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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公子兮-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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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澧兰听到身后车夫压低了声音的提醒:“谢公子,你来这等腌臜的烟花柳巷做什么?”
  他不回头,浅薄的唇漾着一丝笑,“卫将军的影卫可是时刻盯着谢某呢,卫叟不必如此忡忡。”
  这话怎么听都透着一种讥讽的意味。但卫叟知道,谢澧兰说得一点不错,他这般忧心的确显得太过了些。于是卫叟不动声色地坐回了马车,谢澧兰不回头地提步离去,“若叟不能放心,在春红院的后院候着谢某,看我会否潜逃。”
  这一句话让卫叟的脸彻底白一阵红一阵之后,谢澧兰已经路过人潮来到了春红院的楼下。两侧行人车马宛如流水,在他的逼近之时却又纷纷不自主的散开,这个少年太美了,美得如珠玉明月,如芝兰玉树,在月州这个爱美盛行且几乎荒谬无度的地方,也不曾出现过如此绝色。
  而春红院之中,恰恰便有一个绝色。月州第一美人,盛名无虚的柳荷衣。
  所以,他们一致认为谢澧兰是来找茬的。
  倒也真有轻薄好色之徒,想一睹这两大美人会面的风采。
  谢澧兰的脚步在春红院的阶前停了一瞬,二楼的红香绿玉之间扰扰翡翠珠光,一只手抚着围栏,却未现出脸。但那只手,谢澧兰却是认得的。因为那跟葱管般的拇指上,有月州独一无二的绿葛石扳指,雕工精美,是前朝遗物。
  现如今,它在八皇子独孤瑾的手中。
  谢澧兰一入春红院,里边寻欢作乐的丝竹之声仿佛都为之一顿,这红粉脂香里,难得闯入一个白衣无尘的矜贵少年,还如此貌美,主事的老鸨寻思几番,竟来不及招待谢澧兰便提着石榴裙返身上楼。
  垂帘幕后,柳荷衣抚琴的纤指一划,万籁俱寂,悄然无言。
  玲珑横波的妙目,垂下一缕淡漠的讽意。
  原来,那就是卫子臻喜欢的人。谢澧兰。
  谢澧兰也无阻地举步上了二楼,令人大失所望的是,他并非奔着柳荷衣而来,而是转入了另一间包厢。
  不能免俗,独孤瑾见到谢澧兰的第一眼,亦是惊为天人。
  他不由叹道:“卫子臻果然有眼光,好福气。”
  “卫子臻的福气难道不是八殿下不日前那一包药粉送的么?”谢澧兰笑意温温,但藏不住锋芒。
  这个谢十五殿下,看来也不是省油的灯。独孤瑾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失笑道:“早知谢澧兰是如此人间绝色,在下便该铤而走险,直入将军府将你掳了来。”
  这话很不客气了,谢澧兰眸光一沉,声音也冷下来,“八殿下,这是你合作的诚心?”
  “本王一向心诚。”独孤瑾踱近两步,目光微凝,“只是现在,本王需要你换一个条件。”
  “什么?”谢澧兰眸光松动,白袖宽袍下的手却悄无声息地握紧,指甲掐入了肉中。
  独孤瑾考量了番,风流地用手挑起谢澧兰的下巴,“那座矿山本王不要了,本王现在只想要你,一夜就行。”
  一夜而已。么?
  谢澧兰毫无愠色地任人轻薄,以他这么单薄的身体,仿佛此刻就应该是一只待宰羔羊,并且虔诚而悲哀地乞求。不过,他似乎却不为所动,“我是卫子臻的人。”
  “哦?”独孤瑾收回了手,嗤笑道,“你来找我,我还真以为你是恨透了卫子臻。怎么,竟还想要为他守节?谢澧兰,你真当自己是什么了?”
  俘虏而已,床笫间的玩物罢了。谢澧兰这么冷漠高傲的性子,还真是让人不惜代价地想要征服。
  谢澧兰回以微笑,他默默后退了一步,“八殿下,谢某只是想提醒你,拜你所赐,我与卫子臻如今日夜相处,这个身体都已被他得了又得,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么?”
