笑道,“你怕里面装的便是证据。”
风长林沉默许久,眼看刀尖快要碰上师妹的脖颈,终于点点头,取下行囊,拿出镖箱。
那不过是一只巴掌大的木箱,集市和当铺里随处可以见到,箱子表面毫无纹样装饰,只有几道漆色脱落的斑痕。箱口闭着,但并未上锁,风长林索性把箱盖打开,一股陈旧霉腐的气味随之飘出。
箱子里没有珠宝钱财,也没有武功秘籍,只有一张薄薄的纸。被随意地叠成两折,表面用油浸过,比寻常的宣纸更厚更硬,泛着陈旧的焦黄色。风长林将纸展开后,才发现左半边有明显的撕痕,似乎原本还有一半被扯去了,只留下残缺的半张。
“这是什么东西?”曲鸿问。
风长林也疑惑不解,所谓重要的镖物竟然是一张残纸,只能照实答道:“我确实不知,师父未曾告知与我。”
纸被风长林展在手里,摊开后不过两掌大,别说记录什么重要信息,就算用来写封短信也还嫌小。曲鸿定睛去看,纸中央的部分似乎印有一些图案,清浅难辨,更像是灰尘的洇渍。
他的眼神里第一次露出迟疑,难道自己费尽心机,不惜背叛朋友,竟然又扑了一场空吗?还是说义父的死,背后藏着什么更为重大的秘密?
这三年来他怨恨世道无情,怨恨自己无力,心中被怨恨填满,便再装不下别的东西。他带着一股委屈的执拗,只顾四处搜寻,竟一次都没有回头去想。
如今他回头一顾,诸多问题便浮现在脑海——曲渊为什么会离开摘星楼?潇湘派又是如何得知的?为什么过了二十年忽然又要他死?还有……当初独眼老大要自己留在谷里等待的人,又是谁?
风长林看出了他的动摇,恳切道:“鸿弟,你若现在动手伤人,不过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如你随我一同到淮上去,等见到我师父,他定会还你一个公道,解开你的疑虑,求你再信我一次!”
曲鸿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看向他,嘴唇抿得更紧了,持刀的手在微微颤抖。
风长林也望着他道:“我的师父不是颠倒黑白的人,你的义父也不是,我知道你也一定不是的,鸿弟!”
曲鸿终于垂下了眼睛,持刀的手也慢慢垂了下去。
风长林松了一口气,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他看到曲鸿在师妹的背后一点,解开她的灵台穴,而后将她轻轻向前推。一个微小的动作,甚至完成得颇为凶狠,竟让他感到无比欣慰。
“兰儿,你没事吧。”他将跌跌撞撞扑来的师妹拥在怀里。
“呜,大师哥……”程若兰的声音起先充满委屈,但很快平静下来,从风长林怀里挣出,晃了几下,稳稳站住,道,“大师哥,诚儿,多谢你们来救我。”
风长林见她拼命忍耐恐惧的样子,心里一软,抬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没事了,放心。”
而后,他向对面的人伸出手:“鸿弟,跟我走吧。”
曲鸿略带惊讶看着他。
他见曲鸿不动,又补充了一句:“跟我去淮上,我带你查明真相。”
曲鸿彻底呆住了,他刚刚背叛了这个人,而这个人却给了他一个邀请和承诺。
他想要摇头,想把目光移开,可对面摊开的手掌之中,像是附着了无穷的吸引力,引着他向前迈了一步。
在他身边,琴莺忽然冷冷道:“鸿儿,你做什么?”
“琴姑姑,”曲鸿很快停下来,转过头,踟蹰道,“姑姑,我相信这个人不会骗我,无论如何,先放了他们吧。”
“放了他们?”琴莺厉声质问道,声音忽然一提,令整屋的人措不及防。
程若兰本回到师兄身边,忽然被她冷若坚冰的声音嚇住,惴惴地转过身,愕然地望着那个原本娴静端庄的女人忽然纵身而起,振臂向自己袭来。
琴莺这一举惊住了所有人。
她在起步的同时高高地扬起手,宽大的罗袖临风抖开,夜色已深,室内光线幽暗,她的衣袖宛若一朵怒放的鲜花,灿烂灼目。花蕊是她纤长的手臂,五根手指紧紧握着一柄短剑。
银光一闪,短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径直刺向程若兰的胸口。
☆、柳浪闻莺(五)
在那短暂的一刹间,曲鸿是离琴莺最近的一个。他几乎是本能地滑了一步,挡在程若兰面前,从腰间拔出玉笛,斜肩递出。
短剑和玉笛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清亮的铿鸣。
琴莺的短剑虽不起眼,却是由稀贵的天山玄铁所锻,剑刃轻薄锋利,削金如泥,若是换成普通玉器,恐怕早就被击成碎片。可曲鸿的玉笛被自身剑气所包裹,表面泛着隐隐青光,竟硬过磐石,将短剑生生格住。
琴莺的这一击来得突然,速度虽快,却并未施入太大的力劲,如今被曲鸿一推,优势尽失,只能暂时撤回。
曲鸿虽勉强挡下一击,手腕却剧痛无比,踉跄地退了几步,抬臂将师兄弟三人护在身后,央道:“琴姑姑,住手,先不要伤人!”
