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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意义何在呢?”
你踟躇了一会,盯着潋滟着波光的溪水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
“意义...取决于我们自己。于我而言,温饱生息是我的生存所在,而为荼付诸的一切,或许才是我所选择前往的内心归处,是我一生真正存在过的证明罢。”
我听得有些懵,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中暗暗记下这话,或许,等我到了你的年龄就会懂得这话的意义了罢,于是,我不再追问,只是彷徨地点点头,无言。
河水淌淌流逝,日暮西垂,蝉的叫声似乎弱了,是时候回去了。起身,我们常是心怀不舍地回望,那河潺潺地奔向我们不可触及的远方,沿着苍茫河岸,向下游探去,似乎是永远看不到的模糊彼界与属于那儿的落暮微光。
☆、『壹 寻茶』三
『壹 寻茶』三
次日,你竟不见了踪迹,开始我还暗自懊恼没有好好送别你,疑惑你不告而别的原因,想不出个所以然,就索性先跑去敲木鱼了。时至正午,你灰头土脸地跑来,我惊喜却又愕然。你稍显苍白的脸庞似乎是被无意间抹上了几道灰印,及臂青丝上零星挂着几片绿叶,一身青麻布衣被腥红的泥土染得稍显狼狈,手上好像还攥着不少东西。
“赵皎哥?你怎么。。。”我看着你,吐不出几个字来。
明眸微弯,你嘴角绽开了笑容,初至正午还不算刺眼的和煦阳光层层铺在寺院的金色檐角上,散射出的光辉温柔而悄无声息地投在你慢慢张开的手掌中,愈发清晰了它的模样——那是一撮有着小小锯齿状边缘的嫩叶,叶色稚嫩清新,如初生草芽般。
“这就是荼。”你笑道。
我惊讶万分,不禁凑近盯着这草色嫩叶,“你从哪里找到它们的?”
“你们龙盖寺附近的几处林子里,”你轻轻拂去身上的尘土,又掂着衣角拭去额上的汗水,脸上的喜悦之色愈加明显。“这几天经过时发现不少看上去很像荼的植被,于是今早花了些时间去找了一番就寻到了,虽然这些只是新长出来的,但毋庸置疑就是荼。”
“哇。。。”我惊叹了一番,伸手便准备挑一小片嫩芽,欲想含在嘴里尝尝是何滋味。
这一举动却引来你不俊的扑哧一笑。
“你这是想要直接吃吗”
“不。。。。不不然呢?不是吃的难道是。。。是拿来看的吗?”我疑惑地看向你,心中没有底气,于是舌头似乎有些打结,但随即,脑中迅速掠过你我之前的对话,想起什么似的,我立马提高音调掩饰尬意,“我记起来了,是要泡来喝的!”
“你瞧你想吃想到说话都不利索了,”你颔首偷笑了一番,眼中竟生出了些许狡黠的神情,“泡来喝倒也没错,但直接泡有些奇怪就是了,我有另一个办法,吃上去可能会比。。。像你这样直接吃好一点。”
我怔怔地点了点头,又怔怔地看着你伸手轻轻夺过早已伸到我嘴边的荼。
“好吧。。。依你依你。。。依你就是了...”我原倒是无所谓,但是随后想想又觉得有些不服气,不忍鼓起嘴来小声嘀咕,“怎么吃不都一样是吃吗?”
“首先,要将这荼晒一晒。我今天摘得不多,加上现在已经要到正午了,天热的很,将就将就,晒一两个时辰就好了。”扎起薄薄的衣袖,你不知从哪找来一个像是筛子一样的东西,将荼盛着,置于烈日底下。”尽管放心,虽然荼少,工具也简陋,但是相信我丰富无比的经验吧。”
“要晒啊。。。晒干了就不好吃了吗。。。。”我忍不住道出了心中的小小埋怨。
“脱去水分的荼留得久些。” 大约是想到要劝服我相信你的手艺,你简单解释了一下晒干荼的意义。
“阿弥陀佛,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我真是不希望荼去到极乐世界之前还要忍受这般被烈日灼晒的煎熬,直接泡来喝不好吗?干脆利落。”
你先是哑口,踟躇了些许,竟是在认真地思索着回答,最后柔声开口道。
“直接泡来喝的话也是一种选择,但就是有些敷衍罢了,就跟人生一样,一个人活在世上,荒废虚度是一生,带着热衷度过也是一生,两者看似都是一生,但作为生者的感受与经历定是截然不同的,那何不尝试在仅剩的有限光阴内,不敷衍地做些什么呢?”
