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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吃的这苦,哪里抵得上我受的罪的一半哟。”
贺方见李玄这般可怜,觉得这李修齐可能真的招惹他了。便走过去也拿了个瓢,帮他舀水起水来。
那水不一会儿便舀满了,李玄这才心满意足的扭了扭腰,叮嘱道:“明日切记早起,一定要在李修齐之前到。”贺方只得点了点头。
第二日,李玄起了一个大早,支走太监,轻手轻脚的独自到了学堂,见学堂里没有人,大喜,将那水桶支在虚掩的门框上,然后躲在门外的柱子后面候着,可左等右等也不见贺方来。
不一会他瞧见李绯过来了,忙从柱子后面出来,一把将李绯拉住,道:“你怎么今日来得这般早?”
李绯皱起眉头,道:“这话该我来说吧,你今日怎么来得这般早?”
李玄拖着李绯,“想早些来温书……”
李绯扑哧一笑,“呵,是吗?对了,你看看西方。”
李玄转过头朝西方望去,“什么意思?”
“看看今日太阳会不会从这边出来,温书?笑死个人了。”李绯哈哈大笑起来。
几位同窗也走了过来,见李玄李绯二人都站在门外便上前去打招呼,然后准备进学堂。李玄忙将人拉住,在心里把那临阵脱逃的贺方骂了一千遍。他开口道:“这学堂的大门坏掉了,我正等人来修缮。”
“真的吗?”李绯有些奇怪,准备伸手去推那门。
这时李修齐终于姗姗来迟,他穿着身白袍子,朝这边走来。李玄忙把李绯往旁边一推,道:“哎呀,人都来齐了,只能推推门试试看了!”说着把李绯挡在后面,让李修齐去推那门。
李修齐还是好脾气的笑着,并未多想,伸手便将那门推开。一桶水顺势而翻,那冰凉刺骨的水从天而降,浇在他的头顶。李修齐觉得自己全身先是抖的一缩,然后心跳得飞快让他呼不上气来,他伸手护住了自己的前胸,急促的喘息着。
李玄被他这个样子吓了一大跳,不由愣在了原地。
李修齐慢慢往下蹲去,全身的血液好像在一点一点的从他身上抽离,他的脸不再有一丝血色。像是在水下窒息了一般,李修齐张开嘴,急促的喘了几口气,从胸口硬生生呕出一口血来,然后啪的一声晕倒在地上。
一只消瘦得只有骨头的手从宽大的衣袖里探了出来,露出手里捏着的一小管治外伤的膏药。
这群不经事儿的孩子一下子都被吓傻了,李绯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她沉住气,道:“快往南边去,把太医叫来。”
一人听了忙准备动身,却被一下撞开,“让开。”李玄一把背起晕在地上的李修齐朝南边奔去。
趴在背上的人没了直觉,头垂在他的肩上,鼻腔里呼出微弱的气息,直吹着他的脖颈。他觉得背上的人好轻好轻,像天上软蓬蓬的云一般,被风一吹,便走了。他低咒了一声,道:“天杀的天杀的天杀的,李玄啊李玄,你真是,你真是……唉。”
李正雅知道这件事儿后,已经气得连打骂都难得打骂了,只是让李玄一个人在书房呆着,好好反省反省,不许给他送晚膳。
李玄一个人在书房里呆坐着,觉得心口怦怦直跳,李修齐那张苍白的脸挥之不去的出现在他眼前,他一直觉得李修齐嘴角好脾气的笑让他火大,现在才发现,原来他不笑了,他会更难受。
李修齐从头到尾都没有招惹过他,只不过是他心眼小,看李修齐不顺眼罢了。他也不知道现在李修齐到底怎么样了,只能在屋里干着急,像是火上烤着的蚂蚁似的。他想去九王府看看,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李修齐。是他的错,是他不好,是他坏心眼。他用手抱住自己的脑袋,他觉得自己的头要炸了,他将那脑袋一下一下的撞击着桌子,想让自己能好受一点。
房里进来了一个小太监,那太监低着头,唯唯诺诺的说:“殿下,皇上吩咐了,您要用外面那一缸子的水研墨习字,直到那一缸子水黑透了方能休息。”
“什么缸子?”
“就是那日殿下舀水的水缸……。”
李玄抽了一口冷气,那大缸有半人深,缸肚子巨大,两个成人环臂都不够包住,里面的水至少能淹死个人。
“这,这要写到何年何月啊。”
小太监弯着腰,小声说道:“殿下,今日已经不早了,殿下若再不开始就来不及了。”
李玄用手抱着脑袋,哀嚎了一声,真是天道有轮回,天道有轮回啊。
磨蹭了一下,李玄拿起笔开始抄写今日学的课程,抄着抄着,觉得手也酸了,身子也困了,脑袋迷迷糊糊往纸上一扑,睡了过去。
突然他觉得呼不上气,好像掉进了水里,他张开嘴巴,大口喘气,他眯开眼睛,见一人正用手捏着他的鼻子。
他忙抬起头,往后仰,将那手摆脱,说:“你又想干什么?”
李绯拍了拍手,说:“没什么?”她将脑袋朝那纸偏了偏,咂咂了几声,道:“能把书抄成这样也是个能耐。”
李玄一低头,这才发现刚才那一睡,把那未干的字迹全给弄花了,好好一张纸,弄得满是黑斑。
他将那纸收了起来,说:“不管你的事儿,你,你先把你自个的事弄清吧。”
李绯扑哧一笑,往一旁的椅子上一坐,从身后宫女端着的盘子里拈起一片糯米糕,尝了一口,说:“嗯,真甜……”她三口两口将那糕吞下肚,顿了顿,说:“怎么?不准备去看他?”
