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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说到底,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不过他们权贵掌中的玩物罢了,若真要我们死也是一弹指的功夫,哪里是“三谨”就能躲过的。
重新穿上衣服,我心情万般复杂地叹了口气。实话说,我倒没有为父报仇的念头,一来我娘我想我这么做,二来我自诩也没这本事。只希望我不去找他,他也不要来找我,让我安安稳稳过完一辈子。
以前我怕金莲印发作,总也不敢离开侯府太久,现在却没了顾忌,时常流窜在顺饶各地,不时还会去山中逛上一逛。
这一日我在顺饶小巷中穿行时,不期然遇上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物——黄明。
我先前以为他得了银子便像他所说的回家娶媳妇去了,没成想他却自己开了家木匠铺,在顺饶城南一隅安顿了下来。
他说:“我平常就给人打打家具什么的,生意不算红火,但也不差,养活自己绰绰有余。”
我之前就知道他手艺好,见他如此也为他感到高兴。
他除了给人做家具,架子上还摆放着一些自己做的小玩意儿贩卖,有木骰子、木鸭子、木碗等等,做的也都十分精巧。
“你最近身体好点了吗?”黄明关心地问我。
我唇边笑容一窒,将木鸭子放回架上:“好多了,现在已经不怎么发作了。”
“好好的人,也不知在那仙岛上碰到了什么,怎么还得了这怪病!”他叹了口气,“那大和尚还没消息吗?”
“没有。”我涩然道。
黄明只知道我莫名其妙在岛上染了怪病,不时就要发作,目前唯有智深能找出救我的办法。
我不是信不过他,但有些事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知道的越多,承担的风险也越大。
他见我失落,忙拍了拍我的肩安慰道:“没事没事,一定很快就有消息了,你也别太担心。我很久没与你下棋了,来一局如何?”
“好!”我点点头,很快恢复精神。
那之后我便时常去找他打发时间,有时还会从他那里买点小东西送给齐暮紫。
这日我将一个妆匣送到齐暮紫手里时,她告诉我再过几日便是燕地官员朝觐述职的日子,到时候会来很多人,可能还要举办什么赏花会,让我跟着一起去。
我其实不想去,怕见到齐方朔,但是又不好拒绝齐暮紫,一时万分为难。
“你是不是与我兄长吵架了?”她敏感地觉出有什么不对,“你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这俩不愧是兄妹,各个都要在对方面前为我撑腰,但这会儿我哪里敢与她说实话,忙道:“没有,我与侯爷没吵架。”
“真的?他没欺负你?”
“真的。”我无奈道。
她见我再三保证,才打消了去找齐方朔讨说法的打算。我从她那里离开后,总觉得有什么被自己遗忘了,但一时也想不起来,很快就将这茬抛诸脑后。
转眼便到了朝觐述职的日子,我总算想起我忘记什么了。
我忘了拒绝齐暮紫参加赏花会的邀请了!!
但再想拒绝为时已晚,齐暮紫的马车早已整装待发,我无法,也只得硬着头皮骑上马跟着一去出发了。
我从她那里得知,燕地每半年一次朝觐,各地官员都会带上家眷一起前来顺饶,除开枯燥乏味的述职汇报,侯府每次还会组织大家去山上赏花。
夏赏荷花冬赏梅,这次是去东城山上的建湖赏荷花,一大早浩浩荡荡的车马队便朝着山脚去了。
我骑在马上,望着最前方的华丽马车,不由自主地想,齐方朔应该就坐在那里面吧。
“小谨,你真的不坐进来吗?外头太阳多毒啊?”
我转向一旁马车,见齐暮紫挑开帘子看着我,笑道:“不了,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晒啊。”
她见说不动我,也只好作罢。
不多时马车便来到了东城山下,我将齐暮紫扶下车,一群人便开始向着山上进发。
还好山不高,大概走了一炷香就到了建湖所在。
这东城山山势平缓辽阔,山上有处天然凹槽,雨水浇灌下便成了湖泊。天气晴朗风和日丽之时,湖中能清晰地倒映出两边山峰的模样,犹如一面镜子,又被称作“镜湖”。
此时正值盛夏,镜湖的奇景是看不到了,建湖的荷花却美不胜收。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大片大片连绵不绝的荷花,不禁赞叹出声。
“真美啊!”
齐暮紫神色淡淡,显然早已习惯这样的风景,见我如此,掩唇笑道:“回去的时候叫人给你摘几片荷叶。”
“做什么?”我奇怪道。
“做荷叶鸡啊,可好吃了。”
我听得口水都要滴下来了,简直迫不及待。她接着又说夏末可以摘莲蓬吃莲子,秋天等花叶都枯败了便能挖莲藕了。我咽着口水与她说莲藕不错,莲子就算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莲子了。
湖边为了方便游人赏景建了好几处精美的亭子,一行人分了男女两拨各自挑好亭子便坐下喝茶饮酒作诗赏景起来,好不自在。
好不自在……
我尤为尴尬,即不能去齐方朔那边讨嫌,也不能在一群女眷中嘻嘻哈哈。
齐暮紫虽不在意,但那些夫人小姐的探究的目光却让我如坐针毡,一来二往之下只好借故离开坐席跑到附近躲清静去了。
我找了棵大树做床榻,靠在粗壮的树枝上闭目小歇起来,睡了一半便叫一滴雨水浇醒了,这才发现不知哪里来了一片云,在建湖上方下起了太阳雨。
这种雨一般下不了多久,我翻身而下,打算找个亭子避雨。
“哎呀,小姐的帕子!”