这次是轮到我无言了,不过这是跟你相处时常有的事,我也不讨厌,毕竟听上去或多或少也有道理。
就这样,吃完斋饭后的我们捧着晒干了的尾端稍卷的褪了些青绿的荼叶,又匆忙跑去积香厨,向负责伙食的伙头僧借了个锅,又生了些火。说起来,那伙头僧倒是面善,对我们也是宽心得很的样子,虽道是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同意了我们的要求,甚至还离开厨房到其他地儿去溜达了。
原来是要蒸荼啊。
漫长的等待实在是煎熬难耐,我踱来踱去,最终还是摇着蒲扇蹲下来,直勾勾看着石壁内烧得通红的艳色柴火。
“赵皎哥,听师父说你和你爹是从湖州的一个小村里来的?”我引出一个话题,又骤然想起迁去了湖州的养父母,不知他们现在是否安好,季兰是否还爱粘着她的娘亲。
你点点头,但却沉默,似乎是沉浸过往的记忆中,你凝视着炉火的目光有些呆滞,但却流出了留恋的神情。
“你以后会回去吗?”
你眨眼偏头看了看我,清醒些许了般又仰起头,看向低矮的朱色房梁,“这不好说,但...我当然想回去。”
我没有再问下去。
你大概在回想着制荼的流程,我则开始想象那荼的味道。
能让你如此牵肠挂肚、执念深重的东西尝起来到底是何种滋味?是如蜜水般甜腻,又或甘润?还是如斋菜般有着山间独有的腥清气味?
“陆疾啊,你又在干什么啊?”深沉而沙哑的嗓音伴着略显拖沓滞慢的脚步踏进了厨房,这声音我可再熟悉不过。毕竟,“陆疾”这昵称便是他给我起的,说是取“疾”字反倒能为我驱走疾病。
“师——父——好——”我拖长着音问好。
“智积方丈您好。”你稍稍向他行了个礼。
师父也回了个礼,额上的纹理因慈笑添了更多褶皱。
“你们二人在这香积厨内做些什么,难道是季疵又想出什么小聪明要去耍人了?”
“非也非也,师父您可别误会啊,”我忙摆手,昂首向着师父解释道,“在龙盖寺这儿小僧我也是东道主嘛,这位赵皎施主相当爱荼,硬是要请我吃,我当然不能推辞客人的一番热情。这不,等着蒸荼熟呢。。。”
“你的乱理也是不少,自己作为东道主还好意思让客人招待。”师父用不轻也不重的力道敲了敲我的光秃秃的脑门,“你这顽童,少讲歪理,多念经清心。”
“是——谨遵教诲——”我慵懒地应和着,眼光瞥向你,你清秀的眉目带着无限柔情,似乎是见到了什么久违的场景般,嘴角翘起丝丝温润的笑意。
“你们。。。要吃荼?”方丈投来询问的目光。
“是,听赵皎说那可好吃了,方丈你知道荼是什么吗我可知道,荼是一种草药...”我兴奋地向师父炫耀着,“赵皎今天大清早便起来采了一大堆荼,我刚刚还想直接吃来着的,可是赵皎说那样不好吃。。。我想也是。。。平常您给我煎的草药倒也是要煮熟了才能吃。。。师父您要不要来一起吃荼?”
