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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轻轻一笑,问道:“你能不能等一下再玩泥巴,先帮我一个忙呢?”
那小孩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等着李玄先说要帮什么,再回答。李玄心想,这孩子还是个人精,便单刀直入,说道:“你能跟我讲讲你阿爹这几日做了些什么吗?”
那小孩眼咕噜一转,答道:“我阿爹早上去捕鱼,然后晚上回来,和我阿娘一起睡觉。”
“捕鱼?”李玄转念一想,问道:“你阿爹是在哪里捕鱼的?”
“在安曲江上。”
“这个我知道,”住在安曲江边上还能上哪儿打鱼去?“在安曲江的那儿呢?”
“那儿……”小孩指头一指,李玄扭头,这是哪呢,真是只在此江中,水深不知处啊。
李玄想着这孩子也就这么大点,再怎么问也很难问出个所以然来,便朝着这小孩指的这么大的一个范围走去,边走边四处搜寻着,希望能找着些蛛丝马迹。
走着走着,李玄觉得他似乎闻到了一丝怪味,这味道和孙大房里的腐烂味有些神似,但又不尽相同,还夹带着些江水的水汽和鱼腥味。
李玄便顺着这味道走,越走这味道越浓烈,也越让他作呕。李玄只得用手捏住自己的鼻子,往味道更重的地方走去。这时他发现,原来这安曲江有一个转弯处,那个转弯处刚好在一块山石的旁边,而这山石下面堆着密密麻麻的一层死鱼。
原来是那日地震不仅仅是震起了巨大的江浪,还震死了这么多水里的鱼,这些鱼死后只能翻着白肚皮随波逐流,最后统统聚集在了这里。
李玄一想,这孙大是捕鱼为生,不知道有没有可能是误吃了这江里的死鱼而得了病,于是大步往村子赶去。
离村子还有几里远,李玄便听见激烈的争吵声,只见村民正歇斯底里的冲卫忠怒吼着:“你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去,难道你要我们全在这里陪葬吗?”
李玄快步走到立在一旁的李修齐身侧,问道:“这是怎么了?”
李修齐答道:“这便是让村民恐慌后的结果。他们一定要走,可是我们不知道他们是否染上了瘟病,不能让他们走。”
李玄听见卫忠高声喊道:“各位村民,请你们听我卫忠一言。现在我们的军医还不知道孙大是为什么得了病,也不知道村民中是否有人已经染上了但却不知道。所以请大家给我们一些时间,让我们弄清楚这瘟病的来龙去脉,等到事情都清楚了,我们谁也不会染病。”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要是你们要花一年的时间呢?那个时候就算没得病的也被逼得染上了吧!”一个村民愤怒的喊道。
李玄觉得事不宜迟,便不再听卫忠回应了什么,慌忙往那白头发大夫那儿奔去。他一进屋,便将他在江边发现的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那白头发大夫一听,心里有了谱,从屋里出来,走到情绪激动的村民面前。对还在抹眼泪的孙家寡妇问道:“孙大可曾吃过鱼?”
孙家寡妇一愣,答道:“昨日他在江上打了一天的鱼,说江里的鱼不知怎么的这么少。不过他没在家里吃,身上也没带干粮,而是自己在外面吃,我也不知道他吃了什么……”
那老头听了,问道:“那你知道昨日他是和谁一同去打鱼的?”
孙家寡妇告诉他,是和孙白一起去的。那老头便问孙白知不知道昨日孙大吃了什么。
孙白说孙大昨日没捕着鱼,江里不知怎么的都飘着是死鱼。他身上也没带干粮,便抓了一条半死不活的烤着吃了。
老头便问道孙白吃了没,孙白摇了摇头,说他是吃过了才出门打鱼的。老头这才松了口气。他提高嗓门,一下子盖过了正吵闹着的村民,大声问道:“这几日可有人吃江里的鱼?”
有几个村民听了,脸色一变,结结巴巴的答道:“我吃了,不能吃吗?……”
那老头一改平时疯疯癫癫的性子,面色一沉,说道:“吃了的请跟我到我的院子里来,”他顿了顿,又看向还趴在地上哭的孙家寡妇,道:“孙嫂子带着这些孩子们一起过来吧。”
第29章
这几个人心里忐忐忑忑的跟着老头去了他的院子里,一人分了单独的一间房子,全给分开关了起来。
这些人都吓傻了,连闹都没有闹,一个个乖乖的在房里的那张小床榻上坐着。老头出来,朝跟着过来的李玄问道:“你带我去你说的那个地方。”然后又回身跟天冬说道:“你现在上镇里去,看能不能买到一条活的鱼。”
老头去了江边,用一个网眼的篓子套了一条死鱼,李玄捏着鼻子在旁边站着,小声问道:“白,白大夫,您现在知道这是什么瘟病吗?”
老头没有看他,只是静静的把那篓子给盖上,答了句现在他也不能确定。
天冬过了半日才从镇上回来,提着一条快死了的活鱼,说他在镇上找了好久,没一家还在卖活鱼,只有一家酒馆用水缸养了几尾,要做着吃了,他就花了身上全部的钱,好不容易买来了一条。
老头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怒骂:“你就这么提着,活鱼走这么远的路也被你给弄死了!”说完忙将鱼给抢过去,放在另一口水缸里。好在这鱼命韧,好死不死的在水里扑通了几下,又活了过来。
老头见鱼不再翻肚皮这才松了口气,将那条死鱼也给放了进去,然后自言自语道:“明日看看吧……现在先去瞧瞧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被关起来的人倒是和早上无异,老头让天冬跟着拿好笔和纸,一点一点的把每日的反应给记下来。
挨个的诊断好了,老头便让天麻把让他事先准备的温补草药给拿来,一人一碗给喝了,然后又将剩下的拿出去,让营里的将士和村里的村民也都喝了。虽然这药对瘟病是没什么用,但至少能强身健体。
李玄几天是喝的第三碗药了,他真是觉得心里苦,他长了这么大,今天一天喝的比他这小半辈子喝的都多,他抿了抿苦苦的嘴唇,心想还是李修齐那家伙比较心细,知道要放点甘草之类的东西调味,不像那老头,只会放黄连。他又想着,他一个大人都不爱喝这药水,不知道孙家的那几个小娃娃愿不愿意喝,便带了些甜糕去看看他们。
孙家其他几个小娃娃都睡下了,只有五娃没睡,他一个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弄得李玄以为也睡着了,正要退出来,却听见五娃哽咽的叫了一声,“是玄哥哥吗?”