  不说倒罢了,只要一想到这么白衣俊傲的谢澧兰被卫子臻每夜压在身下……
  独孤瑾眼中冒火,他咬牙道:“本王便是介意,也定要得到你!”
  “那也简单。”谢澧兰自袖中摸出一把匕首,笑如梨花般清雅无尘,一簇而放的惊艳,可独孤瑾脸色一寒,没错,谢澧兰的意思是,“谢澧兰绝不委身第二个人,这是底线。你得不到我了,真是抱歉。”
  那匕首锋利得足见寒光,可谢澧兰竟这般从容地横刀于颈。
  独孤瑾心中冷寒,难道他真的,一点都不惧么?或者,他是竟愿意为了卫子臻做到如此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好羞涩,本来想要兰兰从了八殿下的,唉,作者君果然还是有点洁癖,就算啦。

  ☆、兴师问罪

  独孤瑾只觉得一阵恍惚。
  这少年狠毒起来的模样,决绝固执得甚至比他九弟尤甚。他眯了眯眼,沉声问道:“看来谢十五殿下是不打算与本王合作了?”谢澧兰挑眉,他负手叹道:“你该知道,我们月州人最忌血腥之事,你拿匕首相要,分明是蔑视本王。”
  “即便我真的瞧不起八殿下,难道八殿下就不会想除了卫子臻了么?”太过笃定的微笑,谢澧兰将匕首横于白皙如玉的颈边,后退着倚门而立。“我的时间不多,再过一盏茶,就要下去了。”
  独孤瑾更加无奈,“你发信相邀,与我在此会面,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如何能商讨出刺杀卫子臻的大计?”
  “谁说我要杀卫子臻?”谢澧兰的眼神看起来纯洁无辜至极,甚至有一些令人恼恨不已的惊讶,“若是要取卫子臻的性命,我早杀十回八回了,何必拐弯抹角地找上殿下?”
  “你!”独孤瑾显然气得不轻,“你意欲何为?”
  这个腹黑的工于心计的少年,不知密谋些什么,独孤瑾现在唯一确定的是,他的目标仍在卫子臻身上,否则以谢澧兰如此骄傲,决计不能雌伏于下委身于人。
  谢澧兰终于撤回了匕首,散漫目光在锋刃上逡巡不去,“那座矿山,殿下可以当做是收买,也可以当做是威胁,卫子臻是我的人,你敢动他试试看!”
  独孤瑾怔悚,而白袍少年已经转身推门离去,出门不顾。
  纱幔深处,俏丽女郎斜倚着一张黄梨木美人靠,烟青的百鸟绣色雨花锦覆着那曼妙,纤长的指挑着一支碧色湖心翡翠烟管,凤眸迤逦上扬,唇畔如噙海棠姣花。听到谢澧兰提步而过的响动,拿烟袋锅子在梨木侧面敲了敲,动静清脆,两名随侍的侍女登时打起帘来。
  谢澧兰自然而然地与那女子的目光撞上。
  他是惊艳的,柳荷衣比之初见时的风华容色又增了不少,而柳荷衣倦懒的脸色,却微微一沉。她记得卫子臻的心上人是何模样,自然也该想得到,这便是卫子臻钟情的那等样貌了。
  高傲,清冷,出尘绝世。谢澧兰比起独孤九竟是丝毫不输。
  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谢澧兰自然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柳姑娘,他合着双掌念了声“抱歉”,便风雅一笑,从容袖手地离去。
  柳荷衣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侍女添茶的动作才完成了一半,她挥手将她的手拂落,“卫将军可当真好福气!”
  如此绝色相伴,以后怕也是不必来这春红院了。
  那侍女眼波微转,仍是抿着唇低语道:“姑娘何必对那根木头念念不忘,这月州城里的权贵多得是,北蛮子粗俗鄙贱,鲁钝有余,姑娘这娇花的人儿,哪能……”
  柳荷衣不说话,只是指甲已抠入了木屑之中。
  卫子臻方从营中回来,迈过前庭要解披风,走到一半,桑榆树拂着风安静垂下几丝纤长的影,安逸的闲花簌簌洒逸,他陡然脚跟顿住,似乎想起来一件事,“今日府里马车不在,谢澧兰出门了?”