“噗。。。”你哭笑不得地靠近我,稍稍俯下身子用手掌轻轻碰了几下我的背,我抬头看你,那是一副示意要封了我的嘴的表情。
“荼啊。。。”师父呢喃一番,捋了捋光秃秃的下颚,依旧用不紧不慢的语气道着,“赵皎与他的父亲擅长制荼,这次远道而来,更是为本寺献了不少荼饼,乐善好施。你们若要烹荼,老衲禅房里就有荼,亦有烹荼之器,不必这么麻烦在这制。”
“好...谢谢方丈。”你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应答着。
“老衲先去坐禅罢,你们若是需要荼,亦或者是要烹荼,直接去我禅房便可。。。”师父拍了拍你的肩膀。
“是。”
师父又拖着他那慢吞吞的步子走了,赤橙的长袍卷起了阵阵铺面的微风,待师父走远,我带着夸张而惊奇的语气向你感叹师父居然知道荼,心中顿生新的疑惑。
“原来你一家都制荼啊...怪不得你执念那么深...”
“嗯。”你又是轻轻允答着,嘴角扯着一抹笑意,转身,“荼好了,该拿去烹了。”
停驻了片刻,你又回头对我叮嘱了一番:“对了,小师父你以后少在方丈面前班门弄斧,方丈他对荼可是研究不浅。”
我哑口,便就这样看着你径直走去灶台那边,取出荼,凝视它们良久,它们早已是褪成了及其淡的若草颜色,水珠沿着笼衾滴下,湿润了方才干瘪的荼叶,你将那荼放下,沉默了有些时候,终究是无奈地下定决心般,选择长叹一声。
“走吧,去方丈的禅房瞧瞧。”
原来,还是没到吃荼的时候啊。
☆、『壹 寻茶』四
四
从未曾想过师父的禅房居然是藏荼的好地方。
你与我一同溜进了师父的禅房内,不大的简陋房室被师父打理得十分整洁,而角落那朱红色的檀木高橱内装的竟全是些简易的小匣子,匣子内堆着的是形似荼的黄绿色的东西,但是怎么看,那荼都是有些馁气,无精打采的黯淡模样。
“这也是荼,因为制荼的人不多,喝荼的人也不多,所以荼的保存也成了问题。我们制荼的人都在想办法,但是目前只能晒晒荼,蒸干。。。这荼是我们鄂州一户人家中制出的,算上来到这的几天,其实。。。。能保留成这样已经算是新鲜了。”
“原来如此...”我俯身,一阵淡淡的清香夹杂着甘味涌入鼻中,如那山下溪水般,涓涓攒动着生命的气息,虽然这荼颜色确实是不太惹人,但这有些奇异的味道却用它余存的力量拨动人心。我心生些许期盼,把目光转向你,“这个就是可以吃的荼吗?”
“不。。。不完全是。。。”你摇摇头,否定着,眸中有些沮丧,“不过你要试试也无妨。。。。。。”
你说着便取了些匣子里的荼,欲言又止的模样,乌色的眸子勉强提起精神,你挽起袖子,对我提议道。
“取些水吧。。。我们现在就来喝荼。”
我期待地不停点着头。
师父的房内居然有个小小的、专门生火的地方,你说师父他是爱荼的,我说我倒是不了解,反正他可没给我吃过荼。
没想到喝荼也是一件相当讲究的事情。
将荼弄碎,与水共沸,器皿中的荼欢快地上下翻滚跃腾。一个个小小的气泡涌上来,带着细碎的荼的渣沫舞动起来。淡色的碎末随着浅浅的涡旋旋转着,如初生的荷苞般探出了水面,又被壶壁卷入中心的水流再次压下,就这样,不断起落,重复着浮出与沉没。有一些叶片则跟师父一样悠闲得很,凭着自己稍稍宽重的身躯在皿器的底端游走着,漫步着。
“你看着几个荼,跟我师父似的,做什么都慢吞吞的,真是惬意。”我忍不住笑出声,指着那几片荼。
你眼中含笑,略带欣慰般地看着我。
“要是大家都能似你这般开心和享受地欣然接受荼那就好了。”