李玄便回过身,轻声走过去,用手拍了拍他的背,问道:“怎么还没睡?你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可都睡了。”
五娃嗯了一声,道:“我睡不着,我想家了。”
想家?李玄自己想不想家呢?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南部好久好久了,这么多日子他没收到京城来的一封信,他也没寄回去一封信。他也想写过,但是他能写什么了,难道他写:妈呀,我们要死在这里啦;还是写:妈的,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堂哥该怎么办?这些事儿他都只能一个人默默地放在心里,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来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能叹口气,接着睡。不然能怎么办呢?日子总是要过的,这世上不可能事事都如你所愿,就连这头上的明月也要阴晴圆缺,这事自古如此,谁也勉强不了。
李玄坐在五娃的身边,轻笑一声,道:“想家?这儿白大夫的院子离你家就隔了五步路,有什么想的?”
五娃先是没有作声,然后闷声闷气的说道:“可是这里没有我阿娘,也没有我阿爹……大家说我阿爹走了,可是他没走啊,他不是好好的躺在外面?为什么说他走了呢?但是他现在不说话了,也不跟我玩儿了。”
李玄听着五娃的话,心里很是难受,他勉强一笑,道:“走了就是到天上去了,你抬眼看看,是不是头顶上全是星星?你阿爹现在就是这上面的一颗,一闪一闪的,就是在看你。”
五娃问道:“可是这天上这么多颗,我怎么知道哪一颗是我爹爹?”
“就是最亮的一颗……”
“你别骗人了,”五娃生气的说道,“最亮的一颗是北辰星,那是指方向的,我阿爹告诉过我,我们现在是在内陆,所以不觉得,但是出海打鱼的人北辰星是救命的,在海上迷失了方向,看着这颗星就能回来。走了就是死了,死了就是死了,就是不能吃饭,不能说话,就是没了。你少骗我了,我不是三岁的小孩子。”
李玄喃喃道:“你这不是知道吗……”
“可是我一点都不想知道,我想自己只有三岁,我想相信你的那些骗子话……”说完五娃面朝枕头趴在床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李玄坐在床边,连动也不敢动,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陪着在这一片又黑又寂静的屋子里呆着。他突然有些想他的爹娘了,他现在才知道自己原来是有多不懂事,横冲直撞的光会闯祸。可他又觉得,他之所以敢这么的鲁莽,就是因为他知道,他的阿爹厉害,无论他捅出多么大的篓子,他阿爹都有办法解决,因为他阿爹是一代大帝,平息了四王之乱,换得了国泰民安。而他这辈子都成不了他阿爹这样的人,他就是个孬种。
“你就好好的睡会儿,明天看白大夫怎么说,说不定就让你回家了。”李玄说完轻轻拍了拍五娃又小又单薄的背,起身出去,轻轻掩上门扉,一抬头见一轮上弦月这么挂着,六月初七,据说是“天门开”的日子,这一天是玉帝成道称帝的日子,天门打开,三界十方的神仙都上天为玉帝拜贺。李玄便也在心里拜了拜,许了个万世太平的愿望。
李玄往自己房里走去,看见白头发老头的房门没有关,里面还有李修齐的声音,他走了过去,一走近便听到李修齐说:“这件事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安排。”然后李修齐从屋里出来,和李玄撞了个满怀,李修齐见是他,先行了礼,道:“殿下,您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休息?”
李玄道:“我睡不着,怎么了?又出什么事儿了?”
李修齐回头看了白头发老头一眼,低声答道:“天冬买回来的鱼不到一个时辰便死了……”
李玄听了一惊,道:“那现在可以确定是瘟病是因为江里死鱼的原因了吗?”
李修齐点了点头,道:“所以我现在要去跟卫将军商议,马上下令把江中的死鱼全部烧掉,然后不许捕鱼,也不许用江中的水。”
“那现在找到瘟病的药方了吗?”
李修齐没有给一个肯定的答案,只是说现在还要再试一试。李玄没细想,更没问要拿什么东西试一试。
第二日卫忠带着将士把江里的死鱼全部用渔网捞了上了,堆在岸边点了把火把这一里地铺满了的死鱼给烧了。这鱼烧着烧着,却越烤越香,惹得点火的人口水都要留下来了,一个将士道:“妈的,这么这么香,香的老子都饿了……”另一个将士便说:“你要是不怕死可以吃一条,”那将士便哈哈大笑起来。
鱼并没有全部烧死,那老头嘱咐留下了几条给他,然后又让李玄去抓来几条野猫什么的。李玄也没多想,就给他把东西弄来了。
那老头将野猫关起来,从里面挑了一只看上去比较凶悍的,用竹棍杵了一条要给野猫吃。李玄一看吓了一跳,忙将那竹棍一推,道:”白大夫您这是要干什么,您明明知道这鱼是不能吃的。”
那老伯翻了个白眼,道:“我不让它吃了得病,怎么能试出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