“看谁啊?”李玄低着头,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磨着砚台里的墨汁。
“你少装蒜了,明知故问。大家都去看他了,你真不准备去?”
李玄愣了愣,然后猛地摇了摇头,说:“不准备去……”
李绯痛心疾首的剜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哎呀,不去就算了,反正日后也没机会了,小齐哥不知道捱不捱得过去啊……”
“什么意思?”李玄的手顿住了,“他,他病得很重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哦,对了,”李绯从衣袖里掏出一个东西,把那东西抛到他的桌前,说:“你把这给落在学堂了。”
李玄下意识的用手接住,松开手心一看,原来是一管子治外伤的药膏。李玄静静的看着那管子药膏,那药膏用铁皮装着,没有难闻的药味,而是一股淡淡的薄荷香,他将手心缩成拳头,紧紧的捏着那药膏,低声骂道:“这狗皮膏药。”
第4章
李修齐连着有好几日未来学堂,那位子一直空着。李玄坐在学堂上,看看师傅,看看书,然后神游到那空座位上去了,他叹了口气,心想:这聪明蛋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呢……
他想着,父皇这几日应该会带着他上九王府赔礼道歉,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的去看看李修齐了。可父皇一直没来找他,等了好几日也没来。
他便又寻思,作为一个皇子,他有什么理由能堂而皇之的去九王府看他呢。思来想去也没个头绪,他叹了口气,朝李绯望去。
瞧着李绯,他又想,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大概这脑子都被姐姐给抢走了。他没李绯那么古怪精灵的,如果这事是问她,她一定能想出好法子。但是昨天李绯来叫他去看望,被他一口回绝了,现在问,李绯肯定会笑他的。
这么想着,李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一旁的李绯早就注意到李玄欲言又止目光闪烁,便将手里的书卷放下,说:“怎么了?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李玄忙坐正身子,捧起手里的书册,把脸藏在书册后面,道:“没什么,没什么……”然后又突然探出脑袋,问道:“姐,你能把你的书借我吗?”
“啊?”李绯觉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掉了,李玄亲口在没被她逼迫的情况下叫她姐姐就算了,他还要找自己借书……
“就是,就是想借你的书看看,我这几日课上没好好听,想按姐姐书上的批注温习温习。”
李绯一听,瞪大了眼珠,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说:“是昨日抄书抄傻了吗?”
李玄头一扭,甩开那手,说:“爱借不借,”然后眼珠子一转,又道:“我看你不是不愿意借,而是没怎么听课,没留批注吧!”
“什么?怎么可能,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李绯将手里的书册翻开,举在他的面前,说:“你看看,你看看!你识字吗?”
李玄一把将那书夺了过来揣进了怀里,说:“谢谢好姐姐,谢谢好姐姐。”
李绯见书被抢了,一跺脚,说:“你今日是有什么毛病,自己不读书就算了还不让别人读书。”
“好姐姐,好姐姐,”李玄央求道:“这样吧,为了报答姐姐借书的恩情,过几天卫远哥从西部带给我的好玩意全给你,怎样?”
听到卫远的名字,李绯顿了顿,说:“此话当真?”
李玄忙点头,道:“当真,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今日的话你可要记着。东西可全部都是我的。”
“都是你的,都是你的。”
回到书房,李玄从怀里把千方百计弄来的书掏了出来,研开了了墨,举笔将那书册上的批注一个字一个字工工整整的誊在自己的书册上。
才写下了五六个字,他便将笔一扔,两手泄气的捧着自己的脑袋挠了挠。这书册上的字实在是太难看了,既没有李绯女儿家的秀气,也没有半点风骨,软趴趴的东倒西歪。
他叹了口气,心想,早知今日,以前就该好好的练练字了。深吸了一口气,又提起笔来,手腕用力,认认真真的又写下了几行。不过是誊了一两页,他便觉得满头大汗,手也酸了。
于是叫候着的小太监端来些热茶,醒了醒神,接着誊写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睛也花了,手腕也已经酸肿的没了力气,总算将整本书册给誊写完。
他朝那未干的纸上轻轻吹了吹气,举起端详端详,觉得还不赖。便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样,起身将那烛火灭了。这才发现这屋子里早已满是光亮,原来太阳已经升起些时候了。
李玄忙将书册揣进衣衫里,打了个哈欠,用冷水抹了抹眼睛。推醒一旁睡得东倒西歪的小太监,说:“把口水擦了,今日先上九王府去。”
那太监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把头上歪倒一边的头冠扶正,说:“殿下一宿未眠不先休息休息?”
李玄摆了摆手,说:“没事儿,我精神好着呢。哦,对了,再把那卫远哥去年送来的大人参给带上。”
太监忙应了,心想,哎,这富贵人家就是不一样,千年人生唤作大人参……
李玄特地挑了一个九王爷去上朝的时辰,他有些怕这个堂舅,这堂舅和李修齐一模一样,长得温文尔雅人畜无欺,可身上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场,他见着了就是有些怕。
九王府的管家见他来了,忙行了礼,道:“殿下,小王爷还没醒,您要不改日再来……”
“这样呀……”李玄叹了口气,这真是择日不如撞日,又想着李修齐身体不好,肯定浅眠,好不容易能睡一下,最好不要打扰,便按了按放在衣襟里的书册,说:“哎……那我改日再来吧……”
这时他突然听见屋里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了,他忙抢在家丁前面推门进去了,见房里的地上掉着了一个枕头。他弯腰将那枕头给捡了起来,微微皱起眉头,有些纳闷,小声嘀咕道:“这睡相也太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