琴莺虽撤了剑,目光却仍像一刀无形的利剑,所到之处仿佛能洞穿一切意志。她冷冷道:“该住手的是你,他给你下了什么蛊,竟让你反过来对付我?”
“他没下蛊,只不过说了真话,”曲鸿向风长林短暂投去一瞥,随后继续争辩道,“他们并不是真凶,也不知道真相,杀了他们有什么用处呢?”
“真凶?真相?哈哈……哈哈哈……”琴莺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浑身发抖,肩背颤得仿佛寒风里的枯枝。曲鸿怔怔地望着她,只觉背后发凉,不寒而栗,原来笑声竟可以如此冰冷可怖,他方才只顾着和风长林对峙,全然忽略了身边的琴莺,忽略了她心头积聚的怒火。
他恍惚地想起昼时的那场琴,能奏出那曲“百花恸”的人,内心又怎会平静地接受一场突兀的死亡。她不过是在忍耐,在等待,而现在她终于不打算再忍了。
曲鸿几乎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她笑了很久才停下,再度开口的时候,语调更沉了一些,哑了一些:“鸿儿,亏我以为你得了曲渊的言传身教,结果还是蠢得无可救药。什么潇湘派,什么摘星楼,他们每个人都是害死他的凶手,尤其是他们护送的东西,比十八道剑伤还要残酷,比罗刹谷所有恶人还要狠毒。”
“你知道那张纸的秘密?”曲鸿骇然失色,“你究竟是什么人……”
“是啊,我知道。”琴莺的嘴角扯出一个微笑,红润的嘴唇向上勾起一个弧度,说不出是妩媚还是残酷,“我不仅知道,还要毁了它。鸿儿,你若是也想知道,就帮我杀了他们,叫他们一起陪葬。然后我会告诉你我是什么人,解答你所有的问题,怎么样,这笔交易很划算吧?”
曲鸿又一次惊呆在原地。
在他身后,乐诚来到程若兰身边,战战兢兢道:“师姐,你……你没事吧,这个人好可怕,她没伤害你吧。”
可程若兰没有回答,视线越过曲鸿的肩膀,望着琴莺的方向,眼睛大睁着,眼底写满了恐惧,哪怕是方才被刀尖抵住脖子时,她都没有流露出如此明显的惧意。
乐诚被她吓坏了,抓着她的肩膀摇晃道:“师姐,你怎么了——”
程若兰不住地摇头:“诚儿,这个琴莺……不对,她根本不是什么琴莺,她是……”
话音未落,便被长剑出鞘的声音盖过了。
风长林见曲鸿愣在原地,师妹师弟都吓得魂不守舍,哪还能再等,铮地一声,将“云水剑”拔出鞘。那是一柄三尺有余的长剑,剑身上的凛凛青光流转而出,立刻溢满了房间。他横剑于身前,喝道:“琴莺姑娘,我不想在贵舍伤人,请你不要逼我。”
他下定了殊死相搏的决心,语气中透着一股威严。乐诚望着师兄的背影,也终于鼓起勇气向前一步,将佩剑拔出,沉声道:“师姐,这一次我来保护你。”
四人站在一处,其中两个还举着剑,对她怒目而视。琴莺冷漠地笑了一声,目光在四人身上扫了一圈,出人意料地收回短刃,转过身,缓步回到桌旁。
谁也不知她要做什么,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她的手指搭在琴弦上,优雅从容地抬起手腕,指尖轻勾。
曲鸿大梦初醒一般,浑身一凛,高呼道:“不好,琴声不能听——”
已经晚了。琴莺忽地将琴弦一扫,五弦齐鸣。细小的旋律猛地放大无数倍,汇成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巨响,以五根细弦为依托,连绵不绝地奔涌而出,如狂潮,如飓风,如惊雷,在狭小的室内迸开。
房间四壁的烛灯悉数被吹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