我寻声望去,看到湖边立着一对主仆,那小姐瞧着眼熟,像是刚才在齐暮紫身旁见过。对方的帕子似乎是被一阵风吹落,掉到了湖面上。
那点距离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脚尖轻点掠了过去,在她们的惊呼中用剑挑起帕子,旋身回了岸边。
“给你。”我微笑着将帕子递给对方。
那位小姐立时红了脸,对我福了福身,柔柔道:“多谢公子。”
她让我想到了归梦谷的小兔子,又软又可爱。
哎,这才是做媳妇儿的正确人选啊,男人应该都喜欢这样的才对,不该是……不该是……
不该是什么呢?
我有些茫然,直到对方离开了我都愣愣地没反应过来。
“白三谨。”
我浑身一颤,听到这声音就克制不住地心头酸涩不已。
脑中清晰地映出一句话……不该是这样的。
僵硬着转过身,发现齐方朔撑着一把素净的油纸伞,立在我身后不远处。华服玉冠,贵不可言。
他静静看着我,道:“回去了。”
山中气候多变,这会儿太阳没了,雨也越下越大,赏花会看样子要提前结束了。
“哦。”我挪动着脚步向他走去,努力维持镇定。
我的媳妇儿,不该又冷、又硬,还是个大男人。
第十九章
回侯府的路上,因为下雨,我坐的是齐方朔的马车。
车上谁也没说话,除了雨声便是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压抑而沉闷。
算算日子,已经快一个月了,随着金莲印发作时间的迫近,我人也越来越浮躁。
想开口问吧,问不出。不问吧,心里没底。
就在这样的反复纠结中,寂静的车室内突然响起齐方朔低沉的嗓音。
“明日亥时来找我。”
我暮地抬头,却发现齐方朔双眸轻阖,并没有在看我。
不敢置信中夹杂着汹涌的复杂情绪,我攥了攥汗湿的手心,正襟危坐地颤声说了句:“谢侯爷。”
心中充斥的是紧张还是兴奋,已经分不清了,是不是真像自己所说那样纯粹为了压制金莲印,也不想深究了。
对是否能活着看到明天日出都不知道的人来说,想再多似乎都是多余的。
就这么忐忑地过了一夜,第二日白天一天都是在煎熬中度过的。我不时来回走动,心里一遍遍想着晚上要怎么办。
还是不要去了吧,太奇怪了……
不行,要去,不去金莲印怎么办?
你得了吧少假正经了,你那点小心思骗得过谁?!
你说得对,我真龌龊,还是不去了吧!
我将头磕在光滑的桌面上,和自己分裂出的小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会儿去一会儿不去,毫无意义的自问自答一直持续到了亥时。大概是见我迟迟不去,齐方朔最后甚至还派人过来请我。
都这样了我也不好意思让他苦等,只得跟着仆从去了他的院落。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在说:“你就装吧,得了便宜还卖乖!”
仆从送我到院门口便走了,我一个人踟蹰地往里走,刚走到屋外的台阶上,就听到了里面有人在争论,说是争论,其实也只有一个人的声音。
“六殿下也太……东西没寻回又不是您的错,这些年要不是您护着他,他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现在竟然连封信都不回!他是不是想要您亲自负荆请罪才肯消气?”越惊鸿语气愤愤不平。
“行了,退下吧。”齐方朔语气有些倦怠。
“侯爷!”
“下去。”
我正在思考要不要避一避,门就开了。
越惊鸿见了我有些错愕,脸上原本带着的怒容转瞬便收了回去,眼珠子转了转,贼得像只成精的狐狸。
“来找侯爷?”他翻脸好比翻书,这会儿已经笑意盈盈了。
“越大人。”我向他见礼,“我来找侯爷有点事。”
“有点事啊。”他暧昧地冲我笑了笑,从我身边走过时故意凑近我耳边小声道,“那你好好安慰他,他这会儿正心情不好呢。”他故意加重了“安慰”两字。
我干笑着点了点头,直到他走远才轻舒一口气,敲响了房门。
“侯爷,是我。”我不等他问就报上名来。
里面静了一瞬:“进来吧。”
推门而入时,我看到齐方朔坐在桌旁,手边放着两个茶杯,其中一个想必是越惊鸿的。
“坐。”他将离他稍远的那个茶杯拿开,重新又取了个杯子斟满茶推向方才的位置。
我依言在他边上坐下,浑不是滋味地举起茶杯喝了口,没想到茶水太烫,舌尖霎时被烫得不轻,又不敢在齐方朔面前放肆,只好忍着痛将那口茶咽了下去。
舌头好痛,好想吐在外面降降温。
这两日看样子只能吃冷食了……
我抬眼悄悄打量齐方朔,见他手指不住摩挲杯缘,眼睛更是盯着杯中茶汤一眨不眨,像是心思颇重的模样,便想起越惊鸿离去时说的话。
他是不是因为六皇子的事而心情不佳?
“侯爷……”
他听到声音瞟过来,只是一对上那双深邃漆黑的眸子,我脑子就懵了,完全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些什么。
“我能……能开始了吗?”
我简直想夺门而出,我在说什么?我在做什么?我是不是傻?!!
他很缓很慢地眨了下眼,然后像是感到十分荒唐地轻笑了下,道:“可以。”说罢一撩下摆,“请便。”竟还能维持面上的镇定自若。
窘迫实不足以形容我此时心情的万分之一,我只觉得面皮火辣辣的,眼睛都不知道要放哪里好了。
他让我“请便”,难道是放任我对他为所欲为了吗?
我试探性地来到他面前,缓缓跪下,颤着手拉开他的裤头。
他全程没在看我,也没有阻止我,视线落在桌面上,不时举杯喝两口茶,显得十分悠然自得。
真的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