  随从乐轻紧随其后,立即禀明:“回王爷的话,的确,今日谢公子说要出门散心,带上王爷的暗卫便走了,不过一炷香已回了寒苑,影卫说……”
  “说什么?”
  并非卫子臻不信任他,只是眉心猛跳,总觉得将要出事。阴雨来前总是宁静的,他不知道那个少年何时竟让他如此不安起来。
  乐轻执剑跪地,“属下直言,今日谢公子前往春红院,见的人是独孤瑾。”
  果然是不安生,卫子臻闭了闭眸,深吸一口气,他想,谢澧兰的羽翼分明握在自己手里,怎么还会让他钻了空子去见独孤瑾,若是他折了他的翅,那么跌入尘埃的谢澧兰,又还会让他这么牵肠么?
  乐轻又道:“属下断定,谢公子是想让王爷清楚他在月州的势力,他要想逃,迟早能逃走,他若想对王爷动手,也早已放过了无数机会。”
  说到这里,卫子臻猛然睁眼,低喝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心道王爷对那个男宠果然动了太多心思,乐轻无奈地如实相告:“王爷所料不差,八王爷的确对谢澧兰一见爱慕,要挟谢公子……”乐轻没有续说,因为他知道卫子臻一定懂,果然,卫子臻的眉峰已经紧紧地攒住了,乐轻直摇头,“谢公子以死相敬,八王爷才住手。后来谢公子提出要把自己得到的一座矿山分给八殿下,只要,八殿下不打您的主意……”
  呵,一收一放,好会利用人心呢。
  卫子臻不辨喜怒地反问:“他真是这么说的?”
  旁人观之此幕觉得谢澧兰一片诚意也就罢了,可惜卫子臻知道,那少年用心叵测。唯一竟觉得庆幸之事,就是在谢澧兰的心中,他的价值大于一座矿山。
  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卫子臻撇下乐轻独入寒苑,谢澧兰正在廊下的一株梧桐边摆弄棋盘,他喜欢弈棋这个卫子臻倒是知道,只不过这少年有些孤僻,习惯了一个人与自己对弈。即使再精妙的杀招,也被他稳固地控在手里,容不得一丝变数。
  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有人的人生是严谨得从来不出差错的,他只是怕这少年习惯了高处不胜寒,跌落之时会无措、会担忧、会恐惧。
  他已在一株木槿后站了许久,花朵早已谢尽,孤零零几根瘦枝隐蔽不了一个卫子臻。
  谢澧兰不回头地淡然道:“将军来兴师问罪的?”
  看来他是早已猜到,卫子臻的暗卫不会放过他和独孤瑾的谈话。
  总是这般聪明,让人无可奈何,卫子臻从树丛里快步走过来,将他面前的棋局伸手一拨,彻底捣乱,强逼得谢澧兰抬眸用不悦的眸光凝视自己。卫子臻竟觉得有一丝惩罚报复的快感,他压抑着心绪,沉冷如霜的眼骤然如五岳颓圮,将少年覆没其间。
  谢澧兰不动声色地扬了扬唇道:“将军,你好没道理的,我才为了你损失了一座矿山,你现在要为了这个欺负我,可有失风度。”
  “我这个北蛮子在你们眼中可曾有过‘风度’?”若非顾及谢澧兰也是北燕出身,他只怕都要嗤笑了,“谢十五殿下,不知道您那座矿山是怎么得来的?”
  这个“谢十五殿下”透着一种漠然和疏远,通常卫子臻只有怒了,才会这么唤他。不过他的怒火触不及谢澧兰的一片眉头,少年清雅如水墨般的眸淡淡瞥过,潋滟春江般,更晃入几缕牵丝的柳影。美得惊心动魄。
  “将军这话问得好刁,我的私人财物凭什么要外泄?”谢澧兰将黑子一颗颗装入棋笥之中,“我也可以坦诚地说,将军,你没有得到我的心。如果我的心给你,我的一切便都是你的。”他嘲讽地垂下了眼睑。
  要得到这个冷漠少年的心,谈何容易?
  自从那日他被独孤瑾在酒宴上设计下药之后,谢澧兰仿佛离他更远了一些,即便与他四目相对时,也永远卸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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