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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皎哥,我们可以为自己取名字吗?”
“理应是可以的,其实名字无非就是一种标识吧,大家叫得多了,认得你是谁了,这就是它的作用吧。”
我心中大约有了个数。
“那你帮我想个名字吧,这寺院太无聊,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便要还俗,到湖州那边找李爹李娘,虽然他们最后还是选择将我托于寺院,但是养育之恩多多少少还是要报的。”
你凝视着我,接着郑重地点点头,眉头微蹙,似乎是绞尽脑汁般在脑中翻找各种词汇。
“首先,先确定姓氏,你有什么想法吗?”
“陆,”我脱口而出,“其实师父私下一直都唤我陆疾,说是能赶走疾病的意思,但是至于为什么姓陆我也不清楚,我觉得这个姓听起来不错。”
“好,那我们就想想名,名寓意,比方说我爹给我取‘皎’为名,便是寓意洁白明亮,你有什么愿望或者憧憬吗?”
我沉思了一阵,一抬头,正好眺见了群雁南飞,若有所思,我指了指他们,“我。。。想它们一样。”
那样子,我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虽然我不知道我要去哪儿。
你顺着我手指着的方向看向雁群——“陆雁?”
“感觉怪怪的,我只是。。。觉得它们能飞,似乎四海八荒的任何角落都可以到达似的。。。。”
“陆。。。飞?”
这就更奇怪了。
“算了吧,其实陆疾这名字挺好的,”我突然觉得起名字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索性想将这事搁在一边——毕竟离还俗的时日还长着吧,“反正不论世上其他人这么称呼我,你不还是唤我小师父?”
“也是。。。蛮好的。。。哦。。。”你想了想,叹了口气,“好吧,小师父。”
你看上去很失望的样子,似乎在为没帮到我的忙而自责。我鼓了股腮帮子,望着雁群飞去,一片羽毛随风旋飘了下来,我的眼光跟着那片羽毛移动着,最后落在了你的头上,不偏不倚地落在你今天半束起来的头发上。
“噗哈哈。。。”我捧腹大笑。
“嘁,这要是落你头上,还不一定落得稳呢!”你没带力气地敲了敲我光秃秃的脑袋。
我一手捂着嘴尽量让自己别笑得太失态,一手帮你把羽毛拿了下来。
我盯着羽毛,眼珠子滴溜地转了转。
“我想到了,”我开口说道,“名字就取为陆羽好了!”
“不错,陆羽,好名字!”你拍掌叫好,但随即又由这个羽字联想到了什么般,低头喃喃着,“鸿雁于飞,肃肃其羽。之子于征,劬劳于野。爰及矜人,哀此鳏寡…”
我听不懂你吟的是什么,只是沉浸在获得新名字的喜悦中,似乎不久后就能随着那轻羽飘游降落于世间任何的其他角落一般,将目光投向雁群飞向的方向,霞光渐艳,河流的波光中,有什么似乎婆娑着。
“嘿嘿,真应该谢谢那些鸿雁。”
鸿雁渐渐飞远了,缩成一个个点,隐没在云中,我知道,它们在飞向属于它们的归宿。
“我都快忘了这事了。”我望着你的背影暗想着,你大概不清楚,在送予你佛珠后,我便考虑着要在这寺院耐着性子待下去了——毕竟你云游后假若回来了,佛珠却没能还回来,也没人给你烹茶,没人听你讲云游之事,那对你我可都是莫大的遗憾,“陆羽。。。”
我向你们挥挥手,无言。
斜阳余晖下,我望着两个点缓缓移动,我知道你们下山了。我突然很想变成一片鸿雁之羽,飘落于到我想要触及到的远方。
“会回来的。”
雁掠于陆,落羽于髻,轻鸿托思,远送于南。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开始直至文章写完是在仓促的三天内写完的,所以有很多不足之处尽请谅解,往后每日一直两更不等,所以剧情走向会很迷,对话较多,描写较少,轻喷轻喷
☆、『壹 寻茶』七
『壹寻茶』七
约莫过了一年左右,到了春天。
这一年里,寺庙的人气香火旺起来了,师父也对我温柔了不少——虽然他还是还要我去做各种杂活,我与那个伙头僧成了好朋友,他的手艺真不错,不止佛珠刻得好,斋饭做得也好吃。
师父在后山种了一些茶,绿油油的,我如今每天都去山下挑水浇茶,虽然累,但我却觉得值得。
对了,听师父说,他现在每天都为一些远道而来的香客沏茶,大家似乎都成了好茶之人。而茶,也渐渐开始有了各种喝法,当然,保存茶的方法,普遍是你爹和师父之前借鉴了西蜀之地的存茶之法又加以修改研究而制成的。
水面上只倒影出了我一个人的影子。
没人在旁边答应我。
我独自一人对山下的河阵阵诉说。
我改主意了,我以后定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我要发奋识字读书,我要云游天下,我要看尽江山,我要尝遍天下茶,写一部关于茶的经典。
因为,继续这样待下去,是等不到你的。
我那佛珠你还不回来了。
那个春天,你爹来了。
你爹哑着嗓子解释,说你身体不舒服,于是中途回家休养了,以后估计不能长途颠簸来看我。
我难免是失望的,但心中萌生了个湖州寻你的念头。
无料,正当我在师父禅房外踌躇着如何向你爹打听你们那个村落的位置时,却恰好听到了禅房内你爹和师父的对话。
师父问你怎么没来,你爹说你病逝了。
师父沉默,低下头,默念着“阿弥陀佛。”
我约莫体会到了茶在沸水中的感觉了,那种细碎的茶叶被滚烫的洪流揪着又狠狠地被甩向旋涡中心的晕眩感觉。
赵皎哥,小师父我只想说,你这一生何必如此累?
人生太短了,短到你穷尽终生似乎只能看到茶,短到你的生命中只有茶,可你却不明白你为何将你短暂的一生都倾覆给它。
这对于你来说,是至喜还是至悲呢?
对于你的逝去,我着实是相当平静的,甚至没有感受到那天在迟暮中与你分别,确切地来说,是永别时的那种悲痛。
我到了山下,向着河流,一个人扔着石子,石子迸溅出渗入骨髓凉意的水花,百般聊赖,我沉默着拾起一段枝丫,在地上写着字,无意识中,写出了‘荼’与‘茶’。
“赵皎哥,我还是觉得‘荼’字更好看,你瞧,荼字其实就是‘二’‘小’‘人’在草丛间玩耍,可是,现在,茶中的‘二’却被删掉了一画,变成了‘一’,一个人在草丛间玩耍,他多少会替自己感到悲哀的。”
流水喧嚣着,初春的天气透着有些刺骨的冷,夕阳再次亲近了远山,燃烧着的云彩绕在落日左右,流出的光晕变得温和而不刺眼,如你总露出的笑容一样。归鸟群群,飞去我不可触及到的远方。我怔怔地抬头,恰巧瞥见一只燕子衔着些什么飞回寺院的屋檐下——春天来了,该回家筑巢了。
耳畔,只剩下河水的吟咏。
是时候,回寺了吧。
我终于提醒了自己一次,因为永永远远不会再有人来提醒我。
是时候回寺了。
雁掠竟陵陆,羽落故人髻,轻鸿再无思,弃空独流离。
☆、『壹 寻茶』八
『壹寻茶』八
十五年,时光荏苒。
不久后,师父给我起了个名字。
“吾以《易》自筮,欲为你命名,占得《渐》卦,卦辞曰:‘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按卦词,老衲为你取姓陆,名‘羽’,字‘鸿渐’,如何?”
不错,方丈将我取名为陆羽,看来这着实是个好名。
我没想到的是,陆羽,原来本就应该就被叫做陆羽。
前面几年,师父每天都会沏茶,但我再也没去要茶,供台前摆着那荷花盏,茶的香气常常是溢满佛堂的,但我却尽我所能去回避这个味道。后来,我再也闻不到这个味道了。
我离开了寺庙。
在这几年里,我曾逃出寺庙,被师父训过无数次。我顶撞师父,我抛弃佛经去学儒学。师父也不再慈悲了,想尽办法将我关在寺院里,愈是这样,我越想逃出。渐渐地,我跟一个戏班子混得蛮好,有空便去表演,还写了几篇《谑谈》拿木偶来演,演的都是我的故事,居然收获了不少人气。有一次被师父撞见了,他气急了,骂着我屡教不改。
终究,他还是又无可奈何,便说随我吧,只要我可以好好利用这些器乐诗书宣扬佛教,其实没什么不好的。
我双手合十,闭眼虔拜。
我还了俗,到戏班子那里去了。一两年后便做了伶人的老师,我也讶异,原来还没加冠成人都可以当别人老师的。之后,被一个叫做李齐物的人赏识,介绍我去天门山学习。反正无聊嘛,去学学。师傅姓邹,是位隐士,品行高洁。在那儿呆的那几年我确实是学到了不少知识,至少师傅不会指使我去干什么粗重活儿了。还有一件蛮重要的事情,那便是遇到了崔国辅大人。
他是个老先生了,因政治上的原因受了贬谪,我受的苦也不算少,同是天涯沦落人,倒也聊得来,久而久之,与他也就成了朋友。
他与我聊得甚欢,一天,兴致盎然地邀我去他家后园的亭子中,我还以为这位老先生是邀我下下棋吃吃饭什么的,没想到,当我踏上台阶——
“陆公子,来得正好,我们来饮茶如何?”
石桌上,各种烹茶之器一应俱全,不难看出他也是个爱茶之人。
“茶”?我的脚步缓慢而沉重下来,这个尘封在我心中多年的名词,似乎在无意间拭去了不少尘埃,又或者,它从来就不曾允许被任何尘埃触碰过。
“陆公子可曾听闻过此物?”他笑道。
我忽然觉得的确蛮好笑的——原本是我心所向,却成了我的灵魂之痛,却是好笑。
“略有耳闻。”我苦笑道,“也曾尝过,其香清益远,使人安神。”
“看来陆公子也对茶略有研究啊,想必也是好茶之士,来沏一杯如何?”
今天怕是避不过了。
“崔大人多礼了,陆某怎敢推辞,只是陆某多是观人烹茶,若有什么错处,还望大人多包涵。”
“没事,喝茶,要的就是一种清闲与淡然,无所谓什么完美,享受就好。”他捋了捋胡须,乐呵呵的。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次。那天师父与你爹的烹茶场景再次浮现在眼前,却模糊一片。
从罗合中取些许茶,将其碎成沫,舀水,煮沸,一沸观水泡如鱼目,试味加盐续沸水,二沸鍑缘水连珠,瓢存些许,余下的水搅拌,加茶,见沫飞舞,再沸止搅复倒水,水静沫浮刮水膜,执瓢分汤于盏中,茶香。。。
茶香满亭,溢向远方。
崔国辅只是看着,如我当时默默地看着师父和你爹一样,安静而庄重。
与你爹不同,我将隽永分成三份。
一份递给了崔国辅,一份留给我自己,还有一份,我将它放在一旁。
崔国辅他疑问道:“这是为甚?”
“敬,远方的友人。”
“看来陆公子与他交友甚好。”
“他如我兄长般照顾过我,”我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只是端起茶盏——清香久违,“陆某...因他,知茶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